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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箱里传出“二泉映月”的音乐,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变换,最后打开的是常远的个人
主页,鲜红的底色,由成串的玫瑰花组成的艺术字体,古怪而别致的图标设计。上面
写着:“血玫瑰……我的王国”。常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点击着鼠标进入自己的
主页。缠绕了他一整天的焦虑不安在这个小小的屏幕前渐渐淡去,他的脸部肌肉开始
放松,嘴角的线条柔和地弯上去,变成了微笑的表情。这时的常远似乎和刚才的那个
常远判若两人,笼罩在他身上的那种隐约的紧张和焦虑已经消失,他的目光痴迷而专
情,既有孩子似的稚气,又有成年人的睿智,那种轻松和愉悦的表情,让人觉得他是
回到了自己的家园。
第四章
虚拟谋杀米朵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卧室打开电脑。在电脑启动的过程中,
米朵走到卫生间洗手,然后走进客厅打开音响,推开客厅的窗户,又走到厨房,打开
冰箱想找点东西来吃。冰箱里除了一袋切片面包和几听鱼罐头之外,没有什么好吃的。
米朵随意地拿出面包,在微波炉里略一加热,又冲了杯牛奶,边吃着面包边喝着牛奶,
又走进了卧室。
电脑屏幕上的背景画面是米朵自己挑选的一幅照片,那是一片美得令人窒息的海
滩。蓝色的地中海式的天空,和米朵理想中最纯净的颜色一样,仿佛连人的呼吸都承
受不起。沙滩是雪一般的白,看上去质地细腻,布满线条柔和的波纹。米朵不明白,
那明明是固体的沙滩,为什么会有水一样的波纹。沙滩的远处就是海,它的色彩很复
杂,即使在一幅照片里,也表现出深深浅浅不同的色系。在海与沙交际的边缘,有两
个孩子蹲在那里,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米朵每一次开电脑看见这幅画面时,总是会
不由自主地去想像这两个孩子正在做些什么,直到拨号上网的过程结束,那个显示着
连接状态的对话框飞到角落里为止。
这一段时间以来,米朵对于电脑的使用渐渐熟悉起来。她建立了自己的电子信箱,
在好几个网站上注册了用户名,成为一些虚拟社区的会员。大部分在网上的时间,米
朵都是在浏览各种各样的信息。平时几乎从来不看电视,也很少看报纸的米朵,却有
了兴趣在网上了解世界各地的最新时事。她也经常去一些 BBS讨论版,看上面形形色
色的文章,虽然那些文章和论调总是鱼龙混杂,但总有一部分文章的精妙会令米朵感
到吃惊。
米朵有时候想,网络上言论的自由的确是现实世界中无法比拟的。任何一个人只
要建立一个ID,就可以在网上为所欲为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这些话往往是现实生活
中不可能表达的某些思想、情感和喜怒哀乐的情绪。因为只要你愿意,没有人知道你
是谁,没有人能够找到你在哪里。就像网络上那句经典的笑话:在网络上,没有人知
道你是一条会打字的狗。
米朵在电脑前坐下,打开自己的电子信箱。信箱里有两封新来的邮件,一封是米
朵在外地的同学程之杰发的,另一封则是普克的。以前米朵和远在深圳的程之杰一直
靠电话联系,偶尔会有书信,但这些年来,米朵的信件越来越少。一方面是因为各种
各样的现代通讯联络方式既快捷又简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安安静静坐下来写信的
心情似乎消失了。
米朵先打开普克的邮件。普克在邮件里说:自从你装上了电脑,找你似乎成了一
件困难的事情。好几个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家的电话总是在占线,白天我们都要上
班,没办法和你联络。要不是那天晚上帮你建起这个信箱,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找
到你了。我的电脑和电话都已经装好,晚上你在网上的时候,很可能我也在上面,网
络让世界变小了。PS:我的信箱就是用来给你发邮件的这一个,直接回复即可。电话
号码告诉你,如果占线的话,还是打我的寻呼好了。
米朵看着普克的邮件,不禁微笑起来。这些天来,米朵除了白天在医院上班的时
间,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泡在网上,甚至连一个寻呼也没有给普克打过。而普克回
来后,除了那天晚上在米朵这里吃饭,之后这么多天里米朵再没有接到过普克一个电
话。这件事,米朵也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回事。
直到这时,米朵才觉得有些奇怪。她心里清楚自己对普克的感情,也明白自己内
心对普克的期望。毫无疑问,普克在米朵心目中的位置比以前任何人都要重要。而这
段时间以来,就因为上网,米朵竟然几乎忘记了普克的存在,普克说过网络有时候会
像毒品一样麻醉人的精神,会转移人的痛苦和焦虑,也会令人上瘾而不能自拔,难道
这真的都是网络的魔力么?
