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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吃才会赢-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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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其实这个男人本身就像是一泓早春三月尚幽寒的潭水呢,只这么看着他也似能感觉到沁入肺腑的春凉。

罗扇觉得自己想多了,眨巴眨巴眼,将注意力转移开,打量起白二少爷住的这间房,见四壁雪白,明显是在他来庄子上之前已经由下人们提前重新粉刷过了,东墙上挂着春山听瀑图,靠墙的是紫檀木裹腿罗锅枨画桌,桌上设着紫檀座龙爪枣笔挂、青花缠枝的笔洗、白玉雕石榴砚滴、紫檀嵌珐琅云头纹的墨床,以及各色的笔舐、笔船、水丞、水盂、镇尺、臂搁、墨盒、印章、印泥、印泥盒等物,有认得出的有从来没见过的,罗扇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只一张画桌的摆设就已如此讲究了,这就是真正的豪富之家的做派了吧?!难得的是摆设虽多却并不乍眼,颜色搭配得当,高矮交错摆放相宜,看上去只会觉得房间的主人很有品味而不会有丝毫杂乱闹眼之感。

画桌的旁边是一只根雕花架,褚红的颜色,姿态虬劲,上面放着一盆素心兰。

“心如枯井,波澜不生,富贵亦不睹,饥寒亦不知,利害亦不计,此为素心者也。”罗扇记起清代大儒纪晓岚给“素心”二字下的定义,这盆素心兰倒是蛮符合白二少爷的气质。

白二少爷的床是朴实无华的红榉木嵌骨拔步床,吊着青瓷色的纱帐,铺着千草色的衾枕,这种色调和他的人一样清冷,会不会影响性趣什么的?罗扇一阵坏笑。

拔步床的旁边是同质地的竹纹衣架,衣架上挂着白二少爷的几件衣服,再往旁边就是面盆架、宝座式镜台、填漆戗金云龙纹的立柜,西墙是一套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的架格,架格上罗列了各色的书和摆设,罗扇溜了几眼未发现有什么不良书刊,顿觉美中不足。

架格旁边的三足梅花香几上燃着一炉降香,降香有止腹痛的功效,罗扇想起自己做的番茄黄瓜汤把人家白老二喝得闹肚子的事来,不由吐了吐舌头,若非此原因,她觉得降香是不大适合白老二这种玉冷冰清的气质的,金缕梅科的苏合香淡淡清清似乎更好些,因而又摇了摇头。

庄子上的房间布置装潢自然比不得府里,然而白家二少爷的这间屋子虽然陈设相对简单却也是极富情调的了,比如那架格上摆着的雕有山水飞鸟的玉山子,寿山石雕的金鱼座屏、紫檀木雕瓜瓞绵绵摆件、望云款竹雕荷叶式杯、牙雕草虫图竹节式花插、猿戏古松图竹洗、碧玉镶白玉山水人物香筒……罗扇一对大眼珠子都快要活活瞪飞出来:这白家二少爷搁现代就是一豪华版的文艺青年啊!很小资有木?很闷骚有木?很让某些标签为“剩、宅、腐、处”的大龄女狼恨嫁有木?!

罗扇爱恨交织的目光从那盏描金嵌玉宫绘四季花鸟图的琉璃桌灯上收回来,却突地发现白二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偏回脸来正淡淡地看着她,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和自个儿脚面对视,急急回想着刚才和领导说话说到哪儿了。

领导不等她想起来,已经先行开了口:“花草茶的配方你记得几道?”

咦?领导为毛总扯着花草茶的话题不放呢?罗扇警醒起来,略一转念,算了算自己至今为止泡过的花草茶的种类,恭声答道:“回爷的话,小婢愚钝,只记得其中二十来种。”

“明儿你去找李管事,把记得的方子口述给他誊在纸上。”白二少爷清清凉凉的一句话把罗扇一个抛物线丢进了油锅里。

罗扇的心火登时蹿了上来——喵了个汪的!这是强抢民女——的独家配方想用来自个儿谋利生财啊!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国际公约了?!罗扇今儿白天才将念头转到花草茶的发展潜力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白老二敏锐的商业目光瞄了个准,而且霸占得这么的理直气壮!

