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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请自来了。联想到元毓突然溺水身亡,临安公主若有所悟地看了太子一眼。
雍文太子淡淡道:“究竟怎么回事?”
临安公主面上有一丝踟蹰,原本她预备借着蟒蛇的发狂除掉李未央,却不想旭王救了她一命,自己没来由惹上一身骚……想到这里,她道:“这……原来我特意请大家观看蛇舞,一切都是好好的,却不知那蟒蛇突然发什么疯,居然会活生生勒死了那舞蛇人,还向郭家小姐扑了过去。”
郭澄笑容冷淡地道:“太子殿下,这蛇的牙齿没有被拔掉,而且上面被人涂了毒粉,摆明了是蓄意针对我妹妹。您既然在这里,应该主持公道,照你看,应该怎么办?”
早有人设下锦座,让太子殿下入座。雍文太子不慌不忙地坐下,望了郭澄一眼,随后,他的目光落在郭夫人身边那个年轻女子的身上。郭家人修养再好,此刻面上都有怒容,唯独她,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背脊竖得笔直,好似一点都不惊怒。怎么会这样?他在入府之前,早已听闻发生的一切,还以为会瞧见一个哭哭啼啼的郭家小姐,却不料,对方太镇定,反而让他原本要出口的安慰之语无法开口。
“殿下?”
身旁太子府的官吏见他盯着一个女子出神,不由在他耳侧低唤了一声。
他幡然回神,知自己失态,不由皱眉,又抬眼望了她一下,却恰触上她冰冷的目光。
虽然面上神情平常,可在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了其中的冷酷——只觉得熟悉,他从什么人身上,见到过这种神情呢?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眼,目光晃过众人,然后才收回来。
她的年纪不大,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清丽端庄,不算绝色,可经过蟒蛇的惊吓,却看起来如此镇定,可见胆量非同一般,与他以往见过的女子有着太大的差别。
可他确信,自己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再抬眼时,却发现她仍然在望着他。
目光却是阴冷的,仿佛猎人在打量猎物的眼神。
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雍文太子心中竟然奇异地涌起不安,再看她,她却已经微低了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裙摆,神色专注,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女子……倒真是颇有意思。
雍文太子爱美人,所以他很欣赏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出云,也花费了点心思来得到她,只不过,在必要时,他也可以杀美人、掷千金、夺大权,所以出云也好,元毓也罢,威胁到了他,自然要在这个世上消失。但,他发觉了不对劲,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元毓呢?为什么他和出云约在那个画舫见面,元毓会知道呢?中途有人通知了他,那么,这个人是谁?若非元毓知情自己和出云的关系,定然不敢相争,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所以这出戏,本就是一场局。
布局的人,他一度以为是永宁公主,元毓毕竟年轻,仗着自己的容貌和权位在女人中吃得开,就以为世上一切女人都能拿捏在手心里了,可雍文却很明白,这世上厉害的女人太多了,譬如他的母亲裴皇后,就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女人。所以,雍文刚开始以为永宁公主正是因为妒忌,才会设下这条计策,想要送元毓的性命。但很快,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永平这个人,不具备这样的胆量和计谋,那么,便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她。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他一直很疑惑,直到那一天,郭家的宴会有消息传出来。原来郭家的女儿郭嘉,曾经是大历的安平郡主。他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若是郭嘉真的出身大历,那么她和永宁公主走得近,便能说通一切了。可是,郭嘉会是那个在幕后策划一切的人吗?
雍文太子眯了眼,下巴略微抬起,嘴角一勾,笑道:“郭小姐,可曾受惊?”
李未央面色冷淡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若非旭王殿下及时伸出援手,郭嘉如今已经葬身蟒腹,自然是受惊匪浅。”
这时候,不是都会说自己没关系,然后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么?雍文太子蹙眉,脸色便也淡下来,笑着道:“这件事情实在是一场意外,这样吧,今天便烹煮了这条蟒蛇让小姐出气,临安,今日也是你太过莽撞,好好的宴会召什么舞蛇的来,无端吓坏了郭小姐,还不赔礼道歉?”