普克的邮件忽然又唤起了米朵对他的想念。米朵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给普克打个电
话,可她此时正用电话线上网,要打电话还得先下线才行。想想还是先把程之杰的信
看过之后再下线给普克打电话吧。于是,米朵又打开了程之杰的邮件,里面倒是没说
什么,只是随便谈了谈他的近况,问米朵是不是现在仍然单身一人。然后就说他最近
离婚了。
程之杰说:还是你明智啊,我绕了一圈,又回到孤家寡人的状态,可这一圈真是
把人累坏了。两年的婚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和人之间是不可能真正沟通的。所
谓的心灵相撞、灵肉交融,只可能是一个阶段、甚至只是一个瞬间。一个人生命中的
大部分旅程,注定会孤立无援。
程之杰的这封邮件,让米朵愣了好一会儿。
米朵没想到程之杰会离婚,因为程之杰当年的爱情故事是被他们这一届学生奉为
经典的。程之杰的妻子———现在应该称作前妻的林圆圆,当年也是米朵他们医学院
的,但比程之杰米朵他们低了四届。林圆圆入校时,程之杰已经开始毕业前的实习。
也许是从第一次接触开始,两人之间便碰撞出火花,在很短暂的时间里,火花就燃烧
成了熊熊的火焰。
程之杰在学校的时候是一个活跃分子,才华横溢、英俊逼人,是医学院里众多女
生暗恋的人物。然而程之杰不知为什么,对女性———尤其是热情的女性———总是
抱着避而远之的态度,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生建立过恋爱关系,倒是和同班的米朵
保持着较为亲密的朋友关系。也许那是因为米朵在和异性来往的时候,总是显得非常
小心和谨慎的原因。
自从认识了林圆圆,程之杰就像变了一个人,非常突然地沉入恋爱的小世界里。
在他追求林圆圆的阶段,医学院的校园里曾出现过一次奇观。有一个傍晚,从校园门
口一直到图书馆的几百米马路边,每隔几步,路边的树干上,或是冬青枝上,或是电
线杆上,都有一枝鲜红的玫瑰。它们有的被插着,有的被细绳捆着,有的用透明胶粘
着。在黄昏的夕阳中,陆陆续续走在路上的师生们都注意到了这一景观。稍后,程之
杰和林圆圆一同走出图书馆,林圆圆很快就发现了那些显然是非自然生长状态的玫瑰
花,而她身边的程之杰则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按照大家传诵的版本,当时的情形是,林圆圆惊讶地说:“哎呀,多漂亮的玫瑰。”
程之杰随意地问:“你喜欢吗?”林圆圆向往地说:“女孩子没有不喜欢玫瑰的。”
程之杰干脆地说:“那我去帮你摘。”
林圆圆连忙阻拦程之杰:“那怎么行,还不知是谁的花呢,人家肯定是有用的。
唉,怎么会有这么浪漫的人。”
程之杰笑了,他上前摘下第一朵玫瑰,递给林园园。然后他们从图书馆一路走出
校门,在几百米的距离里,程之杰一共摘下了几百朵玫瑰,他们两人已经抱不下了,
好在身边相熟的同学自愿为他们抱了起来。
在校门口,一向腆腼的林园园热泪盈眶,当着周围不少路人的面投到程之杰怀里。
从此他们就进入了持续数年的恋爱期。程之杰第二年毕业分配留校任教,但个性开放
的他不甘于教书的寂寞生活,很快就辞职去了深圳,在一家大型制药集团做事。尽管
与林园园分隔两地,程之杰仍然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林园园,在所有人的怀疑中,他们
两人的恋情不仅没有出现裂痕,而且愈久弥坚。
直到四年后林园园毕了业,也去了深圳,很快嫁作了程之杰的妻子,了解此事的
人才算松了一口气,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了这个爱情故事的大团圆结局。
而现在,程之杰告诉米朵他和林园园离婚了。那个浪漫的爱情故事的主角们,在
婚后的两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呢?
