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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医,然后就此消失在她眼前。
说做就做。「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不要,我不要上医院。」她慌乱地摇头,反应激烈,「我不能上医院。」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怔了,不明白自己为何不愿就医,她只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必须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我不能让人发现──」
「让谁发现?」
「我不记得……我忘了。」她迷惘地。
「小姐……」
「求你让我在这里待一阵子吧。」她忽然仰起脸,企求地望他,「等我身子好了点后一定马上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已经给我带来麻烦了,小姐。」
「对不起。」她低垂眼帘。
任翔瞪她数秒,终于叹了一口气,「你是中国人吧?」
「咦?」
「你说中文,不是吗?」
「可是我──似乎也会日语,」她半犹豫地,「还有英文。」
「但是当你昏迷前以及清醒后使用的语言都是中文,可见它应该是你的母语。听你的腔调,应该是来自台湾的吧。」
「是──吗?」
「也罢。」他叹口气,「我明天就要回台湾,就带你一起回去吧。」
「可是我──我没有护照……」
「那不是问题。」对他这一行的人来说,弄本假护照只是雕虫小技。「妳只管安心休息吧。」
她蓦然瞥向他,眸中满溢感激,「谢谢你。」
「别谢我了。」任翔低声咕哝,避开她的眼神,「我是自找麻烦才答应带你回台湾。」
应该尽速摆脱她的!但他就是无法狠下心肠丢下她孤伶伶一个人。天生的骑士精神,这个时候倒是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自己这个外号了。「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姐吧?」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就随便取一个名字吧。──Rebecca?Lily?Rose?Cathy?」
任翔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英文名字,她却只是频频摇头。
「你不是说我是中国人吗?应该取个中国名字。」
「中国名字?」任翔蹙眉,「这可难了。」他凝思数秒,忽然瞥见她衬衣胸前以银线绣的兰花,「就叫兰吧。」
她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胸前,直到现在方警觉自己是呈半裸状态,连忙拉高被子到颈部。
任翔却没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羞涩,仍旧凝神想着名字,「单是兰一个字太别扭了,叫晓兰如何?」
「晓兰?」她轻轻地念着,「好俗气。」
「那美兰如何?秋兰?春兰?」
她蓦地伸手堵住他的唇,「晓兰很好。我就用这个名字吧,别再想了。」
任翔望着她,禁不住一阵好笑,她紧张的神情像怕他继续吐出一个比一个更加俗气的名字似的。「那就决定这个名字了。」他微笑,「清晓幽兰,挺美的名字。」
她低垂螓首,一只手不自觉地抚向胸前那朵银兰。不知怎地,她觉得兰这个字挺熟悉的,仿佛真与她有什么关系。
「晓兰、晓兰,以后就这么叫你了。」任翔轻抬起她下颔,忍不住嘲谑的笑意,「只不过瞧你现在这模样,实在很难令人和那空谷幽兰联想在一块儿呢。」
「我现在的模样?」她反射性地摸摸自己的脸,立刻感到双颊的浮肿及许多细细的伤痕。「给我镜子!」
「不好吧。现在的你看见镜中的自己或许会吓晕呢。」
「给我镜子。」她执拗地重复。
「好吧,爱美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就连失去记忆的女人也关心自己的容貌。」任翔耸耸肩,起身卸下一面原挂在墙上的方镜,在她面前高高举起,「吓着了可别怪我。」
她惊异地瞪着镜中的自己。那个脸颊浮肿、五官完全无法辨识的丑女是她?「这──是我?」
「怎么?和你记忆中的自己大不相同吗?」
「不──」她半犹豫地摇摇头,颓然放下手臂,「我不记得自己原先的模样了。」
「连自己是美是丑都忘了?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她蓦然扬起眼帘,「你认为我原先可能长得不好看?」
「很难说。」他深邃的黑眸制住她,「你介意吗?」
