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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英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眸中却有厉色闪过,他转过目光看着王子矜道:“哦?王小姐何出此言。”
王子矜眼眸微敛,果断笑道:“似郭小姐这样兰心蕙质,心思细腻,正是静王妃的最好人选。再者,静王殿下倾心于她早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了。早在我踏入大都的第一天,便已经有人告诉我静王殿下想要迎娶郭小姐为正妃,只可惜……”她的话没有说完,又留了半截。
静王的笑容却慢慢收敛了,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王子矜心思深沉复杂,丝毫也不下于李未央,叫人揣摩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思及此,他不禁又端起一副笑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王小姐你说对不对?”
王子矜自然是点点头,优美的唇畔露出笑容:“自信当然是好的,只不过依照郭小姐这样冰冷的性情,想要抱得美人归,静王殿下还要好好努力,莫要叫他人抢了先机才是。”
静王元英又与她碰了一杯,似笑非笑道:“多谢王小姐的提醒。”两人相视一笑,却都是各怀心思。
李未央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头更加注意。虽然那两人站在一起也一样是俊男美女,十分匹配,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古怪。也许他们彼此的笑容之中都藏了算计,而李未央又将这番算计看在了眼中,又或许……她情愿是自己多心了。刚刚进入大都的王子矜和这静王元英之间又会有什么合作,或者是勾结?这还真是叫人料想不到的事。
此时王子矜笑道:“今日举办宴会,是家父想要庆祝我归来大都,为我熟悉一下大都之中的各位。从今往后,希望大家能够将我王子矜当成朋友,常来常往才是,不要因为我从小在山间长大,就嫌弃我粗鄙。”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笑道:“哪里哪里,王小姐真是说笑了。”
“是啊,子衿小姐才貌双全,正是京中第一等的名门淑女,何必如此自谦呢。”
一时之间,无数人赞赏扑面而来,可是王子矜却是淡淡含着笑容,笑容之中没有丝毫的自得,一派落落大方的神情,等到众人说完了,她才微笑道:“如此,就请大家欣赏歌舞吧。”说着,她轻轻击掌,掌声刚过,只听见响起一阵古琴雅乐,在乐声之中,一块莲叶缓缓从对面飘至湖心,没有太近也没有太远,刚刚好能够让湖心亭的客人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吃了一惊,几乎以为自己眼花,可是揉了揉眼睛,却依旧见到莲叶之上有一个粉衣的女子,身上穿着美丽的粉色衣裙,翩跹起舞,动作温柔婉转,行云流水,将女子形体的柔软和美丽展现到了极致。
众人仿佛身临其境,不禁屏气凝神,静心观看。
这舞蹈的女子容貌娇俏,颜色艳丽,偏偏又身形瘦削,纤腰一束,整个人十分玲珑,如同轻燕一般在那束莲叶之上起舞,再加上舞技绝伦,翩翩如风,叫人目不暇接。众人只听到湖心传来她的歌声:“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开,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当真可谓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这匠心独运的莲叶之舞,一时之间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李未央微微一笑,她见过无数人的舞蹈,这一出舞并不如何出奇,但最为奇特的舞蹈的地方。如果想要在莲叶之上跳舞,又要缓而急的连速转圈,最讲究的便是腰肢的灵活和脚下的功夫。还有就是此名女子的体重绝非常人可比,她在莲叶之上,舞得越是妖娆多姿,只怕背后要吃的苦头也就越多。尤其是那一双玉足,分明是以帛绕脚,趋作新月之状,才可以在莲叶上作舞。
一曲舞罢,却是掌声雷鸣,静王笑道:“王小姐可真会藏私,如此舞姬竟然也在你的身边,这么高妙的舞技,实在是叫人叹服。”
王广笑道:“梧桐的舞姿固然高妙,可是却不及小妹万分之一,她不过是在莲叶上作舞,子衿早在三年之前已可在掌上舞了。”
众人听见此言,不免都露出惊叹之色。
王子矜面色微红,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二哥真会拿我取笑,那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胡闹罢了。”
众人心道的确如此,王子矜是名门贵女,怎可在众人眼前露出金莲跳舞?不过这舞姬的舞蹈已经是惊为天人,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王小姐若是亲自舞起来,又是何等风情。
李未央眼眸微转,不经意间扫向对面的裴弼,却见他只是举起酒杯,目光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未央淡淡一笑,也是仿佛毫无所觉的模样。
阿丽公主撇了撇嘴道:“每一次来参加宴会,总是看歌舞,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找点其它的乐子。”
王子矜瞧向阿丽公主,面上带笑道:“不知公主有何建议?”
