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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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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覃心中欢喜的几乎跳起来:“巩叔,我有个远房亲戚如今来京投奔我,我欲要给他寻个活儿来干,恰他如今有一百两银子,不如就把那煤窑盘给他,可好?”

巩遇这才明白韩覃来意,忙应道:“那自然好,不过二爷那里还得说上一声就他知道的好。”

若叫唐牧知她要贴银给大壮治产业,那银子还是他的,只怕不但不能如愿还得收走她的银子。韩覃忙摆手道:“巩叔您不必去寻二爷,我寻个机会自告诉他即可。”

巩遇应道:“那也使得,全看表姑娘。”

韩覃急急的又回东厢自妆奁中将二十个银饼全拿出来,回到穿堂一股脑儿递给巩遇:“我那亲戚如今就在后院,因他是个两眼一抹黑的乡下人,许多事情还得巩叔您前去交待给他才行。”

巩遇起身取身上钥匙下来开身后倚墙那多门四屉柜的背格,打开一扇门子翻出张发黄的牛皮纸来递给韩覃:“这是小炭窑的地契,表姑娘只要吩咐好您家亲戚,我明日跟他一并去顺天府办个过户即可。”

韩覃接过小炭窑的地契看了一样,见上面西山下小煤窑的样子都画的清清楚楚,以指摩梭许久,心道待将来有机会,我必得亲眼去看上一回才行。

她带着巩遇一并到后院找到巩遇,又吩咐好明日与巩遇一听去官府办理炭窑过户的事情,搜搜刮刮将唐牧早起给的两串钱中所余的那些全给了大壮,叫他好换身衣服再租间像样的房子住着。

*

晚上唐牧仍是用过晚饭才回家,他照例要在书房临帖,却还要韩覃去帮他收理些公文。韩覃见方才有个外院的差役提只小小的紫檀木覆梨蚊皮箱进来,见他掰锁扣打开才知是装公文的。

他取出一份公文招呼韩覃过来,指着说道:“这是我如今在户部下级官员们送上来的制书。户部主管全大历的户籍、俸饷及税赋,田粮等,是个管财管物的地方。各地送上类的制书太多,白天在户部处理不完,我只得带回家来。

我临书,你按类分例,先把各地今秋粮地收成类的制书给我理出来放在正中,依次再把税赋、俸饷排在二三,剩下的按例依次排列过去,待我临完贴了再看。”

制书为八股文体,韩覃不学八股自然看的费劲。她一份份的替唐牧挑理归整在书案上,见他仍在临窗画案上临书,遂出外要水替他沏了碗酽酽的热茶捧到画案上。

韩覃默息看得许久,才问道:“二爷原来习欧体,如今怎改临颜体?”

他临的是《颜氏家庙碑》。

唐牧道:“我这些年也曾临过王羲之,王宠等人的帖,但一直不喜颜体。三年前有一回到傅阁老府中,见他临颜体,书有磅礴大气,傲视千古的气概,一下子被吸引过来,如今就一直临颜体,间或临些大篆、金文,总不如颜体临的多。”

韩覃接过话笑道:“可见书帖也是缘份。”

他丢笔入笔洗中,端茶走到书案旁一一翻检过,点头道:“很不错,往后你要多学学看八股制书,总要替我分担些繁务才好。”

韩覃搅着那笔,忍不住笑问道:“难道二爷觉得我还能替你做官儿不成?”

唐牧亦笑,反问道:“我养着你,你连这点忙都不能帮我,难道果真要在府中吃闲饭?”

他本无心一句笑语。韩覃却想起白日里那一百两银子换来的小炭窑。她用他的银子卖了他的小炭窑,还是送给外人,这事自然不敢向唐牧提及。

这无亲无故的两个人,彼此间还牵扯着两条人命,还曾有过一夜的不堪。他如养女儿般养着她或者行,但用他的银子替外面的男子置产,那必定是不行的。

可她在拗古村六年时间,大壮与她一起上田下地,所有的苦活累活都是他一人包揽,若无他,自己在那地方首先就熬不到今日。他待她的恩情,不止是一百两银子就能弥补的。

已入亥时,韩覃收拾完画案端茶碗到书案前,见唐牧埋头公文中,便自悄悄退了出来。这夜直到子时更声敲过,西厢书房的灯仍亮着。韩覃本在临窗鼓凳上坐着纳一双鞋底,听到更声已熬不住,究竟不知这夜唐牧熬到几更才睡。

她替唐牧整理公文,除公文名目分类之外,还会因行文年月及事由等分成轻重级急替他摞好。这样分了几日,因见一份关于北直大兴县的制文被反复提交,虽每日皆是新的,但事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京师黄家炭行近两年内给大兴县官府竟是一文钱的税银都没有交过。非但如此,税吏们前去收税时还叫他家家丁们拿棍棒打出,直言自己开的是皇店,每月只往宫中报税,不往官府交帐。

韩覃记得当初那叫她打掉一口牙的柳妈妈就曾言说要她去黄家炭行的黄老爷做妾,虽未见过黄老爷此人,闻名却是久矣。是而笑着念出公文,又问唐牧:“二爷,何为皇店?”

