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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以后被分到这间宿舍,然后一直在办公室和宿舍的两点一线中度过每一个黄昏和夜晚。
干净的被单有薰衣草味洗涤剂的香气,苏朝宇打了个喷嚏,他坐起来,咬了咬嘴唇,悲哀而勇敢地接受了自己正在自欺欺人的事实。他穿上鞋子,叠好被子,再次用巨大的白床单把床和书桌遮起来,锁门离开。
苏朝宇走得很慢,他在暮春微醺的下午第一次非常认真地观察着这个他将要安放整个青春甚至全部生命的基地。如果忽略行人们挺拔的身姿和整齐的军服,这里就好像是小而整洁的城市,整齐的灰色营房前面种着高大的梧桐,步行的人不会因为边城毒辣的太阳而耗费不必要的体力。街区之间也有小型的街心公园,用矮而整齐的灌木围着,丁香花的香气很远就能闻到。因为是周末的关系,街上有年轻的父母带着非常小的孩子,作着一些旁人看来非常幼稚但当事人却其乐无穷的游戏。跟外面不同的是,牵着狗散步的人很少,倒是军犬巡逻队的队员们和军犬们一起,迈着整齐的步子跑过人行道,每只狗都叼着一块属于它们自己的毛巾,大概是刚从训练场上回来,要去洗澡了。
回到司令官官舍的时候,晚饭的香味已经飘散了出来,江扬和江立在客厅闲谈,苏朝宇走进去的时候江扬正被弟弟逗得大笑,兄弟俩都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如果忽略明显的年龄差距,他们简直像是一对双胞胎。这个词让苏朝宇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他像平时一样敬礼,叫了声“长官”,在江扬点头之后看向江立,他有些头痛要如何称呼,比自己小八岁的长官的弟弟,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高官子弟之一,直呼名字似乎有些不妥,但……。
“苏朝宇学长!”江立已经笑着站起来,拉着他坐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您拿国际陆军精英赛冠军那年,我就在帝国军校的战略经济学专业读书,您可是我的偶像。”
苏朝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他却对江立却毫无印象,正常而言,江立显赫的身世和英俊的相貌都应该使他成为军校里不能被忽略的人才对。
“江家的孩子只有在研究生阶段才会出去读书,用的都是化名,而且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学校活动,也不会住在学校里。里奥可是冒着老狐狸发脾气的危险去捧你的场,还逼着我带他一起去意大利看你的比赛。你不知道江小少爷平时有多懒,老狐狸不在家的话,他连被子都不叠。那次居然提出在整个观赛期间替我洗衣服这种条件来。”江扬毫不留情地揭短,恼羞成怒的弟弟自知不是对手,不敢动手,只是把一记非常怨恨的白眼砸到哥哥身上而已。
苏朝宇偷看江扬:这么说,他注意到自己并不是新兵入营的那一天,而是在更久之前?想到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候,他就在观众席的某一个角落里,吃着爆米花看自己的比赛,听着十四岁的弟弟对场上选手的表现品头论足,苏朝宇的脸腾就红了。
江立眯起眼睛反击:“哼,那是谁特意打了个电话到老狐狸的私人手机上面,撒娇耍赖地非要把冠军私藏了不可呢?”他亲亲密密地握着苏朝宇的手:“你不知道江大少爷平时有多严肃,最爱说‘机会面前人人平等’之类的,我可是他亲弟弟,还没成年就被他丢到特种部队当新兵练也罢了,教官稍稍照顾我一点他居然就要揍人!这种徇私的事情这么多年可是第一回,爸和妈通电话的时候都当奇闻说。”
江扬神色如常,抿了口茶:“是,就是这么回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凭他那个优秀程度严重与出身背景不成正比的档案,还有那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被人整死或者一辈子窝在外联司负责翻译菜谱的几率大概各半罢。”
江家小少爷叼着冰镇可乐的吸管眨眨那双跟哥哥一模一样的大眼睛:“那么,你为什么还揍得人家起不来呢?”