晓兰摇摇头,「我不介意。或许从前我可能介意过,但对现在的我而言,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什么才是重要的?」她喃喃重复着他的问话,心脏忽然一阵莫名地揪紧。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对现在的自己而言,似乎已没有任何事是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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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台湾台中。
新开发的市郊一幢精巧的别墅二楼,响起一阵震天怒吼。「该死的兰、春兰、秋兰、天晓得到底是什么兰,你好好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晓兰瞪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冲冲向她的男人,心中的怒意不下于他,「晓兰、晓兰!我是晓兰,你连自己取的名字都记不得吗?」
「晓兰,清晓幽兰──」任翔亦毫不客气地回瞪她,怒火没有一丝稍熄的现象,「该死的你根本配不上这个名字!你什么兰也不配!你这种女人只会糟蹋兰花那种高雅的名花!」
晓兰倒抽一口气,全身气得直抖颤,她握紧双拳,「请问任大先生,这一次我又做错什么事了?」
任翔蓦地举高手一甩,一件米黄色的真丝衬衫摔落她脸上,「请问你对我的爱衣做了什么好事?」
晓兰扯下衬衫,忽然一怔。嗯,或许不该说是纯粹的米黄色,基本上,它呈现了一种不均匀的色彩,有点像水彩画强调的那种浓淡相间的层次感。「很不错的一件衬衫,很──大胆的色彩运用。」
「色彩运用?你该死的以为你在画水彩吗?一件好好的衬衫变成这样还能穿出去见人吗?」
「为什么不能?是很棒的一件衬衫埃」
任翔猛地抓过衬衫,将她整个人推到墙边以身体抵住她,喷着烈焰的双眸几令她窒息,「你知道这件衣服本来是什么颜色吗?」
「米黄色嘛──」
「白色!是白色!」他一字一句自齿缝中逼出,「纯洁无瑕的白色,我唯一一件白衬衫被你洗成了莫名其妙的黄色!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我这件衬衫是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传下来的,压在箱底几百年了。」
「它原来是白色的?」晓兰震惊地望着那件充满艺术气息的衬衫,它怎么可能是白色的?「对不起,我只是尝试担负一些家务,我没想到──」她的语音愈来愈低,眼帘亦缓缓低伏。
「是啊,真亏你热心帮忙。」任翔毫不留情地讥刺,「让我无法出席今晚的宴会。」
「又不一定非穿这件不可──」
「你知道今晚是什么场合吗?是最正式的晚宴!」任翔对着她耳朵大吼,「穿黑西装白衬衫是不成文的规定!很不幸现在我手中抓着的这一件是我仅有的一件。」
「白衬衫我也有,你不是替我买了一些──」
「妳要我穿女人的衣服?」
晓兰一窒,「要不然去借去买嘛,何必那么大惊小怪。」
「去借去买?你以为古奇亲自设计的衣服那么容易买到?」
「那是古奇?不会吧?凡赛斯那种花俏的风格比较适合你的,花花公子。」她喃喃念着,「古奇要知道他设计的衣服上了你的身不吐血才怪!」
「你嘀咕些什么?」他狐疑地瞪她。
「没!没什么。」她急忙摇摇手,「我只是说依任大先生豁达的个性,应该不会计较一件名牌衬衫。」
「问题是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名牌衬衫!」他再度提高嗓音,「这是盛扬的大小姐亲自从欧洲拎回台湾送我的!我今晚要不穿这件去赴她家的晚宴,怎么对得起她一番热情?」
「啊,又是女人。」晓兰的声调有着浓浓的嘲讽。
「什么意思?」
「我就说嘛,你任大先生怎么会为一件白衬衫大发雷霆。」晓兰扬眸望他,原先的愧疚感霎时消失,取代的是唇角微微的挑起。「原来归根究柢还是女人。除了每天讨各大美女的欢心,你没有其他事情好做了吗?」
任翔放开她,挺直身子,「怎么?你似乎对我的生活方式挺有意见的?」
「岂敢。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无名小卒,你任大先生又是我救命恩人。我怎敢质疑你的生活方式?」
「说到寄人篱下。你决定好什么时候滚离我视线了吗?」
她脸色蓦地刷白,「我?」
「你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脸颊的伤痕也逐渐消退,是可以滚的时候了。」任翔说得绝情。
「我还没好!」晓兰抚着依旧伤痕交错的脸,过了这几天,脸颊的浮肿虽消了,伤口却仍细细红红的。她知道这些伤痕迟早会淡去,但至少现在它们还很明显。「我不能这样出去见人。」
