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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介稍作休息,已经陪着赵德基来到三楼的舱外,看着远方的天空。赵德基道:“这是哪里?”
林之介道:“小臣也很陌生,对一片不太熟悉,显然是昨晚迷失了方向。”
他唤来儿子:“四郎,你这些年跑了这片海域,对这里可熟悉?”
林四郎看得半晌,摇摇头,他旁边的妹夫张十五忽道:“这是一片荒岛,小人曾有一次冒险路过这里,岛上聚居着一群海盗……”
“海盗?”
一旁的花溶忽然想起秦大王,细看这一片海域,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秦大王那片海域。
赵德基曾有几个月海边驻防的经验,但那基本是浮光掠影,并无真正驾驭经验,数日奔波逃亡,海上不比陆地,瞬息万变,远远看去,那片隐约的岛屿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
“小人十几岁时出海,跟家父一起遇上海盗,所以印象深刻。如果绕过这片群岛,再往东绕行,可以出去。”
林之介道:“非要绕这里么?”
“对,那里有条出海口,否则,船就要进入大洋,从此不知去向。”
林之介转头看赵德基,赵德基看看他船上的一众水手,这些人,也都是能征善战的,因为要保护货品,都是保镖性质。
“老先生,和匪首一战,有无把握?”
林之介摇摇头:“虽无把握,不过草民有一计。”
赵德基急忙道:“老先生但说无妨。”
“陛下皇恩浩荡,不如招纳这伙盗匪,许以高官厚禄,他们必然金盆洗手,为朝廷效力,以后也博个封妻荫子。”
“好,就这么办。可是,派谁人去说服?”
“草民的儿子四郎可以前去。”
他喊一声,林四郎立刻上前,林四郎三十五六岁,中等身材,脸色黝黑,非常健壮,常年在海上行走,曾到过沿海的不少小国经商。
赵德基见他甘冒如此大险,叹道:“老先生忠心耿耿,朕要是能逃脱这场劫难,一定重重赏赐你们父子。”
“多谢陛下。”
林十五道:“当初家父厚赂海盗,得以逃生,他们的海盗头目姓周,我还认得。为人还算豪爽,但不知是否还是此人。”
“好,你和四郎且先去打探,而且,船必须靠岸,略作修补。加上仓促出海,船上清水补足不够,最好能取点清水。”
“是。”
当下,林之介挑选了几名精悍的水手,花溶曾在秦大王岛上呆过几个月,熟悉海盗的一些做派,就道:“林老伯,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林之介赶紧道:“姑娘,匪首无情,太危险了。”
赵德基身边只剩下许才之和花溶二人,也不愿她去冒险,摇摇头:“溶儿,你终究是女流,不方便,先观望一下再说吧。”
“是。”
又行一日,快到傍晚,船在靠近那座连绵的群岛。放眼看去,岛上树木葱笼,也不知有多宽多长,但花溶意识里,这并非秦大王的岛屿。
她也不知是不是松了口气,只默默地看傍晚的海风将那些细白的沙子刮起来。
船尚未靠岸,已经响起几声警讯,显然是海盗监控所发出的。
张十五早有准备,喊了几句口号,海盗们有些迟疑,仿佛是默许了大船远远靠岸。
林四郎和众人携带了船上的一些礼物,另放下一条小蚬板上岸。
小船一靠岸,几名海盗涌上来,张十五讲了几句行话,直问:“周大哥在不在?”
这伙人正是周大王的喽啰,见众人带了丰厚的礼物,大喜:“你是何人?我等即刻带你去见周大哥。”
周大哥号称周七,正在饮酒作乐,见张十五抬着箱笼前来,指着他:“你这小子,好生面熟。”
张十五行礼:“小人张十五,见过七爷一面的。”
周七哈哈大笑起来:“想起来了,你的老子曾送我厚礼,小子,你这次又来做什么?落难了?还是被其他海盗打劫了?”
