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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安静地听着晋阳公主的讲述,已经放弃了拭泪的动作,一任泪水肆意地淌下。她一直都相信,李治是喜欢她的,可是她却不能确定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更不知道,只为了这份喜欢,她便让自己置身在一群女人之中,去争抢他一个月中几天相处的时间,她究竟做不做得到……
她更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总会有一天,她会累,她会倦,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有路可退吗?
永宁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她不敢面对爱,更怕管不住自己的心……
晋阳公主将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拉着永宁一起躺进了被窝里,将头靠在了永宁的肩上,低声说道:“永宁,你这次既去了洛阳,想必也见到了九哥了吧?不然你不会哭成这样……那你为什么不留下呢?父皇每每提起你,都一脸的惋惜,他是必定不会阻拦的,难道是房相?”
永宁深吸了口气,说道:“现在还不是我留下的时候……我也晋王殿下,似乎总是差着那么一点……”
晋阳公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我总是不懂的……只是永宁,别离得太远,别总没个消息,也别让九哥等太久……你都不知道,你每次送东西回房家,九哥都巴巴地盯着十七姐,不管你带回来的东西,还是书信、诗画什么的,他总要拓一份带回去才能安心……他宫中住处的书房里,你的那些东西都被他藏在一只箱子里,他心情好时,或是不好时,都爱将那些东西翻出来看看……”
永宁低头苦笑,她此时真的有些后悔,或许当时就不该准备了那些内容暧昧的诗词书画送回长安,若真能让李治淡了念头,她自己怕是也能兴起个了断的念头。只是,如今再想这些,却是有些晚了……
“永宁,你都不知道,这些年九哥变得都快让我不敢认了,他……”晋阳公主的声音中带了一些焦虑,说道:“他为人处事圆滑之处且不去说,私底下的那份狠辣让人心惊,若不是偶尔有你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总会表现出与从前一般的模样,我怕是都不敢再与他亲近了……”
“他,终于学着长大了……”永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感慨,从前的李治虽然颇为擅长韬光隐晦,可是很多时候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孩子气,不成章法,如今从晋阳公主的话里,倒不难听出李治的成长。
“我们为什么要长大呢?”晋阳公主的心情极为低落,如果还没有长大,她会快乐很多……
“我们没有办法阻止时间流淌,就只能学会自己长大……拒绝长大的下场,会很可悲……”永宁也希望不要长大,可是这个希望却没有任何一丝丝被实现的可能。她轻轻地拍了拍晋阳公主的背,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嗯”晋阳公主即使躺下要睡了,也没有放开永宁的手。
第二天永宁和晋阳公主都起晚了,她们梳洗好出了门,才发现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而天上密集的雪花仍旧在不停地飘落下来,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孙思邈已经在楼下叫好了早餐,一见晋阳公主与永宁下来,便招呼她们俩过去用饭。永宁与晋阳公主都有些心不在焉,吃起饭来都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孙思邈也不催促,反正眼看着这样的天气也不好起程,总要再住个一两天,不说等雪化了,也总得等着雪停也才能继续上路的。
可能是有永宁在的关系,晋阳公主日常对孙思邈的威胁话语今天倒省了下来,这倒让孙思邈心情舒畅了不少,甚至在心里认真地思量起,把晋阳公主甩给永宁的可能性……
客栈的老板心情很不错,这样的天气,店里的几房住客都表示了要再住一天,等雪停了再走。他一早上都忙活来、忙活去的,干劲儿十足。
永宁只吃了一点点便放下了筷了,然后捧着碗热汤不停地朝门外看。她琢磨着她那张纸条不该没用才对,按说来寻晋阳公主的人,昨天晚上没来,今天早上也必到的……可是怎么到了这会儿都没有动静呢?
