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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大厦这只笼子里现在有了两只金丝雀。把这只弄进来是为了消除那只的寂寞,可现在有了两个寂寞……虽然金领小资,衣食无忧,香车豪宅,却像米兰·昆德拉说的,生命添了不能承受之轻。我真的烦死了,没事儿时就想上网冲浪灌水给你打帖子……
北极狼,我多怀念我们泡在一起的时光。记得吗?今年春天有一次我们看书看累了,漫无目标地并肩骑车上街闲逛。我们决定,每到一个路口,就用石头、剪子、布的办法决定骑向哪个方向,就这样绕了大半个城市,下半夜才回到蓝色小屋。我累得不行,哼哼唧唧要你抱我上床。我好想好想那时候,无聊得那么单纯,那么快乐,那么宁静,那么无忧无虑……秦小多又在叫我,88了!
第四部分第3节:堕落从第七颗纽扣开始(16)
北极狼:E-mail
收件人:媚眼狐
时间:1998年8月18日10时
告诉你一个艳遇。
那个要跟我学美术的大二芭比娃娃不愧是军人的女儿,敢闯敢干,昨天下午居然拎着一条鱼三棵白菜五粒土豆,风姿绰约地哼着歌儿闯进我家。我正在读休斯的《新艺术的震撼》。她一进屋就笑盈盈说,白茫,你从抗洪前线回来了,很辛苦的,我来犒劳犒劳你,你看你的书吧,我帮阿姨干活儿去。接着把红色风衣和目瞪口呆的我一起扔在小屋,亮出小巧的粉红色吊带露脐装,钻进厨房帮我妈干活儿去了,洗菜剖鱼切肉,一双白嫩小手把锅碗瓢盆交响曲演奏得那么和谐动听,嘴里还莺歌燕语地跟我爹说,白教授,同学们都说听您的课一点不累,而且说您的英语带了一点奥尔良口音,听起来抑扬顿挫,有韵律感。
我探头出去看看,一时错以为这地方不是我的家,而是芭比娃娃的家。
我发现老爹面对她雪白的肩膊和波光潋滟的胸口有点犯晕,目光闪去闪回半径不足十厘米,还回到卧室把花白头发梳理了一下。
她的小嘴跟我妈更甜。阿姨您的气色真好……家里家外都靠您忙,也够累的了,以后功课不忙我就过来帮您。她还不断地夸我说,白茫的画真棒……白茫的知识面特广,学校里不少女孩子喜欢他……白茫平时话很少,不轻易流露感情,其实男人就应该这样子,沉稳……那天我跟白茫在咖啡店听音乐,聊了很久,我真的很喜欢他……白茫说他认识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办好。我说,他是自由的,每个女孩子都有美好的地方,我愿意等待,也更希望他幸福……说完她还哧哧笑。
哎哟,阿姨,您耳边有根白发,我给您拔下来好吗?
哎哟,白教授,您衬衣扣子掉了一个,脱下来我给您缝上好吗?
哎哟,白茫,少吸点烟好不,我给你沏杯茶喝吧。
爹妈眉开眼笑地留她吃饭。芭比娃娃跟我眨眨眼,竟然解下围裙大模大样坐在我爸我妈中间,眼窝里藏的全是坏笑。在忙着给我和爹妈夹菜、盛饭的同时,她还快快乐乐喝了两听蓝带、一听可乐。酒足饭饱之后,她优雅地捂着小嘴打了两个饱嗝,接了一个手机,跟我亲热地拜了一声,跟我爹妈热烈地拜拜了两声,说白茫我不陪你了,几个同学找我去网吧,然后拎起红色风衣,当着她教授和她阿姨的面,冷不防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一缕香风飘走了。
妈说,白茫,你认识这么个好姑娘怎么不早说啊?她比那个什么晓婵强多了,多勤快多开朗多有眼力见儿!
爹戴上老花镜,道貌岸然地拿起今天的英文版《中国日报》说,老大不小了,就别挑了,别整天和那个胡晓婵鬼混,这个姑娘蛮不错的。
我只有说不出的垂头丧气。我说我根本不认识她,不不,认识是认识,可不是……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嘴特别笨。
今天中午,芭比娃娃把电话打到我的画室。听得出她很快乐。她说,喂,白茫,我当你家儿媳妇够格吧?