张十五恭恭敬敬地行礼,压低了声音:“小人有要事禀报。”
周七屏退左右,听张十五讲完,面色大变,有喜有忧,半晌,忽然道:“张兄弟,你平白送我一场富贵,我却不敢轻易拜领。实不相瞒,这海岛前些日子,已经归顺于我家大王,我得征求他的意见。”
“好说好说。”
“我且派兄弟们好生招呼贵人,张兄弟,你先回去等候,我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多谢周七爷。”
船临时停靠在岸边,众人焦虑地等待着众人返回。直到下午,才看见蚬板驶回来。
赵德基一直焦虑不堪,但见林四郎面有喜色,才松一口气:“四郎,可是有了眉目?”
四郎行礼:“回陛下,岛上的盗匪叫周七,人称七爷。但是他说前不久他的岛才被另一股大盗头目收服。他说他自己无法做主,得去请示了大当家才能回报陛下。目前,他允许我们暂时靠岸。”
“大盗头领是谁?”
“他不肯透露,只说姓秦。”
花溶心里咯噔一下,她本来就在忐忑,这片怒海接近秦大王的海域,但因为不是这个岛屿,所以,一直抱着侥幸心理,心想,也许不是。现在一听姓“秦”,心里就凉了半截。如果是秦大王,怎生会接受招安封赏?
赵德基也曾在这一带海域防御,但一来时间短暂根基不足,二来从未和秦大王面对面,根本不认得他,所以,纵然早已听过“秦大王”也不知他究竟是何人。
花溶情知不妙,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听林四郎继续道:“周七很动心,他已经启程去禀报那个首领。说最迟明日早上就会有消息。”
海盗之间自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但是,此刻众人躲在这孤岛边缘,金军随时会追上来,滞留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只得暂时靠岸。
一众巡逻的小海盗不知是天子,但听得周七吩咐,也不敢怠慢,只一个个好奇地看着这一众逃难之人。
正文 第116章 见秦大王
又见居然还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一个个均偷偷瞧个不停。花溶也不以为意,只一路观察地形。
当夜,众人在岸上燃起篝火呆了一晚上,因为不知金军是否追来,这一夜,终不敢睡熟,轮流执勤,惶惶地过了一夜。
再说周七一早发出信号,只率领两名喽啰,驾驶了一艘特快的水船,赶了一夜到了中间岛屿,这时,已经天明了。
他上岸,几名海盗迎着他:“周七哥,有什么事情?”
“我要见秦大王,有急事。”
海盗见他行色匆忙,不敢延误,立刻将他带到岛上一座巨大的木屋里。
且说秦大王自从被花溶坚决拒绝,又见二人“成亲”,知道无可奈何,岳鹏举在身边,又抢不走花溶,激愤之下,一场斗殴,受了伤。他见花溶对自己的伤漠不关心,对自己更是如见了蟑螂、老鼠一般,避之不及,唯恐沾着一星半点,对自己实无半分情谊。他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寻妻,跟随的下属死绝,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将她从金营救出,原本指望的是搂着娇妻回家,没想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激愤吐血,当下也不逗留,径直赶回了自己的老巢。
回到海上后,稍作休整,他就着手将周边小岛屿统统收服,小海盗周七等也是其中之一,众人以他为大头目,联手做“生意”,地盘日益扩大,自由自在地做个海洋霸主。
这天,他正在和一众喽啰研究如何收服一个始终攻打不下来,不肯归顺的大岛,正讨论到激烈处,值守的小喽啰匆匆而来:“大王,周七来了。”
“叫他进来。”
周七匆匆进去,满面喜色:“大王,有笔大买卖来了。”
“什么大买卖?”
“一林姓大商人找上我们,说要借道通过。”
“哦?要走留下买路钱就是了,这算啥鸟大事?他商船上有何值钱的东西?”
“大王有所不知……”周七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秦大王会意,屏退左右,“什么事?”
“林姓商人的船上不是金银,但胜过金银,奇货可居啊。那人好像是赵家天子,是被金军追到海上的……大哥,你想想,如果我们护驾有功,就可以获得功名爵位……”
林四郎按照林四郎和张十五的明示暗示,对周七许以了高官厚禄,强盗出身的,最理想结局是被招安,现在周七得到天子的亲口承诺,以为秦大王自然也会心动。
秦大王回到海上后,虽不问外事,一味在势力范围内攻占,但金军一路追赶,从山上追逐到扬州,如此沸沸扬扬的大事,自然会有人回报于他。不过,赵德基被追到海上,而且追到如此遥远的距离,也真是出乎他的意外了。
心里忽然一阵狂跳,既然赵德基被追到这里,花溶,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他定定神:“赵德基一行中可有女子?”
