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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母亲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帝还要做贤明君主,不可能将沈奕昀的尸首扣押不放。
思及此,云想容吩咐玉坠儿去拿了她的大氅。让玉簪在屋里照看着孟氏等人,自行出去安排办丧事的事宜。
承平伯府很快就挂起了灵幡和白灯笼,仓促之中购置的黑漆棺椁摆在了正厅。因为尸首还未迎回,里头放置的是沈奕昀的一身居家常穿的直裰。丫鬟仆婢们人人身着缟素,头戴白花,披麻戴孝,已在摆好的灵堂钱哭丧烧纸。
云想容则是与楮天青、卫昆仑,小猴等人聚在前厅右侧的梢间中。
“夫人,如今外头已乱作一片。皇上散朝之后单独召见了一些勋贵大臣谈话,与此同时伯爷被害的消息就不知缘由的传遍了大街小巷,引得这些日进京的学子们愤慨声连连,才刚咱们的人来回,说是闽王府已遭到围堵。不只是闽王府,京都中许多勋贵之家都是如此,就连云家都不能避免。就咱们沈府还好一些。”
云想容闻言冷笑:“皇帝是想利用沈四的事来激怒天下学子,使天平倒向他希望发展的方向。他当真将沈四利用到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此刻云想容恨不能冲进宫宰了皇帝,可她不能如此鲁莽自己去送死。
略微一想,云想容又道:“皇帝不就是希望得到学子们的声援吗?那咱们就给他添一把火。”
楮天青闻言一怔,道:“夫人的意思是?”
“你立即就安排咱们的人,去学子中鼓动,煽动情绪,最好引得那些学子和老百姓都怒极了藩王作为,集体聚众请愿才好呢!”
楮天青想了想,便觉云想容此法可行。因为只有搅混了池水才可以摸鱼。
“好,夫人,我即刻去办。”站起身,见云想容面色平静,似寻常一样的运筹帷幄,没有任何慌乱,即便一身缟素也依旧贵气逼人,楮天青终究是觉得服气了。
“夫人,您为何不难过?”楮天青问。
云想容抬眸看他一眼,随即垂下长睫道:“这会子谁都可以倒下,只有我不能。我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楮天青欲言又止,他很想说,以皇帝的性子,如果沈奕昀真的死了,尸首定然会被糟蹋,怕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这种话无异于诛心,他也不希望当家主母也倒下。
长叹一声,强忍悲怆,楮天青快步下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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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原本众人都以为夫人与伯爷伉俪情深,如今伯爷不在了,夫人定然要留下守灵的。可是谈论完了正经事,云想容就带着婢女们回了卿园,说是乏了去休息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
而在孟氏与柳妈妈等人眼中,云想容既肯如此爱护自己自然是好的。难不成承平伯府没了男主人,就连女主人也要一同搭进去吗?
卧房中,云想容穿着雪白的中衣,裹着被子靠着锦绣福寿不断纹的靠背,手中抱着沈奕昀的枕头,眼神发直的望着帐子上的莲叶荷心绣纹,眼睛中酸辣干涩,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在夜深人静的漆黑夜晚,即便拔步床旁的小几上摆着绢灯,这丁点的光亮依旧照不亮整个夜,静谧黑暗中,人的防备也脆弱到极致。
她真的很怕,她的脑子停转,甚至不敢想若万一明日皇上送回的真的是沈奕昀的尸首,她该怎么活下去。
此刻,云想容无比期盼着快些天明。因为不论是她要反扑的计划,还是她要确信沈奕昀生死的消息,都是得天亮以后才能执行。
如此等待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夫人,永昌侯来了。”
门前玉簪压低了声音回。
云想容呆了片刻才想清楚永昌侯是谁,忙丢了枕头赤足下榻,两三步就推开碧纱橱:“人在何处?”
“夫人,你莫要着了凉啊!”玉簪忙取了大氅给云想容披上,又拿了鹿皮的软靴伺候她登上:“永昌侯此刻就在隔壁明厅里。”
云想容颔首,如一阵风一般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撩起夹板棉帘,“父亲!”
云敖身上穿的是铁灰色的便服,见云想容奔了进来,忙低声道:“你这里可有能放心说话的地儿?”