苏朝宇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不敢走,头埋得低低的。
江立蹭过来,骄傲地宣布:“苏朝宇学长,以后不用怕我哥,他从小到大都是纸老虎!”
苏朝宇客气地跟着笑了一下,小声咕哝:“那么大概江家的纸老虎也是会咬人的。”
江扬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没有错过他的低语:“的确。还能让人疼得立刻马上永久地记住教训。”声音清淡从容,带着调侃意味,只把弟弟气得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这种轻松的气氛持续到餐桌上,程亦涵早看惯了他们兄弟俩的相处方式,只是在谈话进行到□的时候擦擦手指站起来:“距周日晚上例行的巡视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我在车里等您。”
江扬想了想:“今晚我有一些私人的事情要做,小狐狸?”
江立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好吧好吧,反正老狐狸交待我瞧瞧你的基地。亦涵哥哥!!?”
程亦涵忍着笑,看看手表:“那么请小少爷守时。”说完就迈着朗朗的步伐离开了。
等江立走了,江扬看苏朝宇也吃饱了,站起来淡淡吩咐:“二十分钟以后到我书房,换军服。”
“是,长官。”苏朝宇也赶快站起来,目送江扬离去以后才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对着镜子一边飞快地整理仪容一边猜测江扬的动机,每次被教训是一定要穿戴整齐的,但理论上江扬从来不在饭后教训他,一个月的军姿也罚完了……难道是因为今天提到的两年前那场比赛?苏朝宇的胃翻了个个,以“戒骄戒躁”、“把骄傲自满的情绪扼杀在萌芽中”的理由记上二十下欠债的话,大概自己也是不敢有意见的。
他一面胡思乱想地走到江扬的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拿账本和藤杖,飞跑下去取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敲门喊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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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第一部之销金行动
作者:醉雨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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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胡思乱想地走到江扬的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拿账本和藤杖,飞跑下去取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敲门喊报告。
没有向惯常那样听到“进来”的命令,江扬亲自打开了门,苏朝宇一愣,江扬穿了白色的军礼服,配了红色的长绶带,胸前戴着象征国家最高荣誉的金百合勋章,帽沿下琥珀色的眸子闪闪发光。
“长官……”苏朝宇发觉自己变得结结巴巴,眼前的江扬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英俊,简直像是老式电影里那种浪漫的王子,耀眼夺目。江扬把他拉进来,顺手关上了门。书房没有开灯,借着落地窗外一点一点亮起来的灯光,眼前能朦朦胧胧地分辨出人的轮廓,眉目却不分明。江扬戴着丝绸手套的手牵起了他的手,苏朝宇一惊,却在对方安抚性地一握下很快放松了。江扬牵着他走了好几步,然后停下来。他用那种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在苏朝宇的耳边说:“闭上眼睛,我的小兵。”后者服从了这个建议,尽管下意识地紧张地支起了耳朵。
江扬在房间里忙碌地走动,大概五分钟以后,他说:“好了,睁开眼睛吧。”
苏朝宇睁开眼睛,他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密合的窗帘和满地芬芳的百合花创造了私密温暖的空间,熟悉的大桌、真皮椅和沙发都被搬空了,自己站在中央柔软的地毯上,唯一的一束灯光从上而下笼罩着他,在他的脚下形成了一个满月般的光晕。
江扬站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凝视着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非常复杂的光,苏朝宇无法分辨那里面到底都有什么,他因为不安而放弃思考。
