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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孝亲是为孽,但亲不慈子亦为嚚。你母亲对贱妾庶子不战而逃,对自己嫡子却诸多要求。家宅之事,妄想靠你朝堂博位争胜负,这是愚昧!更是不慈!”
“她那般荒唐要求,你不仅不疏导劝解,反而奉若圭臬,以至于她今日写出这般荒谬之信!”苏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言辞中颇为痛心疾首。
“舜与其父在《国语》中没有读过吗?舜父若用短木训之,舜便受之;舜父若用粗杖训之,舜便遁也。并不是舜不孝,反而是因为他大孝。如今亦然,你明知你母亲是盛怒之下神智不清,你若因此伤到了自己,不是陷她于不慈之地吗?更何况,若你因今日事彻底废掉双腿,那你母亲日后只会更无所依靠。”
听了苏老夫人的话,季应承面色微变。他扶着苏陌素站起来,坐回榻上:“老祖宗所言极是,是应承想岔了。但母亲素来言出必行,应承实在担心她。”
苏老夫人内心其实十分不喜苏瑞蕊这个孙女。当年她四子苏平源为救发妻王氏溺水而亡。苏老夫人恨透了王氏。偏苏瑞蕊长得最像王氏。虽然苏瑞蕊肖王氏,但季应承却反而肖其外祖父,因此苏老夫人几乎是将季应承养到了膝前。
如今,最不喜欢的孙女,差点害残最喜欢的曾外孙,苏老夫人心中十分不快。她摆摆手:“为母应自强。你母亲那我自会派人过去。你若是想通了,就好好养伤。再不要平白无故让你妹妹这般担惊受怕。”
苏老夫人的视线从苏陌素身上掠过。
苏陌素知曾祖母是护着自己才这样说,可是她心中的难受并未减轻。归根究底,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她自作多情地给姑母去信,姑母便不可能回信训斥承表哥。若不是她进了失火的书阁,表哥就更不会腿和手一齐受伤,还伤得如此之重。
“今日之事,切勿再提。”苏老夫人又看向苏陌素:“素丫头,今日起,你便同我回落幽院住。”
苏老夫人离开后,竹韵便十分忐忑地走了进来。
苏陌素见竹韵怀中捧满吃食,便知他是有意哄季应承开心。她上前将吃食接过,一一摆在季应承面前。
季应承被苏老夫人一番训导,心中绝望虽不再那般浓烈,但情绪却不可能很快恢复过来。
他右手微微颤了颤,依旧不能利索地行动。
“怎么没有豆腐西施家的豆腐?”季应承顾及苏陌素的情绪,便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笑问道。
自从结识李大刀后,季应承和竹韵便时常称张氏为豆腐西施。这赞的并非张氏本身,而是她做的豆腐。那日在李大刀家中,张氏做的豆腐菜肴十分美味。尤其是那一碟豆皮包子,称得上包子中的西施。
竹韵见少爷似乎提起了几分兴致,忙用一副轻松的语气说起今日的经历来:“少爷你可不知道,现在豆腐西施都不做豆腐了,转当了管家的老妈子。”
“如今她可是咱府上刘妈妈一般有头脸的人咯,下面还有几个丫鬟管着呢。”竹韵有意说得抑扬顿挫,想要吸引季应承的注意力,“少爷你猜她是怎么着?”
“可不是李大刀走了财运,也不是那豆腐得了达官贵人的青睐。”竹韵挤挤眼角,“是她隔壁老王走了大运了!”
苏陌素一直留心着季应承的表情。她见他虽然望着竹韵,却实际上表情十分寡淡,全然不似寻常那般真心欢快的样子。见季应承这般强颜欢笑,她心中更难受了。
季应承亦注意到苏陌素的目光,他摸了下自己的脸,把自己的表情调动得快活一些:“莫不是那隔壁老王看上豆腐西施了?她走的这是枯树逢春的运?”
竹韵剥开一包吃食,捡了其中一块糕点送到季应承面前:“人家那隔壁老王跟豆腐西施一样,都是一个徐娘半老、风韵不犹存的老太太。只是原先啊,那老王家的,也和豆腐西施一般,家中算不得宽裕。”
“近日也不知怎的,老王家的突然就得了笔银子。是了,听旁边的人说,是老王那儿子去了外面做生意,赚了银子给老王家的送回来的。老王膝下就那一个儿子,儿子不在身边,银子也没处花。”
“但老王儿子与李大刀是从小穿一个裤裆长大的。因此他便托了李大刀将家中院子修葺一番,还请了仆从丫鬟。豆腐西施呢,就被请去当家中的管家。说是管家,其实也就是为了让她娘有个伴。”
竹韵自己也说得起了几分兴致,他好奇地问季应承:“少爷,你说那老王家的儿子,听说是柴夫,怎么突然就能发了大财?要不竹韵也去砍柴去?”
