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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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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蕊应道是,襄王嘴角噙着笑:“这么个毛毛躁躁的性子,也能在御前当差?皇侄是年纪小不懂事,看人的眼光倒要和皇兄多学学。”

话里都是绵绵的针刺,好在梅蕊气度好,眼前这位又是贵人,自然不能向对赵淳那样直来直去,她顺着襄王的话道:“王爷教训的是,奴婢承蒙陛下青眼,自当在御前好好历练自己,不劳王爷费心。”

襄王俊厉的眉眼一扬:“登基大典都还未举行,这便叫上陛下了,好个奴才,没规没据的,这也能在御前当差?”

这副情态看起来,襄王约莫是将她当成陆稹那边的人了。也是,她一介碌碌无名的宫女,新皇还未立便被钦点当了御前尚仪,在旁人看起来,不是有猫腻,那就是有猫腻。

她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道:“奴婢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不必了,”襄王整了整袖袍,氅衣被雪风吹得鼓胀,天家的血统自然差不到何处去,玉藻瑞章般的人物,随意往宫道上一站就是风景,他扬起了下颌来,冲着梅蕊一笑,“陆稹选出来的人,自然是随他,他不也一向都是这样,目无尊卑的么?”

随后偏头对赵淳道:“本王回兵部了,晚上下值后记得来。”

赵淳嗳道:“恭送王爷。”见着襄王走远后,他拉了拉梅蕊,梅蕊瞪他:“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他笑道:“瞧,我与你的交情,纵使拉拉扯扯一下又有什么要紧的。”

梅蕊往旁挪一步,瘪嘴:“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统领大人未曾听过么?”

“别介啊,”赵淳有些急,忙又和她挨近了些,“再说了,我何时又将你当成过女子?”

梅蕊被气得发笑,搡着他离远些:“不是我说,你再这么没脸没皮,我可真不理你了。”

赵淳连着喊了三声别,梅蕊抿着唇笑,往襄王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今儿晚有酒吃?”

赵淳点头:“前儿王爷不是治水么,宴请当时治水有功的朝臣犒赏犒赏,毕竟水患那地儿真不是人待的,处理不周就要出大事儿,听说王爷到那儿的时候还被暴民给堵在城门口不让进去。”他有些义愤填膺,“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梅蕊本就没事做,干脆站着听他讲,赵淳似乎很推崇襄王,开口闭口就是襄王的功绩,简直信手拈来倒背如流。听到最后梅蕊都被他专注的神情逗笑了,赵淳有些不满地横了她一眼,她才收起笑来,又听他讲道:“我说小妹啊,那陆稹不是好人,你在御前走动,可要离他远一些。”

这声小妹叫得梅蕊头皮发麻,她剜他一眼:“谁是你小妹?”

赵淳嘿笑:“从前我也这么叫你的,你都忘了?”

他讲的从前是梅蕊十二岁将将到长安的时候,她拿着阿耶的书信四处打听赵真真是谁,恰遇了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行来,径直将她手中的信夺过看了眼,英气的眉宇一皱:“赵真真,这不是小姨么?”

第7章 青衣立

梅蕊在赵府住了些时日,赵淳正处于兄爱泛滥的时节,同自己要好的几个狐朋狗友都有小妹,自己却没有,奈何他阿耶阿娘又不愿再生,见着十二岁的梅蕊自然是喜上眉梢,擅作主张地就叫起她小妹来。

许久未喊过了,这又喊起来发觉越喊越顺口,停不下来。梅蕊被他喊得头晕眼花,扶额道:“陆护军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赵淳咧开一口白牙:“长成那样,瞧着就不像好人。”

梅蕊算是领略到以貌取人的最高境界了,她哭笑不得:“你这歪理,我觉得陆护军的样貌挺好的,怎么换你口中就变成了‘那样’,那样是哪样啊?”

赵淳对梅蕊的话嗤之以鼻,抬起拇指来摸了摸下巴,他下巴处有青色的胡茬,显得朝气蓬勃:“连胡茬都不长,那也叫挺好?小妹,哥哥对你的眼光很担忧啊。”

四下无人,赵淳那股世家子的脾性又上来了,油嘴滑舌地:“对了,好久都没听你叫过淳哥哥了,”他眯起眼来,似是在回味当年,“来,叫一声给哥哥听。”

梅蕊脸都憋红了,错着牙凑近他:“好啊,你近一些,我……”赵淳果然凑近了去,梅蕊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耳朵就拧,柳眉一竖:“叫你个头!”