「不能出去见人?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生得美丑与否。」
「我是不在乎。」晓兰低喊一声,一股莫名的委屈袭向她,「但是你有必要如此绝情吗?你对其他女人总那么温柔,为什么只对我凶?」
任翔一窒。是啊,为什么非对她那么绝情?自己不是一向以绅士风度为傲的吗?即使对方不是个美人,他也总是彬彬有礼、温柔体贴。何况这个女人似乎也并非真长得丑,这些日子她脸上浮肿尽消,伤痕也逐渐淡化,一张脸蛋看得出原先确是晶莹剔透,不仅不丑,搞不好还是个绝世美人呢。可不知怎地,当她一天比一天显得更美,他就忍不住有强烈想驱她远离自己的欲望。
「你以为一个莫名其妙被丑女缠上的男人会有风度到哪儿去?我这里可不是收容所,有你在,我带女人回来都不方便。」
「你可以带回来埃」晓兰热切地,「随你带任何女人回来我都会假装不存在的,决不会打扰你们。」
「我该怎么向她们解释你?」
「就说我是──我是你新聘的管家。对!管家。」她忽地一拍双掌,似乎挺得意这个头衔,「这样她们就不会觉得我的存在很奇怪了。」
「管家?」任翔瞪她。她哪来这些古灵精怪的想法?
「嗯。我是说真的,我可以替你工作来抵食宿费。」
任翔一阵不怀好意的笑,「依你今日的表现,」他举高衬衫,「我不确定聘请你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那──只是意外。」她脸颊微红,语气焦急,「我还不太熟悉这些。我发誓以后决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
晓兰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他不相信她,她知道他还是一心一意想赶她走,但她真的无处可去。离开这里,她又能上哪儿呢?她低垂螓首,语声幽微,「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任翔瞪她良久。「算了!」他终于开口,「你高兴怎样就怎样好了。」
她蓦地抬首,眼眸晶亮,「你愿意收容我?」
「随便你!」他丢下一句,大跨步往卧房走去,「我要准备出门了。」
「那白衬衫怎么办?」
「我穿另一件米黄色的!」
「可是,不是规定要穿白的吗?」
「去他的规定!」
他终于出门了。晓兰软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忍不住一股心情放松的感觉。不知怎地,在那个男人面前她时常陷入呼吸困难的境地,他似乎总有办法轻易挑起她的怒火,轻易让她失去理智。
是他让她变得暴躁易怒,或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不清楚,一直到现在,失去的记忆仍然没有回归的迹象,她对自己的背景、过去、个性、甚至长相依旧一无所知。她没有过去,未来亦是茫茫然,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她不认识任何人,只除了那个救她一命的男人。但他似乎急于摆脱她。
晓兰以手覆额,长长地叹息。她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让任翔看她如此不顺眼,就因为她达不到他心中的美女标准,他就对她如此不屑一顾吗?一个人的美丑真如此重要?虽然他口中念念有词,但总算还是答应继续收留她了,或许他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绝情,或者他还是有善良的一面。
对晓兰而言,自己的身世背景是个谜,那个男人也同样是个谜。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在他救了自己的隔天,立刻弄来一本假护照以便带她回台湾,普通人会如此神通广大吗?
天晓得他怎么弄到护照的?照片上女子的轮廓简直与她一模一样,他还编了她不小心落海以至脸部割伤的故事,甚至出示了她在东大附属医院的急救记录。
「我必须马上带她回台湾给一位医生朋友整容。」他气定神闲地对通关人员解释,露出恰到好处的焦虑神情。
她实在佩服他的演戏天分,以及他花不到两小时就弄来一本护照的能力。
唯一不满的,大概只有那本护照上她的名字了。陈晓兰,他给她取一个如此俗气的名字也就罢了,干嘛还非得配上这样通俗的姓?她敢打赌全台湾至少有数十位女孩叫这样的名字。唉,算了,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自己觉得这名字不好听,那家伙却嫌自己配不上这个名呢。她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晶亮的眼眸环顾四周。她决定了,就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