幸好多留了个心眼儿只说记得二十来种,罗扇皱皱眉,然而这也是失了先机了,什么事儿贵在第一个出现、第一个尝试,白家若是先把花草茶的牌子和知名度打出去,后面少不了跟风的,然而这都比不上“原装”品牌,讲究人只认这个。

看着罗扇没有及时应声,白二少爷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袖子,淡淡地道:“明儿你去李管事账上领五两银子,算做我买配方支付你的钱,下月起工钱翻倍,不必在伙房任职了,青荷出去后空出的位子你来顶。”

罗扇闻言心中一震,不由怔在了当场。

45都是人情

五两银子买配方……工钱翻倍……不在伙房当值……一跃从厨娘成了二等大丫鬟……青荷要出去……罗扇脑中一时交通瘫痪;脑细胞夫司机们嚷声一片。

青荷要出去?青荷要出去?赶出去?配出去?卖出去?杖责了拖出去?还是……还是直接打死抬了尸首出去?罗扇抿了抿唇,扑通一声跪下了。

“少爷,”罗扇轻轻地道,“小婢抖胆敢问少爷;青荷姐因何而出去?”

白二少爷趿着鞋子的脚不紧不慢地往床边走去;声音也是不冷不热毫无波澜:“有功当赏;有错当罚。”

八个字;青荷的后半生一片渺茫。

“少爷;”罗扇结结实实地冲着白二少爷磕了一记响头;“小婢愿用五两银、翻倍的工钱、二等丫头的地位;换青荷姐一次能继续为少爷尽忠效力的机会;请少爷开恩!”

什么东西也比不得生命的价值;何况罗扇根本不想当伺候主子的丫鬟,她只想做厨娘。

白二少爷坐在床边半晌没有动静,罗扇猜他大约是在审视她,房里一时安静非常,只有秋风叩窗的声音显得单调萧索。就在这个时候,东耳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了,脸上睡意未消的青荷既惊又慌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罗扇怔住了,下意识地脱口问她:“你怎么进房来了?!”这一声儿问完才发觉不对,猛地扭头看见白二少爷坐在床边,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白二少爷抬手将披在肩上的外衣褪了下来,身子一歪倚在枕上:“桌上东西收了罢,明日比平时早一刻叫醒我,准备一套行动便利的秋衫和靴子,叫青山和青峰两个备好马,我要陪客人去远郊看几块地,中午回不来,伙房做些易携带的食物,连同客人的份一起装好。”

这话是对青荷说的,罗扇暗暗握了握拳:他允了她的请求!他原谅了青荷这次的错误!

青荷如逢大赦,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哽着声音应了是,立即起身去收拾桌上的残羹,还未及动手,听得已经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向里的白二少爷又补了一句:“碗里下剩的赏了厨娘,明日早饭让她做好直接端进房来罢。”

碗里……还有剩下的?早就习惯了吃主子剩饭的罗扇十分厚颜地开心起来:有饭吃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哇!可见今日并不是事事倒霉的,起码青荷不会被赶出府去了,起码自己不用饿着肚子去睡觉了,起码……心里头莫名地舒服起来了。

青荷把托盘塞进罗扇的手里,投过来的目光很是复杂,罗扇想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她如果不来问自己,自己也不好突兀地向她解释,所以一时内也就懒得多想,总归青荷会抽个时间来问她经过的,到时候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也就没事了。

罗扇端着托盘出了上房时才想起自己的手帕还遗落在东次间的桌上,然而已经不能再回去拿了,只好作罢。才要往伙房去,就瞥见东厢廊下暗影处一坨黑乎乎的物事冲她招手:“扇儿,过来。”

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卖弄风骚的表少爷混蛋大流氓卫天阶什么的人家我才没看见呢。罗扇不理会,才走到内院门口就被表少爷大步追过来拦在了头里,硬拉着罗扇避进墙根儿黑漆麻乎的地方,压低了声音笑:“臭丫头,敢不理会爷,想让爷揍你小屁股了是不?”

“爷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罗扇把手里的托盘挡在自己和表少爷之间,免得这混蛋又动手动脚。

表少爷低头看了看托盘上的东西,又伸手揭开了其中一只盅子的盖子嗅了嗅,哼了一声:“明儿爷也要吃这个!”

吃呗,不行姐就忍一晚,明儿直接把这个给你热热上桌,罗扇迈腿准备走人。

“给爷老实在这儿待会儿!”表少爷大手罩上罗扇的脑瓜儿,硬是把她摁在原地,“白老二叫你进的上房?让你干什么了?”