“唉唉唉,小妹。”赵淳耳根子最怕疼,连连告饶道,“我错了,饶了我罢。”

梅蕊这才收手,不知为何觉得后背发寒,扭过身去一看,身后便是一道门,陆稹掖着袖站在门前的石狮子那,不远不近地,也不知在那儿站了有多久。她打了个激灵,忙敛了神色请安,旁边的赵淳把着吴钩刀,虽也是跟着见了礼,但直直挺着的脊背却多了几分威武不能屈的意味来。

陆稹披着暗青色的氅衣,上有人物山水刺绣,腰间挂着金鱼袋,看都未看梅蕊和赵淳一眼,径直就从二人面前走了过去。他身后跟着南衙的一列禁卫,个个都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银铠摩擦撞击的声音将耳畔的悄寂碾碎,梅蕊悄悄抬头觑了一眼,看见了陆稹微微扬起的下颌,像一块白璧,倨傲而又脆弱。

待到陆稹走远了,沉重的气氛才疏缓过来,梅蕊叹了口气:“可吓死了。”

赵淳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宦官,你还怕他?”

梅蕊懒得同他理论,开口道:“你不去戊守的么?”

他果然一拍脑门儿,“同你闹呢,差点就给忘了,回见啊!”急行了两步后又回过头来,咧嘴笑着喊了声,“小妹——”

那神情真是欠收拾,梅蕊背过身不去理他,正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就有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对她道:“姑姑,殿下病了,在宜春宫呢,陆大人吩咐奴才来和您说一声,让您快些过去。”

梅蕊恍然,原来今日未在紫宸殿瞧见太子和陆稹是这个原因,再瞧瞧陆稹方才出来的那一道门,分明是往太医院的路,她应下后就跟着小太监往宜春宫走去。一路上闲得无聊,便问了小太监几句话,都是些叫什么名,打哪儿来,在宫里多少年了,小太监哈着腰道:“奴才叫福三儿,您就关奴才叫小三儿吧,奴才是陆大人从瘟疫里救回来的,早前的事儿都忘了,所以不晓得自己是哪儿的人。若是从四岁那年入宫开始算的话,奴才入宫足足十二年了。”

小三儿这个名越念越觉得奇怪,梅蕊干脆就唤他福三公公,福三儿连说使不得,推拒间宜春宫已经近了,梅蕊进去后就闻着老大的药味,太子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木剑,见着梅蕊后眼前一亮,对她招手:“过来,过来。”

梅蕊向他请了安后走近床边,她瞧见桌上摆着一碗药,还氤氲着热气,太子喜欢她,见着她连眉间的苦色都抛开了,将木剑仍在褥子上,眨巴眨巴眼:“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太子同赵氏的关系不好,若说是被请去了兴庆宫,必定会惹得他不欢喜,梅蕊便随口诓道:“路上耽搁了。”又岔开这个话,问,“殿下怎么了?”

太子抽了抽鼻子,眼眶还是有些红:“陆稹说本宫受寒了,要好好养着,还要喝药。”他瘪嘴,“可是那药太苦了,本宫不想喝。”

孩童喝药都得靠哄,梅蕊抿嘴笑:“那殿下想吃什么?”

这句话正中太子下怀,他舔了舔嘴角,乌嗔嗔的眼睛饱含期盼地将梅蕊看着:“本宫想吃糖糕。”

“殿下想吃,奴婢便给殿下做。”梅蕊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太子尚来不及欢呼庆贺,就听着了她的后一句话,“但吃一口糖糕,殿下要喝一口药。”

太子的面色又垮了下来,满脸的不开心:“为什么,本宫不喜欢喝药。”

梅蕊想了想,道:“因为喝药能吃糖糕。”

这句话正中太子软肋,他做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对糖糕的渴望和对喝药的抗拒打得头破血流,最终还是糖糕得胜,他有些痛苦地点了点头:“要吃糖糕。”

梅蕊笑道:“那殿下稍后,奴婢这就去替殿下做糖糕。”太子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对她道:“那你可快点。”

梅蕊嗳了声,走出去后问福三儿:“小厨房在哪儿呢?”

福三儿正打着盹儿,被梅蕊这一声惊醒,懵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领着她往殿后走,边走边问:“姑姑这是要做什么?”

进了小厨房后,梅蕊挽起袖来:“殿下想吃糖糕,我替他做几块儿。”说着就开始找糖与米粉,想了想又捞上一把红豆在碗里泡开。

福三儿看着她的举动有些愣,诧异道:“可是姑姑,殿下的饮食都是经由陆大人才能入口的。”

梅蕊看了他眼:“你便在这儿瞧着我做,看看我能在你眼皮子下弄出什么幺蛾子,行么?”

