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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秉低头一看,见地上果真滚着几只珍珠,才弯腰要去拣,更多的好东西哗啦啦往外掉着。华妈妈在后看着了,扯着嗓子叫道:“我的儿,如今可不是给你说亲的时候,快些走。”
这母子两一路叮铃咣啷的跑了。韩覃在外站得许久,远远见一队锦衣卫自街那头走过来,忙得推了芳姊一把:“好妹妹,你快入府去,千哄万哄万韩清和韩贡两个自院墙上给我哄过来,我与柏舟架梯子接你们。”
她话音才落,毛其顺带着一众锦衣卫已经大摇大摆快要走到韩复府门上了。
要说起来,并不是韩覃乱发仁慈要救隔壁那两个孩子。锦衣卫指挥使是毛其顺,以韩覃一直以来帮唐牧理制书并他的言谈间可以认定,毛其顺与韩复亦有勾扯,在朝事上,无论毛其顺还是韩复,与唐牧皆是相对的两个阵营。韩复显然已经被定了罪,他手里定然握着毛其顺与陈九等人这些年的黑帐,而那东西,想必对唐牧有用。
要不然,昨夜唐牧也不会说叫巩兆和一定要盯紧了韩清。高氏是个蠢妇,韩复想必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待给高氏,剩下就是韩清和韩贡了。她把这两人偷渡出来,不叫他们落到毛其顺手里,想必会对唐牧有利。
韩覃这边自拿木客们用剩下的梯子接哭哭啼啼的韩清并提着七八个鸟笼子蛐蛐笼子的韩贡过来。芳姊才翻过墙,就听那边毛其顺高声喊着:“皆给我圈起来,一个都不准放走脱。”
韩清哭着拖住韩覃:“好二姐姐,我娘还在那边了,你叫这丫头再去一趟,把我娘也带过来好不好?”
韩覃要出脱她两个已是胆大包天,那敢再把一个大人自那府出脱出来。她问韩清:“叔父可有回过家,可曾说过什么?”
韩清摇头,不停的抽抽着:“自打昨夜他出门就没再回来,早起连我姐姐也不见了,我娘犯了心口疼的病躺在床上,这会子也不知是不是被锦衣卫给抓走了。一帮下人们眼见得不好一个也差使不动,只知道偷顺家中财物,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扶韩清与韩贡两个在大间屋里坐定,韩覃一人又爬上梯子探头去看那府。因这院墙恰是临池,并看不到主院内如何翻尘扬天。不一会儿一个穿飞鱼服的官吏带着一个戴红缨灰的属下自主院那边走过来。韩覃见他们直往这边墙下走来,忙缩头静顿着,就听一人说:“指挥使,这韩复府上巨富不下万金,您如今打算怎么个分法?”
韩覃暗道毛其顺这些私话,或者也于唐牧有用,遂伏在梯子上静听。
毛其顺沉吟许久才说:“拿十万银子充公。剩下的略挑拣些送给陈九,再送些给东厂督主萧山封嘴,剩下的全搬我家去。”
方才一府的奴才们满载着跑了,剩下还余万金,而这万金能送到皇帝手中的,不过十万银子,剩下的再分点给陈九与萧山,巨资最后却是毛其顺一人闷掉。如此说来,韩复蝇营狗苟奔劳十年,落到最后闷声不响的入狱,一笔巨资却是叫毛其顺整个儿接管。
不一会儿另有一人跑着高声来报:“禀指挥使大人,搜遍全府未见韩复府上几位子女。”
“怎么会?给我搜!”毛其顺显然发怒:“去再给我搜,一定要把小的那个姑娘那个给我搜出来。”
小的姑娘?难道说的是韩清?
毛其顺点名要韩清而不是韩贡,显然韩清比韩贡更有大用,如此说来,她倒猜的没错,想必韩复手里所藏的东西,都是叫韩清保管着。为此,她也不能叫毛其顺把韩清带走。
韩覃听着这些人走远了,才顺梯子慢慢溜下来。一回屋便见柏舟死拖着个正要出门的韩清在劝解着。她上前一把将嚎哭的韩清拽回自己内屋,压低声音吼道:“你清醒清醒脑子,你们府已经叫锦衣卫给围了,指挥使毛其顺还到处找你了,你再哭哭惹得他们过来捉,连我们两个都要牵累。”
外面柏舟一头大汗才坐下来,便见韩贡牵着几只小蛐蛐笼子就要往外走,他以为韩贡也是要过府,慌得上前一把抓住,就听韩贡问道:“柏舟,你家可有凉快些的地方,我这蛐蛐儿怕热,你瞧一会子功夫都蔫儿了。”
柏舟见这玩物丧志的富家公子全然没意识到已经到了家破人亡的节骨眼儿上,指着后面那木客山工们才搭起的新房说道:“新屋里头凉快,快带进去避着去。”
两人正说话间,芳姊自门上跑进来喊道:“不好了,锦衣卫的人往这边院子来了,怎么办?”