米朵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决定给程之杰回复一个邮件。可这个邮件该怎么写,实
在有些令米朵头疼。虽然在大学里他们的关系算得上不错,但米朵因为自己的性格及
经历,并不是个能够轻易和人沟通的人。现在程之杰告诉自己如此隐私的事情,米朵
不知该如何把握回信的分寸。
犹豫了半天,米朵还是决定写得简单一些。米朵写道: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
生了什么,但我想,每个人在他所表现出来的外部形象之下,一定还有一个不为人所
知的内心世界。至于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复杂和深奥,就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了。在婚
姻和恋爱问题上,我没有资格对你多说什么,你知道我在这方面缺乏经验。不过,我
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心态健康的男人,只要有着健康的心态,没有什么问题是克服不了
的。希望你保重。
给程之杰回复过邮件之后,米朵忽然觉得非常想念普克了。她马上从信箱里退出
来,断掉网络连接,按照刚才普克邮件中留下的号码给普克宿舍打了一个电话。还好,
电话没有占线,说明普克此时没有上网。
铃响了一会,电话被接起,普克在电话那边问:“喂?”
米朵笑着说:“普克,是我。”
普克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很高兴:“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这几天真是很难找到
你,就在刚才我还给你打了电话,可又是占线。是不是在上网?”
米朵说:“是啊,刚好看到你的邮件,就想给你打电话了。”
普克笑着说:“怎么样,用了一阵子电脑,有什么感受?”
米朵笑着说:“那天你从我这儿走了以后,你猜我几点钟睡觉的?”
“不会是通宵没睡吧?”普克问。
“差不多了。”米朵笑着说:“到早晨五点多才上床,可脑子还很兴奋,再加上
担心着上午的手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以前总听你说失眠,这下子我也尝到滋味了。”
“一晚上不睡,有没有影响到第二天的手术啊?”普克不由有些担忧。
“还算好,大脑的兴奋持续了整个白天,一直到晚上,才觉得特别疲倦。所以第
二天下班以后没敢开电脑,怕停不下来。后来就调整过来了。不过说真的,现在我的
业余时间全部都被网络占据了。”米朵说。
普克在电话里笑起来:“我说呢,这么多天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以为你被人绑
架了呢。”
米朵笑着说:“不会真这么想吧?你呀,真是职业病,动不动就想到犯罪的事儿。
我们这种小百姓,就知道安分守己过日子,不会有罪犯在我们身上打主意的。”
“那可不一定,”普克认真地说:“很多表面看起来正常的事情,其实里面可能
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不是我吓你,现代的犯罪和以前有很大的差别了,有时候
根本想象不出那些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但他们却会作出骇人听闻的案子来。”
米朵笑起来:“好了好了,今天才知道你联想这么丰富。不过我只是上上网,在
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总不会有什么人身安全的危险吧?”
普克沉默了一下,说:“米朵,网络的复杂性,可能真的会超出你的想象。网络
的虚拟性只是它的一部分特点,在虚拟的表现形式之下,还存在着非常真实的内容。
不过,”说到这儿,普克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我就因为你上上网,就说到这么
严肃的问题,好像也有点危言耸听了。可能只是因为,我,我心里把你看得比较重要,
害怕你会受到来自任何方面的伤害吧。”
米朵听了普克的话,心中怦然一动。停了一会儿,她柔声说:“普克,听到你这
么说,我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了。”普克顿了顿,问:“你今天还要上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