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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头次遇到这样一个愣头青,翠盏根本就没有了往日的理智。她狠狠地瞪了宫女一眼,便在陈嫔内殿中找寻起来。
倒也不难找。
陈嫔床边的凳子上就有一弯药。因为床边的帘子放得很下,翠盏才一眼没能看到。
她弯腰端起那碗药,药依然有余温。
翠盏掀起帘子,往床上看去。
“陈嫔娘娘?”
翠盏见到陈嫔紧闭着眼,并没有醒过来,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宫女是自己不知死活,并不是陈嫔有了身孕恃宠而娇。
“皇后娘娘过来了,陈嫔娘娘。”翠盏又轻声唤了一声。她说话的时候伸出手,试探着摸了一下陈嫔的额头。
滚烫、滚烫。
完了。
是圈套!
冰凉的感觉从脚底瞬间涌到头顶。翠盏端着药碗就往外冲。才走出内殿,她就又反应过来,把药碗往回端。
可她还来不及把药碗放回原处,就听到了外面的请安声。
“参见皇后娘娘。”是先前那嚣张宫女的声音。她果然是认识自己的。
“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也来了!
翠盏慌乱地把药碗放回去。她已经来不及走出内殿了。
站在陈嫔床边?
还是站远点?
“翠盏,陈嫔如何?”皇后的声音响起。
翠盏忙又往外走,她腿脚一软,见到皇后裙角的时候就跪了下去:“陈嫔娘娘瞧着不太好。”
“不太好?”皇后先前也没料到翠盏进去找奴婢回话会这样久,可越久她也越不敢进去了。
如今等着林贵妃来了,皇后倒也没有什么顾忌,一副忧不可耐的模样直接走到陈嫔床前。
林贵妃也对躺在塌上的小宫女视若无睹,直接走进内殿:“快去请太医过来。”
“姐姐,陈嫔如何?”林贵妃没有走近陈嫔床前,而是略离了些距离。
皇后已经掀开了帘子。
她看见陈嫔有些发白的嘴唇,又见林贵妃站得这样远,心里当下也有些后悔。
可如今已经走了过来,还怕众目睽睽之下,林贵妃赖她什么不成。
皇后伸手去摸陈嫔的脸。
碰到陈嫔脸的时候,皇后的手猛地回缩,也被吓了一大跳。
“陈嫔起高热了。”皇后皱眉说道。
林贵妃又转身催促宫女:“快,快去催太医。林嬷嬷,你亲自去请皇上过来。”
“陈嫔如今这样子,本宫可不敢擅作主张。”林贵妃满脸担忧的模样。
皇后却只觉得林贵妃这担忧十分虚假。
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如今装什么样子。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吧。
皇后的目光往陈嫔的腹部看去。她很想透过那被子,看清楚陈嫔身下有没有血。
其实掀开就什么都知道了。可皇后不想动这手。
早知道就跟着那花夫人去作证了。至少知道陈嫔会怎么样。
皇后突然闪现一个念头。
她很快将这念头压下去。
等皇上过来就好了。苏陌素和花清越一定已经把事情同皇上讲清楚了,这样皇上过来,就一定会处置林氏这贱人。而且这一次,可又是在林贵妃宫里出的事。
皇后这样一想就安心了不少。
宫中的主子,素来都不会给下人太多的目光。只有陈嬷嬷发现翠盏一直还跪着。
“翠盏,怎么还跪着?”陈嬷嬷说道。
她这是在替翠盏提醒皇后一句。陈嬷嬷知道,皇后肯定不是有心让翠盏跪着。只不过是忘记了抬手一下了。
果然,皇后听到陈嬷嬷的话,便说道:“翠盏,起来吧。”
翠盏应了一声,便爬起来。可她爬起来的姿势十分不堪,手和腿都在发抖。
这一点,陈嬷嬷都没有注意到。
“皇上驾到!”
皇后站起身,同时舒出一口气。
林贵妃也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臣妾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还慢了一步。若是平时候,她肯定又要在心里骂句林贱人了,但现在皇后却大人大量,不与林贵妃计较。
左右,这贱人蹦跶不了多久了。
“许太医,快去看看陈嫔的状况。”皇上虚抬了一下手,皇后和林贵妃就起来了。
她们都站到皇上身边,一齐担忧地看向床上的陈嫔。
替陈嫔把脉的许太医也满脸担忧。
等待的这一刻过得格外久。
就在皇后已经第三次偷看皇上脸色的时候,许太医终于收回了手,转身向皇上回禀了。
“回禀陛下,陈嫔娘娘如今起了高热,脉象十分凶险。微臣恐怕……恐怕娘娘撑不过今日。”
皇后满脸诧异望向林贵妃。
这妇人,竟是母子都不留?