季应承终于被逗笑了一次,他啐了竹韵一声:“你倒是出息了。跟着少爷我,也旁读了不少圣贤书。你的出息,就是去当个柴夫?成,少爷我再送你一头黄牛,你且一边放牛一边砍柴罢。”
苏陌素站在一边,望着季应承和竹韵调笑。明明眼角眉梢季应承都带着笑意,可他手中那块糕点却没有被咬一口。甚至,季应承捏着糕点的姿势、抬起的高度,一直没有变过。
他如同画里的人一般,只有一个动作、一个表情,苏陌素根本看不到他心中的愉悦和悲伤。
之后的几日里,苏陌素都不敢进季应承的院子。她憎恨自己这种懦弱。她害怕见到季应承为了自己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样子。她害怕那种无边的愧疚埋没自己。
她将自己没日没夜浸透在医术中。
“小姐。”知书端了杯参茶站到门口。她知道小姐为什么这样,她也懊恼。如果不是自己和知画给了错误的建议,小姐也不至于这般内疚。
知书和知画心中也同样难受。唯一让她们值得庆幸的是,她们都是家生子,有值得信赖的亲兄弟。前几日,知画的弟弟终于回了信,说把口信已经送给了李少爷。
“小姐,李少爷又过来了。”知书如愿见到苏陌素从书海中抬起了头。
听到李小花过来的消息,苏陌素如同溺水的人捉到了一根稻草,她满心都是期盼,希望李小花能给她好的回音。
李小花那日从季应承房中离开起,其实就在查阅医术。因此见苏陌素过来,不待她询问自己,他便主动说道:“陌素妹妹,应承兄的伤,我师父能治。你不用担心。”
苏陌素整张脸都明媚起来,她指着季应承的房间,想要马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李小花却拦住了她:“我师父不在平城。”
尽管不愿意苏陌素失望,李小花依然只能将事实陈述出来:“我已经给师父去信,师父最快半个月后便能到平城。”
半个月,那时候会试已经结束了。苏陌素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
“陌素妹妹,还有一个好消息。”李小花急切地想要安慰苏陌素,“当日让书院失火的罪魁祸首找到了。是平日里给书院送柴的柴夫不慎,将柴房燃了起来。火从柴房最先蔓延到了书阁,之后便一路烧去,女子学堂亦不能幸免于难。”
第30章 真凶
“那王大牛如今已被收监。他并不是有意纵火,但实在让书院损失太大……”李小花感觉面前的苏陌素似乎并没有欣喜的神色。
就没有其他的凶手了吗?苏陌素完全不能相信什么王大牛就是唯一的凶手。火是不是有心为之且不说,端说诱自己入书阁大火的那件红衣,就十分蹊跷。
李小花担忧地望向苏陌素:“陌素妹妹,你那日为什么会进书阁?这火,你觉得不是意外?”
苏陌素望着李小花,她正犹豫要不要说出那件红衣的事来,
竹韵却突然走进了院子。
“素、素小姐,李少爷,你们怎么过来了。”竹韵一脸惊讶地看着苏陌素二人,一边把手中的东西往后面藏。
苏陌素没有错过竹韵的动作,她上前一步想要去看清竹韵手中拿的是什么。竹韵侧身往后想躲,却被李小花从后面直接将东西夺了过去。
“是酒。”李小花皱着眉闻了一下,递给苏陌素看。
苏陌素心中隐隐有不好的猜测,她望向竹韵。
竹韵耷拉下了头,声音愈发小下去:“少爷整夜整夜的不能眠。只有喝了酒,他才能稍微睡得安稳一些。”
李小花却并不赞同:“此事苏老夫人不知道吧?应承兄如今还伤着的,喝酒对他的伤实在有害无益。”
竹韵却是拿袖子去揩眼角:“李少爷,素小姐,我实在是不忍心。少爷从前在季府的时候,就事事都考虑着夫人,把自己的所想所需总是压抑起来。这几年,老祖宗以求学的名义将少爷接了过来,我瞧着,少爷才有真的为自己笑、自己怒的时候。”
“可那日老祖宗从这房中走后,少爷便像恢复到了以前一般,时时和我调笑,放佛伤到手脚的不是他一般。可是竹韵跟了他这么多年,如何看不出,他的笑从来没有到眼底。我好几日早上打水进去的时候,都看得出床上的被褥根本没有打开过。”
“少爷他如今是既怕老祖宗担心,又怕素小姐伤心。索性便把自己又重新封闭起来,就像在季府一般了。”竹韵噗通一身跪下身去,“素小姐,竹韵求您,就让少爷随着自己性子来吧。他喝醉了,好歹会哭,会睡。这样一直压抑着,竹韵怕他受不住啊。”
苏陌素将酒壶还给竹韵。李小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苏陌素却只是摇摇头,示意李小花跟着竹韵进去,她就不去了。
她恼自己,她怨自己。可是她更知道,她不能只这样自怨自艾下去。
一个重活一世的人,有什么资格把时间浪费在伤心和流泪之上呢?