福三儿面色讪讪,干笑道:“瞧姑姑这话说得,奴才不是疑心姑姑。”

“不疑心就好,”梅蕊面上也没带什么恼色,依旧温温和和的,“殿下既然点了我在他跟前奉差,我也算是个守信义的,卖主这事儿我确实做不出来,你与陆护军大可放下心来。”

她话都放在这儿了,福三儿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立在一旁看她在厨房里上下忙活。小厨房里还有旁的厨子,她笑容和气地去问有没有已经酵好的面粉,厨子爽快地给她了,这样便省了不少的时间,还特地替她腾了个蒸笼出来,梅蕊笑弯了眼,朝向她施以援手的宫人道了谢。

将酵好的面放入蒸笼中,只消等待两刻钟便是了,时辰到了蒸糕带着水汽出锅,看起来晶莹剔透,福三儿在旁看得都忍不住咽了口水,梅蕊含笑瞧了他一眼:“想吃么?”

福三儿凑上来惊叹道:“没想到姑姑还有这一门手艺,实在是开眼界。”

梅蕊嘴角抽了抽,若不是这糖糕,她也不会这么命苦的被拎上来当御前,等糖糕放凉之后,她先切了半边散给了厨房里的宫人,又切了一块递给了福三儿。福三儿哎呦一声接在了手里,咬了一口松香清甜,竖起拇指来连连道好。

“没毒吧?”梅蕊笑着问道,福三儿面色羞赧,“奴才刚刚说话得罪了姑姑,还请姑姑恕罪。

梅蕊又将剩余的糖糕切成小块装盘,端着往宜春宫内走,刚刚走进去,见着太子床前立着的那道身影,脚步又停了下来。

方才她同赵淳在宫道上闹的那一出被人捉了个正着,她现下怎么都有些虚,但往后都在御前转悠,总是避不开的,她只得端着盘子向人作礼:“给陆大人请安。”

陆稹还是没有理她,太子神色有些慌张,只张了张口,也没喊出个声来。但糖糕的香味钻入了他鼻间,他略略侧头看过来,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盘子上,神色顿了顿:“这是什么?”

梅蕊依着规矩答道:“回大人,太子殿下说想吃糖糕,奴婢便去替殿下做了,耽搁得久了些,也不知殿下等未等急……”

她余光瞄到桌上的那碗药已经不见了,陆稹喜怒不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准你做这些的?”

梅蕊挺直了腰,不卑不亢:“奴婢做这些的时候,福三公公一直在旁守着奴婢,大人的担心实属多虑了。”

陆稹往站在门口的福三儿瞥了一眼,福三儿被惊得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陆稹凉薄的嘴角一压:“端去倒了。”

梅蕊觉得陆稹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倔脾气上来了也不肯低头,躲过了要上来夺盘子的宫人,扬唇冷笑道:“大人是觉得奴婢在这糖糕中下毒了是么?”

她抬起手来拈起一块就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眉目间蕴着怒意,“那么这样,是不是就能证明奴婢的清白了呢?”

第8章 月初弓

似是梅苑中的香雪乍开,生出蕴藉风流的艳色,陆稹手中托着空药碗,微微垂眼看着她,她的气势丝毫不逊于他,一副浑身碎骨浑不怕的架势。他乌玉般的眼中神色动了动,九枝青莲灯影跃动成深潭间细碎的涟漪,陆稹面上却未见波澜,开口只两字:“未必。”

梅蕊横眉,又听他续说道:“我见多了玉石俱焚的人,哪怕是死也要拽上别人的命,在所不惜,你来路不明,我不信你。”

她早知他不信她,也未曾想要解释过什么,但就这样无缘无故地置疑她的为人,梅蕊觉得很气闷,这股子忿意按捺在心口,她忍得浑身都在隐隐发颤。最终肩头的抖动平息了下去,她再抬起头来时已是风轻云淡:“大人言之有理,是奴婢冒犯了。”

她往床榻上瞧了一眼,太子瘪着嘴不敢吭声,只可怜巴巴地瞧着她手中的糖糕,馋坏了的模样。梅蕊不由得在心间叹一口气,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令她将某些关系理了个透彻,陆稹是真心实意地将太子放在心上,而赵氏那边,定不止一回派人对太子暗中下手。

至于赵氏为何要向小太子下手,她仍百思不得其解。陆稹在对待太子的事情上一项草木皆兵,她却记在了心思,她无奈地对着太子耸耸肩,并又向陆稹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欠了身就想端着盘子离去,好不容易又做了回糖糕,她想着干脆带回去给怀珠吃,可才走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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