唐牧边临贴边答道:“皇店就是皇家在外开的店,由皇家专门指定人运营,因是天子家的生意,自然不需要再向官府纳税。”

他道:“我言,你写。”

韩覃执笔,抬眉问道:“真的?”

唐牧念道:“余部已协内廷查备,得知黄家炭行并不在皇店之列。而它自称皇店,又非我大历皇家所营,纵家奴而行凶,其反之心昭然若揭,现令查抄其家宅,封其各处店铺。”

韩覃书完抬头,见唐牧走过来执朱笔在上圈涂完盖官印并私印放到了一侧,疑惑问道:“不过不缴税而已,勒令他补齐往年税款即可,难道果真要抄他的家?”

唐牧道:“他原先拜御马监监官常德做干爹,有常德罩着他自然无人敢动他。如今既常德已死,墙倒众人推,自然大批的制书呈上来全是告他,从大兴县到顺天府再到户部,告他的状子讼书纸片一样飞着,不办他办谁?”

韩覃忍不住捂嘴笑个不停,许久才停下笑声说道:“常德之死果真牵连够广,若我那日在客栈被柳妈妈拐到黄家去的话,或者今日大理寺中,也还要多我一个。”

她笑的轻巧,唐牧却笑不出来:“陈卿还在追查究竟是谁杀了常德,却不知道常德是谁杀死的并不重要,他之死不过一个开头而已,大历朝要换新气象了!”

*

这日五更才过,大历皇城午门外群臣在深秋的寒风中叫寒风刮着胡子。能入午门,到奉天门上待皇帝召唤的群臣们按九卿六部的排外依次在外排着队。唐牧如今是户部左侍郎,尚书乃首辅俞戎兼理,俞戎整日在阁房听差看折子写票拟,如今决断户部公务的实权皆在唐牧身上。

他身边站的是刘瑾昭,两人是同年的榜眼与传胪。当年在翰林院时唐牧略高他半等位官职,但他因母丧回家丁忧三年,刘瑾昭踏踏实实往上干,在工部两人为上下级关系,如今他调到户部,刘瑾昭依旧高他半级。

刘瑾昭低声问唐牧:“清臣,听说昨天左佥都御史王经略把一河南的官儿都给参了,你可知否?只怕今天圣上必定要提我进乾清宫去,若你知道些什么最好选透给我。”

他是工部尚书,王祎因河道贪污一事而参河南的地方官儿,河道的事情归工部管,首当起冲就是他。

唐牧摇头:“不知。但若圣上有什么要叫你查的,只管应承下来即可。”

论理起来唐牧比刘瑾昭小着好几岁,还是他的上司,但不知为何有凡事刘瑾昭总还要听唐牧两句才安心。

仍是浓黑的天色中,午门上鼓声雷鸣,百官自整衣冠,待午门开启,便自两侧鱼贯而入。两行官员行到奉天殿内依次列班,听响鞭鸣过之后方才一跪三叩行礼。然后才站起来待听帝宣。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完九卿六部的奏事,才问道:“工部尚书刘瑾昭何在?”

刘瑾昭抱着笏板出列跪在当庭,就听皇帝又问:“大理寺卿何在?”

陈卿亦抱着笏板出列,跪在当庭。

皇帝李昊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才成年的少年,身穿着十二龙盘领衮服,头上戴着金丝翼善冠,面容白净消瘦,眉眼肖似生母刘妃,生的非常漂亮,但眼中缺乏应有的神彩,木似鱼珠一般盯着脚下的群臣们。

许是起的太早,他此时还掩不住困意,指着陈卿与刘瑾昭说道:“一会儿到乾清宫来,朕有事要问你们。”

司礼监掌印冯田躬腰在侧揣度着皇帝的样子,看他显然是想走了,低声下气问道:“诸位大臣们,可还有本启奏?无事咱就退朝了。”

唐牧一眼远远扫过去,隔着两列朝臣,都察院右都御史高合随即点头,高声叫道:“臣有本奏。”

皇帝李昊本想退朝,有事到乾清宫里去说,见高合出列,遂问道:“高爱卿何事启奏?”