韩覃闻言已经冲了出来,拉韩贡与韩清两个到开间旁储物的地窖填塞进去,才要盖板子,就听韩贡喊道:“柏舟,我的蛐蛐儿和鸟儿还在外头,你可给我看好喽。”
柏舟见这不思进取的哥哥临到此时还不忘他的鸟与蛐蛐儿,才要往里头扔,韩覃已经搬盖子来压平地窖往上面堆着木客们用剩的杂板碎石等物,堆完了几步上梯,见那边并锦衣卫的人,连鸟笼子带蛐蛐儿笼子一股脑儿扔到隔壁,便见毛其顺已经带人冲了进来。
毛其顺一直以来与韩复也有来往,也到韩复家里坐过,两家也算通家之好,韩清自然也曾见过。今番他见这新隔的府中这穿牙色轻丝对襟衣的大姑娘跃跃然站着,面貌肖似韩清,又比韩清个头儿更高些,面容却要稚些,尤其一点檀唇微微带着些恼怒样儿的抿着,十分招人稀罕。
他脑中思来想去想起前段日子唐牧曾一力主张着替故去的佥都御史韩兴一府平过冤,想必这个该是韩兴府上的姑娘才对。
他手持着绣春刀缓步走上前,抱拳问道:“可是故人韩俨府上遗孤?”
韩覃上前见礼:“韩俨次女韩覃见过指挥使大人!”
毛其顺默应着点头,面上却是阴沉不定。他左右望了一圈儿,大约也知道这单溜溜一条院子该是从韩复府上隔过去的。当年韩复图谋这院子,陈九知,他自然也知。韩复昨日自他手底下镇抚使手中调人要栽赃给次辅傅煜的事情,因下面瞒的紧他目前还没有查出来。所以最先想到的自然就是韩覃藏了韩复几个孩子。
“给我搜!”毛其顺话音才落,两排锦衣卫校尉的人一排往三大间,一排往新屋,翻箱捣柜长矛乱戳着已经找了起来。
毛其顺挎刀在院子里站着,韩覃柏舟与芳姊三个亦在他跟前站着,眼睁睁看着锦衣卫们踢翻米缸捣碎油壶,连个盐罐子都要打翻才罢手。
韩覃见有两个校尉往地窖方才走去,忽而冷声问道:“指挥使大人,您觉得一个人可能藏到盐罐子里?”
毛其顺一双眼睛一直未离韩覃,此时便摇头:“自然不能。”
韩覃指着那个才要去掀地窖板子的锦衣卫说道:“既然指挥使大人都知道不能,为何您手下的人还要掀翻我的盐罐子?”
这边院子除了三大间并一个地窖外并无别的屋子,厨房一并用具都不过是搭个简易棚子分放着而已。韩覃几步走上去撕住那校尉的衣服就吼:“你赔我的盐罐子,油壶和米缸。”
那锦衣卫也是个横行惯的,回身矛头就冲着韩覃刺过来。韩覃早有准备,抽身躲过转身问毛其顺:“指挥使,难道您治下的校尉们连良民都是想杀就杀的么,我爷爷是皇上追封的副都御史,我乃忠臣之后,难道您就要看着他如此杀掉我?”
毛其顺那知这娇娇俏俏的大姑娘撒起泼来竟还如此辣手。但十几二十岁的大姑娘们便是撒起泼来,也有股别样的勾人意味儿。他四十多岁却还未失怜香惜玉的心,提刀指着那校尉吩咐道:“去别处搜!”
韩覃听毛其顺指走了那两个校尉,心下才略放宽,好死不死就在毛其顺刚刚走近地窖的片刻间,躲在里头的韩贡约是因为扬尘侵鼻的原因,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喷嚏。毛其顺既能当指近使,就算色迷心窍耳朵还未聋掉,他提绣春刀指着那堆碎石烂木板子问韩覃:“下面是什么?”
韩覃使个眼色,柏舟又打了两个喷嚏,但方位不对,声响也不对。毛其顺已经大略知道韩复的几个儿女是藏在这儿了。他一把推开迎面站着的韩覃,踏脚上去踢飞碎石,对着木板狠跺两脚,扬手呼道:“都给我上这儿来!”