我说我对你的勇气和才华深表钦佩,你应该找张艺谋去,自我推荐当他的女一号,肯定能把巩俐或章子怡顶趴下。
芭比娃娃咯咯笑了半天说,苦命的白茫同志,有了我的模范表现,估计别的女孩再想进你家门当儿媳妇就难了,我将是老太太(这回不叫阿姨了)抹不掉的记忆和国标级儿媳……也许你会因此在情场上白忙一场,打一辈子光棍。但这出小品不是我个人的主意,而是我们系连我在内共八个坏女孩经过两次卧谈会,共同密谋策划的集体杰作,以此惩罚你在梦非梦咖啡馆的冷酷和对我的伤害……
另一个美眉抢过话筒说,告诉你吧,我们还在纸上画了个小人儿,写上你的名字,把它贴在飞镖盘上,我们互相比赛,看谁能扎中你的心脏!
我说,感谢美眉们的丘比特之箭,谁扎中我,我一定和她OK。
芭比娃娃说,可惜都没扎中心脏,倒有几只扎到你尿尿那个地方了,全寝室一片欢呼,说把这个性冷淡的家伙武功废了!
一片混杂的银铃般的笑声,电话挂断了。
晓婵,我以为人生最紧要的法则是,逮住一个机遇就把它吃干榨尽。没本事没恒性的人才不断选择又不断放弃,身后丢下的永远是碎屑和半成品。我建议,如果你不愿意陪着秦小多醉生梦死,那么就动员她出山,把她挂名的丽多文化传播公司做起来。她有雷可和吴凯做后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是轻松一个小动作么。
OK之极!北极狼的建议非常非常正确。
美人计、空城计等三十六计我都玩遍了,为什么不玩一把“草船借箭”呢?躺在堆满雪白泡沫的浴缸里,我想。驾丽多公司之船,借雷可权力之箭,然后……然后怎么样暂时不能披露,锦囊妙计到关键时候才能打开。
总之,披上浴衣姗姗步出浴室时,我认为自己绝不是聪明过人,而是聪明绝伦。我再次对我本人胡晓婵佩服得五体投地。
狐狸成精后,就该钻出洞口去窥探世界了。
第四部分第3节:堕落从第七颗纽扣开始(17)
秦小多是爸妈看芭蕾舞《红色娘子军》结出的果实。
小时候,父母看她活蹦乱跳,一双大眼睛水一样灵动,便送她到少年宫学跳舞学唱戏。8岁时,李铁梅阿庆嫂什么的就成了她的拿手好戏,唱起来活灵活现,声情并茂。小多说,爸妈把我宠得刁钻蛮横,可也有个好处,就是遇事拔尖儿抢上,心气儿高,不服人。她说她从小就没有春夏秋冬的记忆,没有玩洋娃娃的记忆,她的一切时间都投给了练功。性情和善文弱的爸爸太疼她了,她也爱爸爸。成年累月,爸爸陪着她吊嗓练功,她为了让爸爸高兴,也就玩命地练。
海滨城市的冬天,阴冷得像猫咬手,凌晨4点天还黑着呢,爸就走到她床边,细气细气地叫,宝贝儿,起来吧,该去练功了。她发个愣怔就跳起来,和爸爸到海边或山上吊嗓,一声啊一声咿地喊,开始还不行,像小鸡的尖叫,后来渐渐就能听到辽阔而亮丽的回音。然后是练功,正腿、旁腿、片腿、十字腿(脚尖踢向太阳穴)、盖腿(脚尖由外向内踢)、串翻身、圆翻身……
天亮了,雪花飘了,爸爸打开录音机,看女儿跷着脚尖,在雪地上跳《白毛女》,“北风那个吹呀,雪花儿那个飘呀……”爸爸冻得咝咝哈哈,不住跺脚搓手,眉鬓全是霜,却笑得流泪了,然后把女儿紧紧包在棉袄里暖和着……
秦小多不是一天这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天天这样。
晚上睡觉,她要爸爸把她的一条腿用带子绑在床头上,她抱着这条腿睡觉。姐姐心疼得直流泪,说你不痛啊?她说不痛不痛,像抱个洋娃娃。每个女孩都有过洋娃娃,而秦小多的洋娃娃就是她的腿。
小多说,为京剧艺术我几乎牺牲了一切,童年的欢乐,少女的活泼,怀春的梦想,爱情的甜蜜……在这条道路上,我记住了老师那句挂在嘴边的喊叫,撒手闭眼,走!一年到头,我腰扎板带,穿练功服大跑裤,从不知道穿漂亮的连衣裙是什么感觉……
京剧界许多女演员为了成角儿,把爱情看得很淡,不惜嫁给自己的琴师、化妆师或打鼓佬,无论他们长得多丑。为什么?他调高半个音或打错一个点儿,满场倒彩儿就哄起来了。我也这样,最初我发誓,不在剧团里挑大梁、唱头牌就不结婚,看别的女孩子整天风花雪月地谈恋爱,我还偷着乐,你们谈去吧,将来的舞台肯定是属于我的!但岁数到了,人漂亮,嗓子亮,扮相也美,男孩子苍蝇似的整天嗡嗡围着我转。我化妆时,他们有事没事总往我那儿跑,瞅着镜子里的我啧啧赞叹,瞧这小扮相,真想亲一口!这个邀你看电影,那个请你逛公园,他塞巧克力,你送鲜花……有时练完功换衣服,一摸口袋七八张纸条,搞得我心烦意乱。即便不为爱情,为艺术也得赶紧找一个,断了那些小色狼的花心!