高合抱着笏板跪在地上:“陛下,王经略本是个因抗洪不力被革职的七品小官儿,突然之间就被起复到正四品佥都御史的职位上,这不合乎于律例礼法,臣斗胆启奏,恳请陛下免了他的官职。”

皇帝盯着高合,却在呼吏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高瞻:“人是吏部委任的,高阁老,高合说的可是实情?”

高瞻虽挂着吏部尚书的名儿,但基本上就是捞个官员长降的过水面,实际差事全是交给右侍郎高正来理。关于王经略这个突然从河南杀出来的废七品官儿,在他未上本奏之前,谁都不知道他是谁。但人是吏部委任的,就算高瞻不认识,上下疏通关系的钱必定是收过的,做为吏部尚书总不能说不知情吧?

他抱着笏板出列:“启奏陛下,今夏至初秋季节,黄河上游连番暴雨至黄河几近决堤,王祎以罪臣之身护堤有功,地方递折子上来,我部就允了其佥都御史一职。”

高瞻心里一边骂着高正不知收了谁的好处就乱安插官员进来,一边也不得不吐着血为空上窜天的王祎来辩白。

皇帝目光转过来盯着高瞻,冷冷言道:“他不但参了河南一省的地方官,还直言经自己查调,内阁与内廷有官员与太监直接与河南地方联络,勾结起来高报役夫数量,多报灾民损失,侵吞河道灾款,高阁老可也知此事?”

不但当庭跪着的几个人,满殿文武官员俱是一怔,却也明白为何皇帝要叫刘瑾昭与陈卿去乾清殿了。皇帝不想拿到明面上来说,想必也是要给那牵扯到河南的阁老留点脸面,毕竟内阁就那么六个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都察院御史高合跪在当庭亦是尴尬无比,好在此时皇帝再次发话:“可还有本要奏?”

众臣齐声道:“无本!”

皇帝起身梭视大臣们一眼:“那就退朝。”

散朝后群臣要往六部,吏部右侍郎与唐牧一路走着,边走边哀叹道:“早知道那王经略是个如此不靠谱的,我当初怎么也不会调他上都察院去。这下倒好,不但高阁老要发雷霆之怒,连内廷都牵扯进去了,全是你害的我,偏我还无处说。”

唐牧停在皇极殿外,他身量高挑姿态谦和,性子又生的和善耐心,常爱聆听人言,笑起来唇略厚,双眸炯然有神,在这一群胡子苍苍的老臣们当中,确实当得一身美侍郎的称呼。

“雄涛,御马监监官常德死在我去河南上任的当口,如今王经略才奏本上来,陛下就宣大理寺卿去乾清宫,可见陛下是决心要弄清楚此事。”

高正躬着腰皱眉道:“可是我把高瞻给惹了,他有皇太后罩着,我了?”

唐牧又是一笑:“你?或者,你该要升任吏部尚书了!”

☆、第36章

怡园中,韩覃好容易拦住了只要唐牧一走就不见踪影的淳氏,搓着两手笑的十分诌媚:“好嫂子,我总难得见着你的面儿!”

淳氏止步问道:“何事?”

韩覃遥指着后院门期期艾艾道:“我那娘家哥哥来此看我的事儿,只怕嫂子也知道了。”

淳氏不打听人事非,却也停下来认真道:“表姑娘,那人可不是你什么娘家哥哥,你还把二爷的炭窑盘下来叫他经营,这些事情,我未告诉二爷,就是要等你亲自告诉二爷。我猜你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二爷,对不对?”

一对男女,只要上过床,那种关系便不能容外人搀和。也正是因此,淳氏才未将韩覃私见外人的事情告诉唐牧,要等她自己开口。

韩覃连忙点头:“我一定会亲自告诉二爷,只望以后他来时,您再莫要拦着,可好?”

淳氏略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从此之后,大壮就算过了明路,待他再自后门上来怡园时,后门上守门的老夫妻也不敢再拦,直接叫他在小后院里等着。乔惜存遣丫头来叫,韩覃才知大壮来了。她这几日连赶着替他纳了双鞋子,拿块帕子包着赶到小后院,便见大壮缩手缩脚在院子里站着,乔惜存站在门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韩覃见他身上穿了件最普通不过的青布短衫,下面一双崭新的麻鞋绑腿,里头袜子歪歪扭扭缝着,忍不住略带责怨问道:“为何不置上两件厚实衣服?如今早晚天凉,你既要打理小炭窑,穿成这个寒碜样子,只怕那些工人们都不能服你。”

大壮笑拍着身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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