一只紫色天鹅绒的小盒子出现在江扬手中的时候,苏朝宇的心脏停了半拍又疯狂地跳跃起来,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江扬走到他身边,打开盒子,一枚银色的心形勋章安静地躺在优雅的绒面上,金色的缎带在微光中反射着变幻的光。
“为了准确的判断,勇武的战斗和精准的枪法。”他的指挥官说着,第一次在他面前低下头,能熟练操纵战斗机也能指挥千军万马的手指长而有力,灵巧地一缠一扣就将那枚银心勋章戴在了苏朝宇的胸前。有那么一刻他们非常接近,苏朝宇能听到江扬的心跳和呼吸,能看到那与将官形象并不和谐的长睫毛,挺秀的眉淡色的唇触手可及,然后江扬用力地拥抱了他,并且把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上:“恭喜你,苏朝宇。”
可能是按动了什么按钮,落地窗的窗帘哗啦展开,在司令官官舍的小院子里,一枚一枚的烟花弹腾空而起,在窗外爆炸,流光溢彩,把整个房间都映成五彩的颜色,江扬放开苏朝宇,但他的左手仍然紧握着他的右手,在一片震耳欲聋烟花爆炸声中,苏朝宇清清楚楚地听见江扬在自己的耳边柔和地说:“在未来漫长的军旅生涯中,你一定会得到无数的勋章和奖励,但是第一次,永远应该是最好的,我的小兵,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苏朝宇望着漫天流动的璀璨,闻言侧头,微微一笑。
江扬松开了他的手,像上司那样拍拍他的肩膀,他假装在看那漫天的烟花,藏在裤袋里右手狠狠地掐着大腿外侧的皮肤——他第一次知道压抑真正的狂喜是多么的困难,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是他的理智无法控制的,那就是情感的冲动。
他永远冷静的心怦怦乱跳,只为那个比烟花还灿烂的,微笑。
在那一天以后,江扬几乎把全部的私人时间都留给了他的弟弟。江立已经接受了外务省的调令,“这是小家伙作为孩子的第一个假期,也是最后一个。”江扬有一次感叹说,“江家的孩子都是没有童年也没有父母的,有时候我甚至想停止所有的工作,好好和家里人度个假。你知道么,从我记事到现在,我们一家五口人,只有一次曾经聚齐在一起吃饭,还是托了旁边斯诺国王访问的福。”
江立只在基地住了三天,剩下七天的假期留给自己:“想尝试一下徒步背包旅行,以后是不可能有这么浪漫的机会的。”十六岁的少年笑得非常灿烂,他和他的哥哥一样,早已经接受了这个注定的责任,纵然有再多不能言说的艰辛,他们也将执着前行,永不放弃。
但在江立走了以后,苏朝宇明显地感觉到了江扬的疏远,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了所有的私人物品,准备在合适的时机主动要求搬回自己的宿舍去,甚至还在抄写信封的间隙写了一封感谢照顾的客气的信,只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死死拽着他,让他把那封信锁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让他在日复一日单调客气的寒暄中保持沉默,他知道自己的舍不得最终将毁掉一切,但他仍然无法下定决心。
然后又是周末,在一次气氛颇为融洽的晚餐结束的以后,在例行的甜品时间,换了军服出来的苏朝宇终于犹犹豫豫地提出了要搬回自己宿舍的要求。江扬正要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随即点头,说:“可以。”苏朝宇捕捉到那双琥珀色眼眸里一闪即逝的如释重负,他的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表面上却恭谨地微笑着说:“谢谢长官的照顾,我已经都收拾好了,今晚可以回去么?”
“这么快?”江扬征询地看向他,“还是明天早晨吧,我叫司机送你。”苏朝宇摇头推辞:“我只有很少的私人物品,上周末已经抽空把那边的宿舍收拾干净了,并没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谢谢长官。”江扬刚要说什么,通讯器却响了起来,是林砚臣的专用通路,这个浪漫的下属绝对不会在没有大事或者紧急情况下占用自己和他人的私人时间,所以毫不犹豫地放下茶杯,回书房里去了。
片刻之后江扬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了军服,他简单地说:“林砚臣在例行巡逻中遇到了突发事件,他们确定遇到了绑架贩卖妇女儿童的团伙,现在正把三十七名被害人和二十九名武装犯罪分子送回来。我现在必须去。”
苏朝宇愣在了门口,手中的旅行包砰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