元烈眸子一撇,望向雍文太子,道:“殿下,光是赔礼道歉,恐怕不足以压惊。”
雍文太子的目光在他的面上飞快一扫,眉头微皱,心道这旭王向来不问事,为何突然跑来搅合,先是救下郭嘉不说,现在还语带讽刺。再看对方眉梢眼角隐隐藏着怒意,他转瞬即明,却道:“这蟒蛇实在是畜生,与它计较又有何用呢?”
元烈冷冷一笑,眸子里的光彩逼人:“太子何必牵扯到畜生身上,郭小姐是临安公主请来的客人,蟒蛇表演也是公主府上的,那蟒蛇牙上的毒粉总不能是这畜生自己沾上去的。这债我不问公主来讨,倒要向谁讨去?”
“我不知道那蟒蛇的毒粉是谁下的,也许是它天生便带着。”临安公主扬眉,“怎么?”
这简直是耍无赖了,仗着皇家的权势欺负人吗?!郭夫人的面上现出怒容,刚要开口,元烈却忽然微笑,道:“好,既然公主这样说了,那我便将这条蟒蛇抬进宫中去,请陛下观赏。”
临安公主面色一变,一旁的雍文太子脸色亦是怪异。
元烈走到雍文太子身边,面上带着笑容,眼中却是极端酷寒:“这蟒蛇本是公主府的玩物,反过来咬死养蛇人不说,还天生就带着毒粉,岂不是天下奇观吗?再者,陛下一直在寻找巨蟒的胆下酒,想必会很高兴见到这条蟒蛇。”
雍文太子仔细端详着元烈,第一次笑容变得冷冽,从元烈继承旭王的位置开始,他便留意起了这个人,但元烈十分神秘,也十分低调。从不曾参与任何的宴会,也不肯在大都多留一日,所以与他们并无多少交集。他却不曾想到,元烈会为了郭嘉出头,而且,第一次便锋芒毕露。
两人的目光相撞,各自较量,却是雍文太子难得避开了目光。当然,他并不惧怕元烈,只是在这个时候闹到皇帝跟前去,一个郭家就已经够重,再加上那边站着的陈家,还有一位如日中天的旭王,怕是临安公主讨不到什么好处。父皇虽然平日里不爱管事,可一旦发作起来却是十分可怖,连母后都不会为临安公主求情的。雍文太子看了一眼临安公主,面色冷凝,虽然这个妹妹爱惹事,可还帮得上忙,他必须保护她。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那么按照旭王的意思,该当如何呢?”
元烈脸上不过淡淡一笑,道:“那就看郭夫人需要何种补偿了。”
郭嘉毕竟无事,若是让临安公主赔命也不合适,可要求的补偿太低,闹到这样就算白费了。所有人看向郭夫人,她平日里温和的面孔此刻满是寒霜,一字一字地道:“太子倒是爽快,只是我们郭家人向来睚眦必报,公主虽然一口咬定此事与她无关,可这利息我仍旧是要讨一讨的,否则我女儿的惊吓岂不是白受了?”
“好说。”雍文太子仍是笑,语气更是爽快,“不知郭夫人要提什么条件。”
郭夫人看了一眼李未央,口气十分强硬:“请殿下下令,处死提议舞蛇表演的人。”
众人一愣,没想到她说的会是这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蒋南的面色更是一下子变了。
李未央含了一缕淡薄的哀容,藏了眼底的笑容,不言不语。如今不是在大历,她是郭家的女儿,自然要顾及郭家的名誉,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名门淑女的风度,不能和从前那样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模样,这样会让别人说郭夫人没有家教。更何况,身为受害人,越是沉默越是安稳,讨要公道,有元烈和郭夫人在,还怕讨不到吗?
郭夫人果然被惹火了,郭嘉没事,对付不了临安公主,知道蒋南是公主心头肉,便要拿蒋南开刀,出一口恶气。元烈嘴角弯弯,又道:“当时明明只是寻常的歌舞表演,南公子非要标新立异,主动提出要看舞蛇,所有人都是听见了的。这些俱都是属实之事,并非是郭夫人捏造,所以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不过分!她都想要蒋南的性命了,怎么会不过分!临安公主的面色变得铁青,原本的花容月貌也像是受到了影响,变得十分狰狞。蒋南是她心爱的男人,让她用他的性命去赔偿郭嘉,怎么可能!当下道:“太子,这要求实在是太残忍了!”
