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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错什么?”他冷淡如冰。
苏菲也不是很确定。
“她的表情跟反应,并不像是丝毫不在乎你。”她回忆着,罪恶感更深了些。“相反的,我看得出,她很在乎——不,不只是在乎,她爱你!”
他冷笑着,笑声却空洞无比。
“她的演技很好,甚至比我还好。”那是演戏,只是演戏!他在心中,反覆提醒自己。
“不,那表情是演不出来的。”苏菲摇头,很肯定的说道:“我也是女人,分得出是真是假。”
“你在替她求情?”他挑眉,不可思议。
“我没有。”她否认,美丽的碧蓝大眼里,满是困扰。“没错,我痛恨她抛下你。但是,她明明至今还爱着你,怎么可能在你出车祸时,丢下你掉头就走?我们是不是误会她了?”
他瞪着苏菲。“你的说法,跟她的谎言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那不是谎言呢?”她问。
黝黑结实的男性身躯,狠狠一震,仿佛她说出的话,是锋利的匕首,深插进他的心窝,戳穿仇恨的外壳,刺中他严密守护、不敢透露分毫的真心。
如果,那不是谎言呢?
霍森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困难,耳边仿佛又听见素馨哭泣的恳求。
我爱你。
不要这样对待我。
霍森,求求你。
她得知他发生车祸后,震惊的表情,眼里难掩的心疼;她泣诉着,是凯曼逼她离去;她深爱着翔翔,深爱着他的儿子;她站在海报前,无语伫立,凝望着他的脸庞;她被他伤得心碎,踉跄奔逃出去时,眼中的绝望.……如果,那不是谎言呢?
他紧咬牙关,强忍着因为伤害她,而难以言喻的心痛。这种痛,甚至强过被她抛弃时的痛。
是对她的很,支撑他熬过这三年的岁月,他从地狱中爬出来,就是为了报复她。翔翔的出现,让他错愕,却也成了他最佳的武器,他一步步的实现复仇,但为什么心中总是隐隐作痛,还会在乎她的泪容、她的哀伤、她的声声呼唤?
当她昏倒在雨中,他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将她抱回屋子里。
原本冷硬坚固的心防,充斥仇恨的心,就此渐渐软化,爱恨交织,剪不断、理还乱。
直到他无法克制,在她熟睡时,颤抖的轻抚她粉嫩的容颜,忆起太多太多她的温柔、她的深情。然后,她惺忪醒来,柔柔的吐出那一声低唤。
霍森。
他狼狈的落荒而逃。
泉涌的柔情,让他惊慌失措。
怎么可能呢?他竟还在乎她?竟还为她心痛?竟还想将她紧抱入怀中,甚至为折磨她而祈求原谅?
不不不,他是恨她的!他要恨她!恨她!
他不能忘记她的满嘴谎言;他不能忘记,她抛弃濒临死亡的他;他不能忘记,她曾说过爱他,却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迳自远走高飞。
他痛恨自己,曾对她余情未了,更痛恨她,能让他在那一瞬间,竟想抛下这段日子以来赖以维生的恨意。
于是,他慌了、乱了,疯狂的丢出手中所有武器,要将她伤得更重,证实他不会再被她迷惑。
所以他找来苏菲,合演了一出戏,用最恶毒的方式,羞辱她、讥讽她,撕碎她的尊严与她的心。这出戏的效果之好,远远超过他的预期,他几乎可以听见,她心头淌血的声音。
毫无疑问的,他报仇成功了。
但是,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他感受不到半点快乐?反倒感到心痛,甚至懊悔到想狠狠的痛揍自己一顿?