周七莫名其妙:“赵德基是谁?”
他并不知道赵家天子的名字,秦大王挥挥手:“那群人中有没有女子?”
“小弟只见得林四郎、张十五,还来不及见其他人等。大王,你要女人?〃
“女人,老子有的是。没啥,随口问问。怕中了他们的奸计。”
“他们随扈并无多少侍卫,力量悬殊大,我见绝无可能给我们造成危害,才允许他们靠岸的。因为事关重大,不敢做主,所以,特来询问大哥。”
“也罢,我去看看。”他想了想,忽然又道:“算了。不用了,赵德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被鸟金人抓去也跟老子无关。反正他家江山是坐不稳了。你回复他们,叫他们绕道……”
周七迟疑一下,如果真是天子,不曾救援,以后岂不是死罪?
“要不要扣下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也不用。不救助也不许有任何刁难。再有,把他们送你的礼物如数退还,如有需要,可以资助他们一些食水。”
“是。”
周七很是失望,秦大王却一瞪眼:“留下赵德基,引来金军,虽然金人不习水战,但终究后患无穷。而且,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他以后翻脸不认人,我们脑袋都得搬家。除了你的海岛,其他岛屿都不许透露给他,免得他万一逃脱,秋后算账。”
周七不敢抗命,虽然急切想立功“护驾”,但见天子并非太平盛世的赫赫威仪,而是落荒而逃的几个人,想来也无甚油水可捞,也不再劝说秦大王,匆匆就回去复命。
秦大王见周七出去,本想叫住他,但想想,花溶对自己实无半点情谊,自己又还问她作甚?
管她风大雨大,死在海上也跟自己没有半点干系。何况,她还不一定就在呢。
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天,众人焦心地等到下午,才见周七率领几名属下匆匆而来。为安全计,赵德基和林之介被许才之等人保护着上了船,只剩下林四郎等谈判,花溶也留了下来。
周通想起秦大王的话,在人群里看几眼,果然见到一个女子,但见她穿一身戎装,眉目清秀,也不知秦大王提到的是不是她。
因为奉命拒绝,他也不敢多问,只转向张十五等。
林四郎先行一礼:“周相公,贵首领可曾答应?”
周七是海盗,他却以本朝的尊称“相公”呼之,周七得他们厚礼,又没办成事,有点不好意思:“抱歉,首领不答应。你们的礼物,如数退还。”
“这是给周相公的小小心意,不用退还。”
林四郎非常失望,再求几次,周七依旧不允,语气渐渐不耐烦起来:“你们快另寻生路。若有需要,我还可以奉上一些清水粮食。”
众人无可奈何,只得去装取一些饮水,林四郎执意将所有礼物留下,周七抱歉不过,下令给他们拿了不少干粮。
花溶一直没有做声,落在后面,这时,忽然开口:“周相公,请问你们的首领是不是秦大王?”
周七听她问起,很是意外:“正是。”
“你可否转告他,我想跟他谈谈?我叫花溶。”
周七见她相貌清雅,谈吐斯文,他尽管是粗鲁海盗,也不由得斯文起来:“老大已经说了,不和你们谈任何条件。”
“你告诉他,我叫花溶,也许,他会见我的。”
周七听得秦大王特意问起,知秦大王和她必然有渊源,态度更是恭敬:“姑娘,请原谅。老大拒绝和你们任何人相见。”
花溶听他此语,更加确定是秦尚城无疑,这天下,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秦大王了。
花溶很是失望,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们再等两天,麻烦周相公转告他一声,花溶有事求他。”
“这……”
“就劳烦周相公最后这一次,如果他真的不见,我们即行离开,绝不敢再有任何打扰。”
林四郎和张十五也趁机纷纷求情:“多谢周相公大恩,请代为通传。”
周七收了他们的大礼,无功不受禄,又见花溶举止从容,很有好感,不得不道:“好,待我再去问问。”
“多谢,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周七一转身,林四郎才低声道:“姑娘,你认得秦大王?”
“嗯。”
他和张十五对望一眼,喜出望外:“如此,可真是好极了。”
花溶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