有一天,我突然宣布要同张力结婚,剧院上下无不大吃一惊!一个花花朵朵的小美人儿,怎么看上这样一个平平常常、不显山不露水儿的男人?
张力是剧院里搞舞台美术的,长相说不上丑更谈不上英俊。但他做什么像什么,特专心,手极巧,我喜欢他是因为他为人忠厚质朴善良,干的多说的少,是全院男孩中惟一没给我写过条子的。我练功时,他常坐在台口那儿看。他明白戏,我需要刀枪剑戟什么的,不用说就掷过来。累了搬来凳子,渴了递杯茶,从不说话,好像我是他朝夕相处的妹妹,亲情都在平平淡淡里含着。我很感动,同时我深知,要搞艺术也需要这样一个人,越普通越平凡越好,这样他才能全心全意支持和帮助我成功。
那年春节,大年三十儿晚上,外面下着清雪,我没回家,在台上练功,正练得起劲呢,有人冷不防从后面踹了我一脚,我一个趴虎扑在舞台上,回头一看,竟是张力。
你干什么你!我气得一跃而起,朝他猛扑过去。
张力眼里含着泪,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喊,他妈的秦小多,你疯了?知不知道今天大年三十儿!然后他说他豁出年不过了,我练到什么时候就陪到什么时候。
我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只有爸妈对我这样呵护得无微不至,看似平常小事却血脉相连,深情透在骨子里。我抹着眼泪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想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我特别需要他而且离不开他了。我说,张力你对我是真好假好?
没想过,张力闷闷地说。
你有女朋友吗?
张力说,有,刚处了两个月,我姨给我介绍的。
我说,你把她甩了吧,想跟我好吗?想跟我好我就嫁你。
张力吃惊地张大嘴巴说,胡晓婵你……别拿我开涮!
谁拿这个开玩笑!
那那我谁都不要,就要你……可我行吗?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那儿放声大哭。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恋爱结婚是人生多美好的一件事啊,可当时我为什么抑制不住只想哭?
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刻在后台立柱上的那副楹联:
八千场秋月春风都付与蝴蝶梦中琵琶弦上
百五幅金筝檀板尽消磨桃花扇底燕子灯前
第四部分第3节:堕落从第七颗纽扣开始(18)
第二年我们有了女儿小迪……
现在张力在哪儿?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离了。秦小多眼里一片黯然。
为什么?
也许是我的错,小多沉思地说。我这个人从小被老来得女的爹妈惯得蛮横刁钻,又傲又倔,遇事儿不管不顾,一门儿心思只会练功排戏,只想凭本事和功夫吃饭,不会给头头儿送礼,不会在领导面前撒娇发嗲,更不会像别的乖巧学生,把老师服侍得水光溜滑,滴溜儿乱转。剧团另一个女孩练功不如我刻苦,但条件不错,人也聪明,嗓子扮相都挺有台缘儿。她最大的优点是会来事儿,会包装自己,一堆人中如果突然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准是她的。我在台上闷头练功的时候,她也许正在院领导办公室响亮着水萝卜一样的清脆嗓子,明眸流转,谈笑风生,手舞足蹈地逗领导乐呢……那几年,省市搞了几届京剧青年演员大赛,她拿了第一,各媒体就大张旗鼓地鼓噪宣传,图片录像专访侧记花絮什么的连篇累牍。要是我拿了第一,报纸就那么几行,电视新闻镜头里一闪,然后一切烟消云散。在各种大场合抛头露面的还是她,好像拿第一的仍旧是她而不是我……
有一年春节,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