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阿丽公主是来自草原,性子十分活泼,所以对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的确,总是这样坐着,也没有什么大意思。
阿丽公主想了想,不由道:“不如我们来投壶吧。”
李未央抚额,自从上一回无意之中让阿丽公主瞧见了有人在投壶取乐,她便开始迷上了投壶,三天两头逼着人和她比试。所谓投壶,就是以盛酒的壶口做标,在一定的距离之间投石,以投入多少记筹决胜负,负者罚酒,不过是宴会上以酒助兴之道。
王广淡淡一笑道:“玩投壶,容易玩得手腕酸痛,公主殿下不怕手酸吗?”
阿丽公主一愣,想了想道:“是有点酸。”众人不禁哈哈大笑,李未央也摇头叹息,阿丽呀阿丽,连别人促狭你也听不出来。
阿丽公主不死心,想了想:“投壶会手腕酸痛,那咱们不如射柳可好?”
射柳便是策马绕圈,目标则是柳树枝条,柳枝随风摆动,很难射猎,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来说,是一种最正常不过的竞技比赛,但对于在座的人特别是这些小姐来说就分明是太难了。更何况,这里是花园,哪里有策马的地方。
静王元英微笑道:“柳枝细小而柔软,微风一吹,便是一个活动的靶子,此时也不须驰骋马射,只要能立定步射,已经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所以可以命人取来柳枝插在地上,权作为消遣吧。”
李未央很明白,表演射柳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质要好,一定要有超凡的镇定才可以完成。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都笑道:“好,既然静王殿下有此雅兴,咱们自当奉陪。”
一直沉默的王延听到这里,终于来了点兴趣,他立刻吩咐人下去准备一切。第一个上场的是阿丽公主,她是出身草原,射技自然非凡,一拉弓箭,一支长箭便笔直的射了出去。随后在众人的注目之中,竟然将那柳枝一下子反钉在了地上,而且正中柳枝的尖部,可见箭术极为高超。
众人拍手叫好,郭敦呼哨道:“公主,你果然是厉害非凡!”
阿丽洋洋得意,笑容满面,又跑着回到了李未央的身边,得意地将柳枝给她看,李未央看了一眼,却是摇了摇头,柳枝被阿丽公主射断了,露出白色那一节,其实算不得多么高妙的箭法。
接下来的几个人却都是失败了。莫说是那些闺阁的千金小姐完全举不起弓箭,就是寻常的名门公子,能够拉开弓的也没有办法射中那细小的柳枝,众人不由十分懊恼。
阿丽公主瞧见王子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挑衅道:“王小姐,你为什么不试一试,你可是主人,难道要逃避游戏吗?!”
王子矜闻言,目光中掠过一丝笑意:“日曛,你去为大家表演一番。”从她身后走出来一个美貌的婢女,身材高挑,冷若冰霜,她向王子矜恭身行礼,随后便走到众人身前,取过弓箭,转瞬之间张弓搭箭,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嗖嗖嗖”的数声,眼前一排的五根柳枝全部从中射断。
五箭全中,众人立即大声欢呼,一时之间场上掌声雷动。
李未央微笑,这个婢女不仅武艺过人,机智也非常人能比,如此一来,旁人发挥再好,也不过拾人牙慧,没有什么新鲜的。一个小小的婢女,便能成功的抢了所有人的风头,王子矜不用出场,就已经力压所有的人,甚至将刚才阿丽公主得到的赞誉也都压了下去,正是一举数得。
阿丽性情开朗,她完全没有想到对方此举压了她的威风,她只是替那名叫日曛的婢女叫好,并且连饮三杯道:“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王小姐身边果然是藏龙卧虎,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有如此的功夫!”