一旁的苏菲,己经穿妥衣裳。她看着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诚心诚意的劝着。
“霍森,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她停了一会儿,看见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甚至渗出点点鲜血。
他的悔恨是如此显而易见。
苏非同情不己,却知道自己这一时半刻,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我回饭店去后,会尽快打电话给亚历,请他把整件事情调查得更清楚些。”她不想留在这里,罪恶感让她坐立不安。
当她转过身,预备离开的时候,霍森开口了。
“凯曼。”
“什么?”她有些讶异,没想到会再次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凯曼掏空钱财潜逃后,他们为了保护霍森的名声,把这个消息也封锁了,霍森忙于复健,亚历积极筹拍电影,都没有心神去追查凯曼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霍森没有看她,只是说道:“告诉亚历,去查凯曼。”
不知前因后果的苏菲,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不过,她倒是很清楚,亚历神通广大,只要他认真起来,一定能很快找到凯曼。
“好的,我知道了。”说完,她走出房间,清脆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
四周,静了下来。
静得可怕。
霍森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就像受到诅咒,己经化为石像。他会提起凯曼,是因为素馨曾说过,是凯曼要她离开,她才会错失了得知他发生车祸的捎息。
但,那是她的谎言啊!
既然,他坚信她说的全都是谎话,为什么还要告诉苏菲,要亚历去查凯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提起凯曼,是想戳破她的谎言,还是想证明——证明——证明什么?
那个答案,教他恐惧到不敢细想。
霍森转过头,望见落地窗外,幽暗无边的黑夜。夜己经深了,而温泉别墅的所在地,又跟镇上隔了一大段荒凉的产业道路,跟茂密的牧草园,入夜之后,四周连灯光都罕见。
他的心,狠狠一抽。
我爱你啊……难道……这没有半点意义?
素馨哀恸的低语,回荡在耳边。
她心碎的模样,就烙印在他心里,怎么也无法抹去。即便是恨,他依然忍不住,深深担忧着那个因他而绝望,忙乱奔逃离开的女人。
这么深、这么暗的夜,她会去哪里?
回家吗?无边的黑暗里,泪眼朦胧的她,找不找得到回家的路?回到家里后,有谁能照料她、安慰她?
她,还在发烧。
霍森伸出手,看着曾轻触过她粉颊的指掌,无法忘却她肌肤上烫人的温度。她病得那么重,他却在她最虚弱的时候,残酷的把她逼走…
天啊!
无法控制的惊惶在心头扩散。
他做了什么?
仇恨与恐慌,让他成为无情的魔鬼,他恶毒的伤害她,就因为他不愿意承认,即使被她背叛、欺瞒,他还是爱着她。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
她悲伤心碎的表情历历在目,直到如今,他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该死,他爱她!
伤了她,却也狠狠的伤了自己;伤了她,就是在伤害自己。
抖颤着手,他喘着气,不觉把脸埋进手里,再也承受不住汹涌如浪的懊悔,那张曾咒骂她、羞辱她的嘴,如今吐出的,是凄厉的痛吼嚎叫,令人惨不忍闻。
他爱她,爱得无可救药,不能自己。
纵然恨,却无法抹灭他对她的爱。复仇是最可笑的借口,他日夜都想着她,甚至还要欺瞒自己,无法忘记她,是因为恨得太深。
他得找到她,得找回她。
如果她怎么了……如果她出了事……
不,不会的,不会的……
摇摇晃晃的,霍森下床起身,穿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茫然的拿着车钥匙,出门开车,在黑暗中穿过产业道路。
爱也罢,恨也罢,他无法再思考,只想着要追上素馨,亲口告诉她,他有多么悔恨,竟用那种方式伤害她。
黑暗,浓如重幕。
他沿路注意,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直到来到她居住的家门前,推开她那天因为他抱走翔翔,而慌乱追出时,忘记锁上的门,却赫然发现,她并没有回到家中。
恐惧与担忧,惶惶袭上心头。
她病得那么重,除了回家,还能去哪里?
况且,就算她离开温泉别墅的时间比他早,她徒步所需的时间,绝对比他开车来到她家更长。她应该还在路上,但是从温泉别墅到她家,只有这一条路,而他却没有看见她。
她在哪里?
心头揪紧的霍森,慌忙冲出门,跳上车子,匆匆往来时路驶去。这次,他开得很慢,却还是没见到素馨的身影。
她在哪里?
恐惧愈来愈深,他一遍又一遍的,在路上兜转搜寻,最后干脆放弃车子,徒步走过崎岖的产业道路跟坚硬的柏油路,再三寻找着她的下落。受过伤的腿,以激烈的痛楚抗议,他却浑然不觉,拖着跛行的腿,就是要找到她。
天色,从浓黑,渐渐泛白。
直到他己数不情是第几次从温泉别墅折返,再踏上产业道路的时侯,一阵尖锐急促的声音,从远方逐渐靠近。
霍森陡然停住脚,只觉得全身发冷,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那是救护车的声音。
不,不要,不要是素馨!