林贵妃也一脸担忧地看向皇后:“这、这可如何是好。”
“孩子呢,孩子如何?”林贵妃又问许太医。
陈嫔是在林贵妃宫中出的事,林贵妃格外惶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皇上并没有怪罪林贵妃插话,而是顺着林贵妃的话问许太医:“许太医,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寒冬腊月,许太医却是额头都有大颗的汗水滑到鼻子上:“臣、臣无能。请皇上再请诸位皇子举荐的大夫一同诊断。”
皇上皱了皱眉,却没有斥责。他挥挥手,吩咐身后的李公公:“去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还有那几位都请过来。”
这是要花清越当面指正林贵妃?皇后想道。她顿时有些挣扎,原来昨夜不请她过去作证,是等着现在。
那她要不要给花清越作证呢?
如皇后猜测的一样,这些太医和大夫就如同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比许太医赶过来的时间快了一半。
一下子,整个内殿就有些拥挤了。
皇后跟在皇上身后,退坐到了内殿的最外面位置。
她没见过花清越,倒不知道这人是其中哪一位。
太医们,皇后都是认识的。
其他人……
那个胡须比太医的都白了,肯定不可能。那一个魁梧得简直不像个大夫,会是当初文状元出身的花清越?还有那一个,身形消瘦,年龄也适中,虽然嘴唇略微有些青白,但谁也没规定会医之人自己就不能生病。
或许就是他?皇后望向其中一个。
第310章 发难
“微臣以为,许太医的诊断没有错。如今陈嫔娘娘脉象十分凶险,无论用什么药,都是一个危字。”说话的是太医院的秦院使。
“臣附议。”
“臣附议。”
院使直言不讳地说了诊断结果,其余太医纷纷弯腰说道。
皇帝听完太医们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伸出左手,摩挲了一下右手手指上的白玉扳指,然后望向太医们身后的那几人:“你们几个呢?”
那个鬓须皆白的老人上前一步,答道:“草民认为,陈嫔娘娘的病情还有一药,或可一用。”
“什么药?”皇帝上前一步,望着那老大夫说道。
皇后的目光却依然在那青白唇色的书生身上。方才这老大夫自称草民,显然不是朝中官员。这更加证明了他不是花清越。
老大夫答道:“陈嫔娘娘如今是高热不退引起的昏迷不醒,首要之事就是退热。用车前草、麻黄、青榴这几样药材煎熬成水,每隔两个时辰送服一次,或可退热。”
“岂可用这几样药材!车前草性凉,青榴有微毒,若真这样服用,不须几剂,两个时辰内陈嫔娘娘腹中的龙子定会不保!”秦院使呵斥道。
皇后挑了一下眉,目光往皇帝那边扫了一眼。
看来这退热法子不是没有,是因为退热就要危及腹中胎儿,所以太医们才不开口。
“微臣不敢隐瞒。”那彪形大汉跪了下去。
皇后有些惊诧地看过去。听自称的意思,难道这就是花清越。
只听那彪形大汉说道:“启禀皇上,陈嫔娘娘如今高热不退,若是不用药,娘娘难过今夜。但若是用药,退热之药无一不是寒凉之物,定会对腹中龙子有所影响。”
“即便、即便那龙子能侥幸保全,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之时,也难保健康平安啊!”彪形大汉说完就匍匐到地上,显然是害怕皇帝发怒。
皇帝的左手握住了那个白玉扳指,问向最后一人:“你呢?”