“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呀?”晋阳公主今天的胃口也不算好,学着永宁捧着碗汤,却一口也没喝。
永宁听见晋阳公主的问话,不由得朝孙思邈看去,这里属这位老先生年长,她自然不好出头拿主意。谁知孙思邈只是看着永宁苦笑,一言不发。永宁顿时明白了,只怕带着晋阳公主这一路的走,压根就没走到孙思邈意图采药的路上去,这老先生怕是压根就是冲着洛阳行宫来的……
晋阳公主对孙思邈的心思也是能明白几分的,冲着他撇了撇嘴,然后又看向永宁,问道:“你呢?你准备去哪里?带我一起好不好?”虽然她用的是问句,可是她那动作表情显然都是不会接受“同意”之外的意见的。
永宁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原本是打算往辽东去的……”
“辽东?”孙思邈皱了皱眉头,说道:“陛下正准备东征,那里哪里是好去的?”
“孙师伯难道就没有打算过去看看吗?”永宁装出一脸好奇地表情,说道:“战场之上,伤亡必定惨重,若是有了您这位神医在,怕是也能少死几个人吧?”
孙思邈看了看永宁,然后低头沉思不语。
第三卷芳华苒苒第一三五章兄长
第一三五章兄长
这风雪越来越大,客栈老板为了笼络着客人都下楼坐在大堂取暖,好省些各人屋里的用碳,便依旧用干柴在大堂中央拢了火堆,上面还吊着一口大黑锅,扔了几根大骨头炖了汤,免费供客人取用。
孙思邈注重养生,永宁和晋阳公主不喜油腻,所以他们三人都没有要骨头汤,倒是跟着孙思邈的那两个小道僮,见旁人喝得香甜,也去要了两碗,只是从两人喝时的表情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
孙思邈见永宁一直朝大门外打量,也极注意外头的动静,心头一动,看着永宁的眼神倒还真带上了点感激。永宁却有些心虚,并不敢与晋阳公主对视,好在晋阳公主也一直坐在那里想心事,并没有注意她。
将近巳时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永宁不免有些泄气,也开始在心里暗暗思量,事情究竟是在哪里出了纰漏。她看见晋阳公主时不时地用一种有所求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就有种心跳过速的感觉,本能的知道晋阳公主这会儿想着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她更加回避起晋阳公主的眼神,拿着一路上的见闻,也孙思邈探讨起了医药的应用,顺便请教一些这方面的常识问题。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孙思邈的气色也有些差了,显然这老道所剩不多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了。就在这时,外面街道上终于传来了一阵马蹄乱响的动静。孙思邈与永宁的眼睛同时一亮,而客栈老板的动作更是迅速,一溜烟儿似地拉着小伙计迎了出去。
晋阳公主倒没想那么多,见孙思邈与永宁都朝门外望去,便也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外面的脚步声沙沙做响,来的人绝对不算少,这个天气还会大队人马的出门,也确实另人好奇。
很快的客栈老板招呼客人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然后外面屋檐下就传来了跺脚掸雪的动静,接着——高阳公主与房遗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孙思邈与永宁都满脸笑意地站起身来相迎,而晋阳公主却满脸诧异地坐在那里动都没动,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这么“巧”,会在这里遇上这两位……
因为孙思邈早上选的这个位置正好斜对着门口,所以高阳公主和房遗爱一进来便瞧见了他们这一桌,然后高阳公主的脸色便一下子黑了下来。
高阳公主谁也没理,直接走到晋阳公主跟前,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然后拖着她就往楼上走,边走边问:“你的房间是哪间?”