“此处即可,父亲,可是有沈四的消息?”
云敖点头。左右看看,又吩咐齐鹏飞去门外守着。
想容这会子才发现云敖身边还站着个挺拔的中年男子。而自己只是在寝衣外披了件大氅,且长发披散……
不过紧要时刻,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父亲,您快告诉我!沈四是不是真的,真的死了?”云想容抓住云敖的手臂摇晃,桃花眼中仿佛燃烧着两簇火,就似云敖若做肯定回答,那两簇火苗能立即将她自己燃成灰烬。
云敖低头,在她耳畔低声道:“我求了你薛伯父。将奕哥儿的尸首偷了出来。起初只是怕他尸首被人糟蹋。你薛伯父信佛。又挨不住我请求,就答应了,谁知尸首才刚运出来,半路就遇上闽王带着人要去天牢里给奕哥儿收尸。闽王的人不认得你薛伯父的人,险些大打出手,后亏得齐鹏飞在,才知是自己人。如今奕哥儿的尸首被闽王强行带回了闽王府中。齐鹏飞当时问了闽王,闽王说,早前几日,奕哥儿知道情况不妙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给他收尸。”
说到此处。云敖退后一步,低声道:“齐鹏飞说,闽王神色有异,想必是碍着人多未尽其言。”
云想容的心咚咚如擂鼓一般跳着,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心内也升腾起了希望。
“不行,我要去闽王府看看!”
“不妥!”云敖阻拦道:“你女流之辈,又不会武技,这会子去若真是奕哥儿无事,岂不是将秘密也暴露给监视的人了吗?就算要去探,也要派有功夫的人去仔细的探!”
云想容连连点头,“父亲说的是。”看着云敖,云想容不知为何,原本在心底里对云敖的怨此刻似乎都消弭掉了。他们或许做不成最亲密的父女,然而真的到了紧要关头,父亲还是肯帮她的。
虽然她明白,云敖是很早之前就与沈奕昀和闽王上了同一条船。
“我这就派人去。”
云想容就要出去吩咐玉簪去找卫昆仑来。
谁知刚出门站在廊下,就见卫昆仑领这个陌生男子快步而来。
见云想容和云敖在此处,卫昆仑也顾不上疑惑,行礼,焦急的道:“夫人,这位是闽王千岁身边的副将。说是有急事相告。”
云想容看看左右,道:“进来说话。”
那副将拱手行礼,毫不犹豫进了屋。
在明亮的灯光下,云想容才看清这位副将就是闽王身边常跟着的心腹,闽王年幼时拿降天锏当马骑被先皇看到,先皇要惩治闽王,闽王却叫身边的人拿降天锏打了先皇。这位副将,就是当时打了先皇的愣头青。
“末将参见沈夫人。”
“将军不必多礼,义兄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那副将看看左右,见只有云敖与卫昆仑,才低声道:“沈伯爷醒了,闽王命末将即刻来给您送个信儿,免得您着急。”
“真的?”突然而来的消息,云想容哪里能接受的了?
若这话是父亲与闽王怕她伤心,合起火来哄骗她呢?
“是,沈伯爷还很虚弱,但强撑着嘱咐末将一句话,说跟夫人说了,夫人自会明白。”
“什么话?”云想容紧紧握着衣襟。
“回夫人,沈伯爷说,他还欠您一个赌约未曾兑现,怎会轻易死了。”
云想容闻言倒退了两步,仿佛浑身气力都被抽干净了,想起当年沈奕昀下场赴考时与她的赌约,她觉得皇帝为利用他尽极,不会压着他,而他则认为皇帝只会点他做同进士。
事实上,他中了探花,是她赢了。
这个赌约始终没有兑现。
这个秘密,闽王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想不到他还记得!想不到他没有死!!
卫昆仑已是目瞪口呆,长大了嘴巴,双眼涌出热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想容则是深吸了口气,道:“既如此,劳烦将军回去告诉沈伯爷,就说家中一切都好,请他静心休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去做即可。还有,请他仔细想想我们之前谈论过的事。”
副将颔首,拱手行礼退下,趁着夜色赶回闽王府。
而云想容激动的望着卫昆仑,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消息,不要外传。”
“是,是,我知道!”