然而,雍文太子却不是这样看的,他的目光落在了蒋南的身上。在他看来,此人不过是一介男宠,若是用他的性命便可以平息郭家和旭王的怒意,实在没什么不可以的,便是此事被母后听闻,她也一定会赞同。在皇族的眼中,男宠便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临安公主可以玩物丧志,却不可以为了一个玩物得罪郭家。
他的目光向蒋南扫过去的时候,所有人的面上都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是啊,只要处死这南公子,郭家便会作罢,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公主再宠爱他,也不能因此一下子开罪这么多人。
看见雍文太子冷峻的目光,蒋南心头便是猛地一惊。他太了解这些人了,因为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视人命如草芥,只要挡了路,毫不留情便除掉。这出戏原本就是临安公主一手安排,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如今看来,是他太心急了,撺掇着临安公主消灭李未央,却没想到郭家居然这样爱护她……李未央啊李未央,你到底给郭家人灌了什么**汤!
他的脑海中急速地转动着,现在他唯一的保护符就是临安公主,若是连她也舍弃了他,他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他看了临安公主一眼,却并不求饶,而是一副心如死水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下场。临安公主心如刀绞,更加把郭嘉恨到了极点,她看着蒋南的模样,越发舍不得,脱口便道:“不,太子,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所有人都看着临安公主,像是在看一场天大的笑话。在他们看来,男宠和小猫小狗没什么不同,喜欢了可以捧着,一旦有了妨碍便应该舍弃,临安公主如今却不顾大局,冒着与旭王,郭、陈两家结怨的风险也要保护一个玩意儿,就太不知趣了。
在场众人刚才都被这巨蟒惊吓到,此刻没有人愿意站在临安公主一边,所有人都静静望着这一幕,目光冰冷。临安公主意识到了一种被孤立的感觉,她突然觉得不安起来,而且困惑。
李未央心头冷笑,郭家和陈家早已联姻,陈玄华不言不语,却默默站在了郭澄的身后,这就已经表明了陈家的态度。而郭家和陈家,是大都赫赫有名的望族,跺一跺脚皇城都要抖三抖,号召力和影响力都非同凡响。临安公主从前太过荒唐,然而她的风流并不影响到别人的利益,所以大家看在裴后的面上,谁也不会与她计较,但若是她不自量力,冒着与名门世家作对的风险也要保护一个区区的男宠,这就是在挑衅所有的豪门了。皇族和世家,本来就是互相依存,却又带有矛盾的两面。他们可以容忍一个风流的公主,也可以容忍一个牝鸡司晨的女人,但绝对不会容忍她践踏他们的家族荣誉,挑战他们的权威。
临安公主察觉到了不对,她毕竟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往日里跟这些人交道打得也不少,她发现了众人眼神中的冷漠和鄙夷,不由自主的,她看向了雍文太子,目中流露出哀求的神情。
雍文太子皱眉,他的这个妹妹向来强硬得很,头脑又很精明,不应该这样不知轻重的,难道被这个男人迷昏头了吗?
李未央面容淡漠,在男人看来,权力重于一切,但在女人看来,往往是情感的需求更重要。所以雍文太子无论如何没办法理解临安公主的决定,因为男女的思维模式是不同的。可是,雍文太子也不会轻易舍弃这个妹妹,他会作何选择呢?
雍文太子看着临安公主,沉思片刻,道:“如此便要一个人的性命,未免过于武断了,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位公子和蟒蛇伤人的事件有关。”
元烈眼底微凛,缓缓道:“既然如此,一切还是请陛下圣裁的好,来人,抬这巨蟒入宫。”说着,他回转身,看向郭夫人,道:“还要烦劳夫人和小姐陪我入宫一趟。”
郭夫人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雍文太子垂眸沉思,不语,倘若真的在这时候跟元烈和郭家杠上,那可不是小事……而且父皇那么钟爱元烈,再加上郭陈两家的分量,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临安倒霉吗?
元烈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记得,当年裴后怀孕时,为一名妃子养的猫儿所惊吓,可是以伤害皇储的罪名,诛灭了对方九族……”
雍文太子抬眼,笑着打断他:“旭王莫须多言,一切我自然会做出决断。”
元烈不过淡淡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