永宁和孙思邈一起眨巴着眼睛看着晋阳公主被拖走,有志一同地没有站出来说话,让那对姐妹上楼好好谈心去了。房遗爱叹了口气挨着永宁坐了下来,很客气地跟着孙思邈打了个招呼。
这夫妻俩出这趟门可没少带人,原本还显空荡的大堂一下子被这些拿刀带剑、披盔带甲的武士们给挤满了,原本那两三桌的散客一副避之不急的样子,纷纷避回了房里去。这会儿客栈老板可顾不上那几个碳钱了,房遗爱大方的扔了个足有二两的银角子给他,让他给这些公主府的侍卫们准备些招呼的吃食驱寒。一时之间,这客栈从老板到伙计都忙得热火朝天的。
永宁左右看了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与孙思邈说了一声,也拉着房遗爱上了二楼。头天晚上订房间的时候,永宁与晋阳公主本是一人一间的,只是她们两个说话晚了,便睡在了一起,这会儿晋阳公主下意识地与高阳公主进了永宁那间房,于是永宁便只得拉着房遗爱去了晋阳公主订的那间。
“你们怎么才来呀?我还以为信儿没送到,或是你们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呢……”永宁一坐下来便开始抱怨,她刚才还真是有些担心他们没把她送的那张小纸条当回事。这公主哪里是好拐带的?但凡出点什么差错,晋阳公主只要撒撒娇、装个可怜,估计禁足几天就能把事情抹过去,可是沾边儿的其他人这脑袋可就有些不稳当了……皇家,是不能指望他们讲理的
房遗爱挑了挑眉,上下的打量着永宁,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凑过来低声问道:“昨晚那纸条,是谁帮你送来的?这几年你在外面,似乎还真认识了些不得了的人物呀……”自从看过永宁剽窃过来的那些武侠小说后,房遗爱就对那些传说中的武功大感兴趣,可惜的是找不着门路学习,他身边的那些武夫练的都是行军打仗的那一套,就算有传闻中的高手存在,也都是些他不敢招惹的,比如说:卫国公李靖……
“在外头几年,连个用得上的人都结识不着,那不是白在外头跑了吗?”永宁虽说有些心虚,却还是故做镇定地白了房遗爱一眼,说道:“我问你呢,你们怎么才来呀?可是洛阳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房遗爱摇了摇头,托着下巴看着永宁,说道:“昨天我与公主一见那纸条,就知道是出自你手,公主当时就急了,拿了纸条就想禀告陛下去,结果却正遇上晋王,倒是被他给拦了下来……晋王说,这纸条出自你手,哪里好让陛下过目?总不好再让你拖上关系的,他虽也着急,却身份所限,不好随便离开洛阳,便让我们夫妻俩在陛下跟前告了假,说是今日要出城赏雪……”
永宁看见房遗爱提起李治时那有些暧昧的神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说道:“还好昨夜这雪下得够大,不然等你们到了这里,我也早被晋阳公主给拖着走没影了……”
房遗爱撇了撇嘴,说道:“拉倒吧——别说昨夜那么大的风雪,就是没这风雪,从这符丘集往前也就一条路,百十里地的走,就算是你们有马车,又能走出多远去?在这客栈里没堵着你们,一路追下去,也就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为了速度能快点,高阳公主连马车都没坐,跟着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儿一块骑马来的”
这些年下来,房遗爱与高阳公主的感情愈发深厚,提起来那语气都透着甜蜜,倒让旁人不由得欣羡不已。永宁似笑非笑地看了房遗爱一眼,说道:“是,高阳公主最好,高阳公主最棒,高阳公主最厉害了……行了吧?你用不用句句不离高阳公主呀?”
房遗爱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扭头,但随即他便又回复了抬头挺胸的姿势,一脸得意地说道:“那是我媳妇儿,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永宁满心轻松的笑了,不管她来到大唐后做对、做错过多少事,房遗爱与高阳公主夫妻和顺这件事,都是她最骄傲的成就。如今的房家,似乎除了她之外,一切都很平顺……她呀……以前她可从没想到过,她自己能变成房家的麻烦。
“你在洛阳就呆了这几天,时间太少,我也没得上私下里跟你说话的机会……”房遗爱一脸正经地坐直了身体,很认真地看着永宁,说道:“你对日后,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那些糊弄外人的场面话就不用再说了,二哥也只是想知道你的打算,也好心里有个底……从二哥心里说,怎么都是不愿委屈了你的……”
房遗爱这些年虽然还是一副莽撞憨直的形象示人,即使是高阳公主也多是为此替他担心,但其实他只是在永宁的调教下,习惯了这张面具,而把他内秀的那一面给小心地隐藏了起来,轻易不肯露出来。这几年来,他没少为永宁担心,也反复衡量过不知多少次,却怎么想都觉得永宁这委屈受大了……怎么想都觉得,永宁这辈子是吃亏吃定了
永宁也是能明白房遗爱的想法的,虽然她的心境总在变化,可是事情本身与既定环境却是一直都没有改变的。她浅浅一笑,低头轻扯着自己的袍袖,说道:“二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