“还有,亲密的人也不准说。”
卫昆仑有些发愣。
云想容站起身,对云敖微笑,解释道:“我明日,要利用大家的悲怆。皇帝不是敢算计沈四吗?我要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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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上)
云敖自是知道云想容是什么性子。只恨她生了女儿身,又是孱弱的身子,若是生成男子,定然会有一番建树。此刻对上她因得知沈奕昀没死的消息而骤然明亮起来的眼睛,云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女儿成婚至今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见面时候能有话说都是屈指可数,长久的分别,导致他对孩子偶尔的想念。虽然气她从前做错的事,但他也曾两度要杀她。这样一来,也就罢了吧。
云敖叹息一声,道:“既然没事,为父的就回去了。免得你母亲担忧。”
云想容犹豫道:“母亲那里,父亲就暂且瞒着她吧,免得她告诉了身边的人,消息传了出去反而不好。左右这件事儿要了也就是明日后日了,请父亲去转告祖父和伯父们全家人,明儿能不出门的千万不要出门。”
云敖感慨颇多的望着云想容,心中对她要做的事已有了大约的猜测,复杂的拍拍她的肩头:“为父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
“是,父亲放心。”
云想容送云敖到了廊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这才回了屋里。
卫昆仑此时还处在云里雾里,云想容便笑道:“你去歇着吧,今夜养精蓄锐,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卫昆仑虽不很明白云想容说的一场“硬仗”是指什么,可楮天青已经领命出去带着他们的人煽动学子,就知其中必有缘由,忙行礼退了下去。
云想容回了卧房,倦意全无,连身上原本的各种不适都感觉不到了,仿佛如今充满了精气神,充满了活力!她这才发现,沈奕昀对她的影响会有这样大,先前她得知他死讯时故作坚强,原来连自己都骗不过。
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卯时刚过。玉簪就服侍云想容起身。一面为她挽起简单的发髻,簪上白花,一面小心翼翼道:“褚先生已经连夜吩咐人做好了灵车,还从外头带回了五十多个汉子,说是从庄子上带来,来帮着守灵送丧的。”
云想容点头,自行戴上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便站起身道:“褚先生不愧为沈四信任的人。”
提起沈奕昀,玉簪听得出云想容声音中的沉闷,担心她在伤心。也不敢多言今日去宫里接迎尸首的事。只道:“夫人。柳妈妈已经吩咐厨下预备了粳米粥,您好歹吃一些?”
云想容点了点头。
玉簪有些惊愕,原本以为要劝说云想容进食还要费一番功夫的。可她也为此而高兴,这便是自家主子与寻常女子的不同之处。她坚强。临危不乱。丧偶那是塌天的大事,可夫人始终在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直坚强的主持着府中之事,不让他们这些下人感觉到丝毫混乱。
玉簪恭敬的服侍云想容用饭,云想容的饭量如常,玉簪和柳妈妈就更放心了。
不多时,楮天青来了。
“夫人,一切已准备就绪。才刚咱们的人来回。说是城南,城东已分别有千余名学子聚集在一处,浩浩荡荡正往西华门方向去,打算要请愿。”
云想容闻言满意的笑了,起身道:“很好。皇帝不是要利用伯爷的死来激起学子们的支持吗?咱们倒要看看,学子们的力量有多大,皇帝能否承受的住!”
楮天青已是彻夜未眠,云想容便道:“褚先生先用饭,今日还要劳累先生随行。”
如此客套,楮天青忙行礼:“夫人严重了,如今四少爷不在了,夫人便是老夫的主人,夫人可尽信老夫,夫人的吩咐老夫定然无所不从。”
“我自然是信任先生的。”云想容吩咐玉簪去给楮天青上早饭。
楮天青吃了两个素包子,喝了一碗粥,便撂了筷。
外头小猴又红肿着一双桃子一样的眼睛,撒腿飞奔进来:“夫人,那些聚集的学子们游行,已经引起许多百姓的围观了,还有一些支持削藩的百姓也参与其中,队伍在慢慢壮大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