这一回不要说阿丽公主,其他人也纷纷侧目,先是有莲上舞,再接着是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偏偏两个这么厉害的婢女也不过就是王子矜身边的仆从而已。可见她们的主人要厉害到何种程度。王子矜此举,既不用亲自下场失了身份,还成功的抢了风头,果真是高手啊。
就在这时候,裴弼突然开口道:“郭小姐,众人都去一试身手,为什么你只坐在原地?”
李未央看着裴弼,扬眉一笑,阳光之下,神采如醇酒,芬芳引人:“这自然是因为我文不成武不就,若是贸然参加,倒是贻笑大方了。”
阿丽公主立刻皱眉,她心道李未央可不是什么文不成武不就,她的棋艺堪当越西第一,更别提她也会弓箭,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李未央自己主动站起来亲自比试,不管赢还是输,都没有什么光彩。毕竟王子矜可是只出了一个婢女,李未央又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去与对方比试呢。
郭导看了李未央一眼,知道对方完全不在意今天发生的事情,但……他下定决心,看着旁边的赵月吩咐道:“既然裴公子已经发话,赵月不妨也下场便是了,不要给你家主人丢脸啊。”
赵月闻声看了李未央一眼,却见她似笑非笑地向着郭导望去。这一回郭导却是十分坚持,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任何人瞧低了她的妹妹。李未央终究没有反对,于是赵月便迅速飞身出去,只一次搭箭,便将五支羽箭一同射了出去。众人都瞧呆了,跑过去拾起那柳枝,几乎忘了说话。此时,便有人将断柳奉上,王子矜一眼望去,不由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堪当今天游戏第一人了,去,把她所射的折柳拿给众人观赏。”
众人看在眼中,十分不明白,当折柳传到裴弼手中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赵月只搭弓一次便能同时发出五支箭,日曛却只能做到一次发一支,而且赵月射中的都是柳枝的尖端,日曛却只是射中了中部,两人孰优孰劣,高下立现。
日曛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目光之中不由露出了三分恼怒,刚要说什么,却听见王子矜一声轻叱道:“愿赌服输,日曛,你还不退下。”
日曛更加恼恨地瞪了赵月一眼,这才退回了王子矜身后的一众貌美的婢女之中,隐没了身形。
李未央暗暗一叹,郭导还是过于骄傲了,以至于不能容忍别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可是对于李未央而言,她从来不将王子矜看做什么潜在的对手,所以也就不在意她的任何行为。是不是挑衅,众人心中都有数,何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她对于跟女子争斗一事,还的确是不怎么感兴趣,如今她的目标,只放在裴皇后和裴弼的身上。
就在这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阿丽公主却已经是喝得满脸通红了,李未央不禁稍感意外道:“阿丽公主,来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过,莫要贪酒。”
王子矜关切地道:“阿丽公主醉了吗?是我不好,今日用的是陈年的凤竹酿,要知道这种酒虽然清甜,后劲却极大,刚才阿丽公主连饮三杯,或许是真的有点醉了。”
李未央眸子里寒凛煞气一闪,瞬间平静,故作不上心,阿丽公主是什么样的酒量她心里很明白,能够连饮三坛酒而不会变色,可是今天不过是三杯,竟然就满面通红,坐在那里头晕脑胀,这一幕实在是不同寻常。
此时,就听见王子矜道:“来人,还不扶着阿丽公主去休息。”
立刻便有两名婢女越众而出,来搀扶阿丽公主。李未央也站起身来,似笑非笑道:“四哥五哥就在这里稍坐,我陪着阿丽公主先去歇息,回头等她好一些,我们会一同回来。”
李未央这么说就是不肯放阿丽一个人了,王子矜也不见怪,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如此,两位请吧。”
原本阿丽公主被送去后堂休息,只用婢女陪同,可是既然郭小姐都要亲自前往,那么王子矜也不免必须作陪。
阿丽公主到底走得急了,一阵头晕失重,险些摔倒,李未央连忙相扶,旁边的赵月也隔开了王府婢女的手道:“奴婢来就行了。”
走出不到两步,阿丽公主已经扶在栏杆之上,不顾形象的吐了起来,李未央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你素日酒量极好,如此一来,倒把我们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