罗扇想着要不要把花草茶方子的事告诉表少爷,毕竟两个人将来还要合伙做生意,她的损失就是他的损失。然而转念又一想,万一因此而影响了他同白二少爷之间的兄弟情分就是她的不厚道了,反正不过是二十来道茶方,吃点小亏换个心安理得算了。

于是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了回去,只稀松平常地答道:“二少爷要宵夜吃,我做好了送进去的。”

“青荷干什么去了?怎么要你送?”表少爷低下头来用一对黑了骨碌的眼珠子盯着罗扇问。

“怎么,小婢这身份太过低贱因而没资格踏足上房么?”罗扇歪着嘴儿笑。

“啪——”表少爷手起掌落。

“唔——”混了个蛋啊!竟敢凌虐老娘的玉臀!罗扇跳了一下拔腿就走,再次被表少爷摁住脑瓜儿阻住。

“再敢跟爷阴阳怪气儿的说话,爷就咬你的嘴!”表少爷磨牙霍霍地道。

汪!怕你啊!论咬功姐也是吃货界的一把手,来啊来啊!咬不死你个小样儿的!汪汪!

“爷回房睡去罢,这么晚了让人看见小婢就说不清了,这是内院,不比外院。”罗扇晃晃脑袋,想把表少爷的手晃下去。

“你给爷听着,”表少爷大手向下一滑捏住罗扇的脸蛋子,迫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明儿白老二再让你进上房,想法子推了——臭丫头,别因他长得俊俏就给爷在那儿胡思乱想!”

啧啧,男人吃醋的样子真心丑。

“爷怎么这会子在房外待着?”罗扇把自己的脸费力地从表少爷的手里抽出来。

“爷起来如厕,听见外面风大,随便开窗看了看,见白老二房里亮着灯,想着不如去找他商量商量明天陪客人的事,才从屋里出来就看见你这臭丫头——老实告诉爷,白老二除了让你送宵夜还干什么了?!”表少爷伸出手指点在罗扇的脑门儿上。

“还吃宵夜了啊。”罗扇道。

“少跟爷耍嘴!”表少爷忍不住笑出来,捏了捏罗扇的鼻尖儿,“总之爷方才的话你最好记清楚!否则……哼哼!”

哼你妹啊猪星人,罗扇随便点了个头应付,再次迈步要离开。

“扇儿,那三个人你不必在意,”表少爷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罗扇不由抬眼看他,“待过几天我就向白老二讨了她们,说是送给我家老爷子做饭去,他必不会拒绝,到时你还是稳稳当当的主厨,先暂忍过这几天。”

喔,原来是说金盏她们,难为他心细,还替她操着这个心。

罗扇将头一摇,第一回赏了表少爷一记发自真心地微笑:“谢谢爷的关心,这么点儿的小事不必爷出手,小婢自己足以应付。”——要知道,吃货也是有自尊心的!厨房如战场,让什么也不能让灶台,输什么也不能输厨艺!这一战是打定了,赢就要赢得彻彻底底正正当当,输也要输得轰轰烈烈血染厨房!……

“傻丫头,”表少爷笑着轻轻摇头,“到底年纪太小……你啊,又把事情想简单了。若是真刀真枪地同对方比拼,爷一准儿不会多事出手相帮,因爷对我们小扇子的厨艺是绝对有信心的。只不过那三个厨娘是别人送的,你想想白老二怎么可能转头就让她们去干别的活儿?白府小厨房的人数应该是有定例的,回去之后就算要裁人也是裁白府自己的下人,那三个厨娘是不会被裁的,毕竟有着一层人情在里头。傻丫头,这世事就是这么不公,你若想以后在外面混,人情理道、利害关系必须要认得清清楚楚、想得透透彻彻,这才不至于做错事、得罪人,面面俱全方能安稳行舟啊。”

罗扇肃神认真地听了,不得不说,若是撇开表少爷对她的纠缠不谈,他倒的确可以成为一位良师益友,这一番话如一道清脑醒神汤,让罗扇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的确是想得太单纯了,忘记了“人情”这个词从古至今都是这个国度最让人无奈无语的行为特色。

“谢爷的指点,”罗扇屈了屈膝行了一礼,“左右一两个月内还不回府,先这么着顺其自然罢,或许不必爷费心就能有另外的结果呢。”

表少爷突地将眼一瞪,凶神恶煞般地压下脸来:“小混丫头是不是琢磨着进白老二的屋子当贴身丫头呢?!爷且告诉你——甭想!你若敢琢磨他,爷就立刻把你讨了收房!听清了?”

想什么呢你个醋坛子!罗扇没好气地翻眼回瞪过去:“天晚了,爷赶紧回房睡罢,明儿不是还要陪客呢么!”

“亲一个爷就去睡。”表少爷涎着脸凑上来。

罗扇踩着他脚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了伙房,罗扇把托盘上的盅子上屉热了热,两碗羹汤都还剩着三分之一,扯过马扎坐在灶前边吃边谋划。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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