季应承的伤势,陈大夫已经反复说过很多遍。三个月,最少需要三个月才能痊愈。医术上写的也都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小花请他师父过来,只要能将承表哥的手和腿恢复得一如往昔,这就是最重要的。时间,早从季应承受伤开始就已经错过。
而另一事,书院放火的人究竟是谁,书阁的陷阱到底是为谁而设,这罪魁祸首,休想靠个柴夫当替罪羊,就把一切抹杀。
苏陌素闭上眼,竹筒、书架、红衣,所有的东西都是有意而为。一个柴夫实在是犯不着做这样的事。
柴夫?
那老王家的儿子,听说是柴夫,怎么突然就能发了大财?
竹韵的话在苏陌素的脑中出现,都是姓王,都是柴夫,也许不仅仅是巧合。
苏陌素有时候会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些,如今这八岁的年龄,单独出门也十分困难。她踩下马车,吩咐那仆从到外间等待,自己迈进了司马府的正厅。
李小花已坐在厅内。
司马府的管家见苏陌素进来,连忙吩咐丫鬟再砌茶过来:“两位请先坐一会,老爷去了书院,我已派人去通知老爷了。”
李小花看向苏陌素:“丁管家不用在意我们。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借着跟着司马先生讨教琴技的名义,想出来偷玩一番。先生这还没有回来,我与苏家妹妹先去街上买些吃食。”
这两位少爷小姐是家中马车送着到了司马府门口的,丁管家如何敢让他们自行出去。最主要是这二人年纪都还小。他便连忙吩咐下人套了马车,又遣了自家侄子丁力过来:“李少爷和苏小姐想去哪家点心铺子,尽管让丁力送你们去。”
苏陌素自是想到了丁管家考虑的事情,她向李小花点点头,两人便一同坐上丁力的马车。
那丁力是个才过冠礼不久的憨厚男子,他瞧着李小花和苏陌素两人年纪小小,却样貌不俗,就好似那年画上的娃娃一般,便笑道:“李少爷和苏小姐喜欢些什么口味的?平城的点心铺子,我都去过。若是二位不嫌弃,我还可以向你们推荐几家。”
苏陌素偏着头似乎真的认真想了一想。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
李小花便在旁解释道:“陌素妹妹想吃豆腐。丁大哥可知城东卖豆腐的张氏?”
丁力咧嘴笑道:“您二位真是问对人了。那张氏豆腐着实做得水嫩,比别家的色香味都要出众不少。但张氏却是有一段时间未出来摆摊了。您今日若问的别人,少不得只能败兴而归。可我恰恰知道张氏最近在何处。且我与她有些交情,若跟她说,她定会卖我些豆腐的。”
苏陌素原只是想不着痕迹地往张氏家中去一趟,却不想这丁力似乎与张氏颇为熟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丁力赶着车径直走入张氏家所在的小巷子,却是敲起了张氏隔壁的门。
“张大嫂!张大嫂!”丁力一边拍门板一边喊道。
只见木门被打开,竟真是张氏。
张氏尚未注意到苏陌素和李小花的身影,她只当丁力与平时来一般,她侧身出来,轻声问道:“可是又替大牛送口讯?”
丁力摆摆手,指向身后的苏陌素和李小花:“是府上的小娇客想买你家的豆腐。我们特意赶路前来买,您不会不卖吧。”
张氏这才发现来买豆腐的竟是当初的救命恩人。她待苏陌素本就十分喜爱,如今见她又消瘦了一些,便心疼地道:“丁小兄弟到里面来休息一会。且等等我,我去做些豆腐吃食给小娇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