这最后一人,正是皇后最早认定的“花清越”。
只听这自己都面色发虚的男子行了个礼,张口就要回答。可他尚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那男子颤抖着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帕子,按在自己的嘴上。他连咳了好几声,就在皇后以为他要咳死过去的时候,咳嗽声终于停了。
“皇上恕罪。”开口却是一句与陈嫔病情毫无关联的话。
皇帝抬起手摆了一下:“无妨,你身子不适,朕不怪你御前失仪。”
那男子拱手答道:“谢皇上。”
皇后真想替对方回答了。
指着林贵妃,直接说,就是贵妃下的毒,蓄意谋害陈嫔和腹中龙子,让贵妃交出解药就好。
“陈嫔娘娘确实是高热不退,也确实是用药就会损伤龙子。”那人终于说了一句长话。
他又咳嗽了起来。
这一阵的咳嗽声后,只听他终于继续答道:“但若是不用药,不仅龙子危矣,陈嫔娘娘亦危矣。”
说完这一句后,那男子就第三次咳嗽起来。显然他每一次说话,都要耗费极大的精力,都会引起咳嗽。
只是与前几次不同的是,男子这次咳嗽时往后退了几步,侧身站在了彪形大汉和老大夫的后面。
这是说完了的意思?
就是这样?
皇后简直想替他们开口,想自己说话了!
这些人,说了什么,什么都等于没说!
一个个的话说下来,就是陈嫔有事,陈嫔危矣。用药,龙子伤,不用药,陈嫔死。
陈嫔死了,龙子能活?
也就是无论如何龙子都要夭折的意思?
皇后可不心疼陈嫔肚子的龙子,她在意的可是陈嫔龙子没了,那其他人呢?林贵妃呢?朝云公主呢?五皇子魏泓泽呢?
合着这一趟折腾下来,林贵妃毫发无伤?
一个嫔位的妃嫔和一个贵妃,一个尚在腹中不知男女的孩子和一个已经成年的皇子,傻子都知道要先除去谁好吗?
我昨夜就该跟着苏陌素去的,早知道她夫君是个这样的傻子的话。
苏陌素呢,她人在哪?
皇后迫不及待地想把苏陌素找来,可是皇帝就在旁边,她根本不能遇阻代庖地开口。
听完了这些太医、臣子、大夫的话,皇帝没有马上说什么。他依旧在不停地摩挲自己那个扳指。只不过,此时,他已经把扳指摘到了手中,而不是还戴着。
这是要处置人的意思了!
皇后心中一喜,有些快活地看向林贵妃。
林贵妃也正看向皇后。
两人眼中都有着同样的期待。
读懂了林贵妃期待的皇后,感觉到后面有阵凉风,心里禁不住有些发麻。
昨夜就该去的,昨夜去作证,如今可没这贱人什么事了。皇后今日第三次想起了苏陌素。
林贵妃也暗暗有些警醒。她谋划今日可已经许久了,如今皇后眼看着已经进了圈套,可不能有什么差池。
犹豫了一下,林贵妃还是跪了下去:“臣妾有罪。”
是,你有罪。皇后在心里说道。可她心里却还有一个声音:林氏这贱人这时候请罪,肯定有诈。
“臣妾没有照顾好陈嫔,臣妾实在愧对皇上。”林贵妃的声音有些凄然,可见是真的心慌了。
皇后却越来越压抑不住心里的声音。她真想喊出来,林贵妃你是幕后真凶,你是谋害陈嫔的人。
“臣妾、臣妾……”林贵妃声音都哽咽起来。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打断了。
众人都望过去。
只见翠盏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她的旁边有一个打碎的瓷碗。
被太医们和大夫们注视都没有什么,可是被皇帝、皇后、林贵妃注视,翠盏就慌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去:“皇上恕罪、皇后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翠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碰倒了桌子上的瓷杯,她明明离那桌子还有些距离。
她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那边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萍萍,你也这样发烫!”
翠盏望过去,是先前那个无礼的宫女。
那宫女匍匐在中殿那小宫女的身边,手放在小宫女的脸上。
原本不过是一个宫女,根本没有引起过众人的注意。可如今这样把视线聚拢了,众人就有些奇怪了。
“这是哪宫的,怎么这样没有规矩?”林贵妃首先走出去发难。陈嫔是歇在她宫里,伺候陈嫔的宫女却自己躺在塌上,这可怎么都说不过去。
不过林贵妃这句话显然是在撇清和小宫女的关系。
“是该问问是哪宫的。”皇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小宫女旁边的宫女跪下身去,哀求道:“请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恕罪。萍萍如今浑身滚烫,想是昏迷不醒才未能起身。昨夜,萍萍守了陈嫔娘娘一夜,今早卯时,她才歇息的。”
翠盏望过去,这痛哭流涕的宫女可没有先前面对她时的嚣张模样。
莫非是和这叫萍萍的小宫女感情十分深厚的缘故?
只听那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