他狂乱的在心中呐喊,疲惫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救护车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始卖力奔跑。
整夜的搜寻,让他的腿虚软疼痛,旧伤处有如火焚,但是他完全不在乎,用跛行的腿奔跑,急着要赶去现场,即使快一分钟、一秒钟都好。
崎岖的产业道路,无情的耗损他的体力,他咬牙奔跑,速度却愈来愈慢,疼痛让他头昏眼花,冷汗直冒,整个人颠颠倒倒,却还是无法阻止他前进。
终于,他看到救护车了。
救护车停在产业道路的转弯处,几个急救人员,正在农夫的帮助下,把担架从牧草园里抬出来。道路与农地的落差,超过一公尺,几个大男人费了一番工夫,才把担架抬上来。
即使隔着一大段距离,霍森还是看见了,躺在担架上的娇小身躯,穿着他熟悉的衣裳,眼前的画面,证实了他最深的恐惧。
他喘息着,想要冲上前去,却因为跛腿无力,重重的摔在产业道路上。锐利的石子,划破他的唇,几滴鲜血落在地面上。
强忍着疼痛,霍森爬起身来,走了几步,又摔倒在地上。疲劳过度的腿,己经无力负荷更多的劳动。
他却不死心,喘息着撑起身体,拖着腿往前移动,眼里只容得下担架上一动也不动的小女人。
跑啊.跑啊.该死的腿,快点跑啊.就算不能跑,也要继续走,即使腿真的废了,他也要赶到她身边去。
痛楚、晕眩,都不能阻止霍森,他一寸寸的前进,任凭汗水滴进眼里,也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就会昏厥而看不见躺在担架上的素馨。
接到通知的萧煜天,开着警车赶到,他神情凝重,向急救人员确认过素馨的伤势后,转身想谢谢通报消息与协助救援的农夫时,赫然看见脸色惨白的霍森。
素馨的状况,让萧煜天忧心不己。但是眼前的霍森却教他目瞪口呆,半晌哑口无言。
这个天王巨星,狼狈得像是经过战火摧残的士兵,脸上满布汗水与灰尘,在产业道路上艰难前行,其中一条腿,就像石化般,根本无法再行走,他摔倒了,又爬起来,然后再摔倒,惨烈得让人不忍卒睹。
萧煜天知道,这个男人强行带走翔翔。他在心里对霍森的厌恶至深,但是眼前的景况,却让他无法撒手不管。
“该死!”他低咒一声,快步上前,接住又将跌倒的霍森。
满布擦伤的大手,紧紧抓住他,那张混着汗与血的脸,神情狂乱,双眼直盯着前方,声音嘶哑破碎。
“素馨,”他咬紧牙关,试图推开萧煜天。“让我过去!”
这家伙是在路上走了多久?做工考究的长裤,不知在哪一次摔倒时撕裂了,暴露在外的那条腿红肿异常,被鞋子的边缘,勒得出现青紫的颜色,他不禁要怀疑,再走下去那部位的组织就要坏死了。
“冷静点,你也需要送医,我现在就再叫一辆救护车来。”他试图安抚。
“不,素馨.让我看素馨.”霍森狂乱怒吼,推开协助,试图爬起来。
毫无疑问的,如果他不扶这个男人过去,就算是用爬的,这个男人也会爬到担架旁,亲眼确认素馨的安危。
无可奈何之下,萧煜天只能叹气,搀扶着摇摇欲坠的霍森,一步步走到救护车旁边。一路上,他听着身旁男人,尖锐的喘息声,不敢想像,那条腿究竟有多痛。
终于,两人走到担架旁,霍森的双眼,牢牢注视着昏迷不醒的素馨,他颤抖的伸出手,想碰触那苍白如雪、被牧草割出无数细小伤痕的小脸,却又胆怯收手,仿佛觉得碰触她,就会伤害到她。
“她怎么了?”他哑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