韩覃心叫一声不妙,暗道这下是躲不过了。
就在校尉们围过来,毛其顺从那木板上阴沉着脸就下来的时候,门外又涌进来一群人,为首穿着深青色织云纹二品官服,扣花犀腰带戴着忠静冠的男子,神态儒雅面相温和,走进来却远远有股慑人气势。
来人正是唐牧。他面色虽温却无平日的笑意,一进门身后护卫们随即亦涌过来围成扇形站在他身后,身边还随从着户部左侍郎陈启宇。毛其顺虽是锦衣卫指挥使,论官职却也只是个正三品,唐牧如今是户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职,若二殿阁有缺,补上去的势必就是他。再者,毛其顺的儿子毛通如今还在大理寺扣着,虽未遭刑,总归是在吃牢饭,若要从六亲不认办硬不吃的陈卿那里把儿子弄出来,他还得求唐牧。
☆、第60章
毛其顺想到这里嘴角已经浮起笑意,抱拳上前叫道:“唐大人!”
唐牧并不言语,陈启宇上前抱拳见过礼,指着左右的校尉们问道:“听闻皇上下旨查抄韩复府上,指挥使是不是找错了门路,这该是皇上新追封的副都御史韩兴府上才对,怎么你们不在隔壁,却在这里搜查?”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示意,毛其顺从那盖板上跳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并肩往里走着,陈启宇低言不知说些什么,毛其顺不停的点着头,待行到新屋屋檐下时,毛其顺忽而混身一震,抱拳转身对着唐牧躬身说道:“那就有劳唐大人了!”
唐牧仍在盖板前站着,遥遥抱拳回礼。毛其顺转身往回走,扬手高呼道:“都给我撤!”
锦衣卫的人瞬间从院子里撤了出去,只留下满地狼狈并唐牧手下护卫并随从们。
待得锦衣卫全撤了出去,唐牧才问韩覃:“这下面所藏是否就是韩清?”
韩覃点头。陈启宇带着护卫们开始刨石头掀盖板,掀开盖板陈启宇先跳下去,不一会儿抱出个汗水湿了满头昏死过去的韩清,不一会儿又爬出个灰头土脸的韩贡来。
唐牧扫了韩清一眼,低声吩咐陈启宇:“把她送到怡园去。”
陈启宇转身看唐牧,唐牧给个眼神示意他快走,陈启宇抱着韩清转身走了。韩覃冒着危险替他藏了人,没想到他一挥手二话不说就要把人带走,还是送到怡园去。碍着身后一众护卫跟着不好大声,压低声音问道:“唐大人,我妹妹还昏迷着,您这是要带她去那里?”
不知为何,唐牧觉得韩覃这样又有些委屈又气鼓鼓的神色十分好玩。他与韩覃离众有些远,却又不是很远,若压低声音说话,旁人却也还听不到。他转身背对着身后护卫们,笑了笑才问韩覃:“我记得你昨夜曾叫我唐牧,今日怎么又改了口?”
韩覃听他避而不答还有些耍流氓的意味,虽他面色正经不过,但这番话和着昨夜他那未完的举动,叫她觉得他仍是当自己小猫小狗一般的逗玩着。既在怒中,韩覃于旁边那府中本没多少亲怜,也懒得再收容韩贡,走过去一把扯过还在四处搜寻自己蛐蛐笼子的韩贡推到唐牧面前:“既要带走那个,把这个也顺带一起带走,我家如今盆翻碗砸可没有饭供给他吃。”
她推开韩贡才要走,手腕却叫唐牧捉住。韩覃挣得几挣挣不开,侧扫了远处站着的护卫一眼轻声说:“唐牧,你手下人皆在身后看着了。”
“我记得你当有件水红领的衣服,配着累金丝包翠玉的锁扣很好看,六月二十四观莲节时记得穿着它。”他没头没脑扔了这么句话转身,带着一群人走了。
韩贡跃了几跃复退回来,对韩覃说道:“我还是跟着你们呗,谁知道这家伙要把我弄到那里去?我昨夜可是听我爹说了,主要害我们一家子的,就是这个唐牧。”
韩覃一听火冒三丈,却又不能跑出去把这瘟神拽给唐牧,一把扔给韩贡一把扔给柏舟:“我们家可不养闲人,你既要跟着我们混碗饭吃,就给我跟着柏舟将这院子清扫的干干净净,脏一丝儿都不准你们吃饭。”
她转身与芳姊两个去收拾厨房,见韩贡一会儿指着柏舟扫地一会儿指着柏舟搬石头,自己却懒洋洋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揉肩搓背,过去自他头上拍了一把问道:“为何你不干活,总指着柏舟干?你这胳膊与腿竟是摆设么?”
韩贡自幼到大那里叫人打过,抚着脑袋叫道:“早知道在你家混碗饭吃还要干活儿,我不如跟着唐牧走,倒有碗省心饭吃。”
他忽得瞅见一只蛐蛐笼子已是两眼放光:“哎哟喂我的天神,你竟在这里。”
韩覃大步过去一脚踩扁那小蛐蛐笼子揉成粉瀣,递扫把给韩贡:“少爷,你家已经叫人抄了,你也无福可享,与我们一样是没人管的孩子了。若还想在这儿混碗饭吃,就去给我扫地。若还想在此继续混着,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