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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士兵冲上来,架着辽西来的胳膊就往外拖。胡子大柜心慌起来,大杆子(当兵的)要动正格的。劳守田拉自己来是他封了官许了愿,全绺子兄弟有前程,脑袋眼看掉啦,还有个屁前程。于是他转变了态度,喊叫着:“我说,我什么都说。”
“带回来!”蒋副官命令士兵。
劳守田和辽西来两人的口供一致,日军武力强占县城计划已做出,形势比他们预想的严峻得多,县长办公室内气氛异常凝重。
“现在看,日军不清楚我们的抵抗力量有多大,不敢轻举妄动,故令劳守田以先遣队为名义入城探听虚实,”栗县长表情异常凝重,扫视在场的人们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苦楚道,“大林城不可避免一场恶战。”
这么说大林城难保住了,人们似乎不愿承认这一严酷事实。
“是的,我们孤立无援,只能靠全城百姓浴血奋战……日军即使得城,也得付出沉重代价。这个严峻形势我向在座诸位讲明白,向全城百姓讲明白,我也希望诸位向自己的部属讲明白,愿意参加抗日者留下,想走的,发给盘缠(路费)。”栗县长说,他讲话时目光频率很高地落在徐德成的身上。这是唯一的一支正规军队,最有生的抵抗力量。
沉默,现场沉默。
“我先表个态,”栗县长打破沉默道,“身为一县之长,在生死关头,我与城池共存亡。”
“我们营留下。”徐德成霍然起身道,“和栗县长一起护城抗日。”
“县长,我们民团……”于团长也表示舍身保卫大林城。
栗县长眼含泪水,给在场的人深鞠一躬。他做了战前安排道:“大家分头清点人数,重新登记造册,天黑前我们举行宣誓仪式。”
“徐营长,”栗县长叫住向外走的徐德成,他说,“县城命运未卜,你把太太、孩子送出去。”
“我内人病得很重,已经不住长途跋涉。”徐德成苦笑道,“大林不是有几万百姓嘛,和他们在一起吧。”
“倘若不便,就让我的夫人到天主堂陪徐太太,她略通一点医道,对太太也好照顾。”栗县长想得细致、周到。
“你该送夫人出城暂避……”徐德成建议道。
“我们膝下无子女,我不走,她执意不走。”栗县长说。
大林县城这个黄昏令人振奋,誓师大会在县政府大院里召开,有几千人参加。
“我们要做中国人,不做忘国奴!”于团长领头宣誓。
众人随之宣誓:“我们要做中国人,不做忘国奴!”
宣誓完毕,栗县长作了战前动员,会后,军民投入保卫大林城的战斗。有史料记载,这场战斗异常惨烈。
3
“队长,昨晚他们来啦。”陶奎元眉飞色舞道。
角山荣怡然自得,问:“要当队长的久占,姓什么叫什么?”
“他本姓占,拉竿子时报号久占,意思是永久地占山为王。”陶奎元说,“胡子大柜都有名号。”
“当了警察就不能叫匪号,称他占队长。”
“那是,那是。”
“这伙人啸聚山林,长期无人管束,任意……用你们的话怎么说,呣?”角山荣喜欢一些当地的土话,又说不好,问。
“大姑娘梳歪桃——随便,队长。”
“歪桃是什么?”
“发型,女人梳的发式。”陶奎元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一下。
“歪桃的好,很形象。”角山荣赞赏道,接着说,“不能再让他们大姑娘梳……”
“梳歪桃。”陶奎元补充道。
“对,梳歪桃的不行。你指派一名警官到他们的队伍里去,当教导官。”角山荣对胡子不放心,大撒手不行。
“是,我马上安排。”陶奎元唯命是从道。
“这个教导官必须绝对可靠,他明的是教官,暗中要监视他们,你的明白?”
“我打算让冯八矬子去。”陶奎元说。
“他不是特务科长吗?”角山荣问。
“暂时让他兼职,他十分可靠。”
“冯科长胜任,”角山荣赞同道,“他懂得一些胡子规矩。”
“队长,您是不是检阅一下警察大队?”陶奎元讨好卖乖道。
角山荣沉吟一下说:“我即动身去四平街开会,时间……”
“队长,您的检阅很重要,对他们是巨大的激励。”陶奎元极力拉宪兵队长到胡子面前,有狐假虎威的意思,说,“队长过去讲几句话也好啊!”
“下午,我去你们警察局。”角山荣推却不了便答应,而后从办公桌抽屉取出一份名单说,“‘瞩托’的人选我看了,可以。陶局长,你在这个人的名字后面划问号是什么意思啊?”
陶奎元拟的“瞩托”名单,徐德富名字后面他用毛笔画个问号。他解释说:“此人我拿不准,请队长圈定。”
“徐德富?”角山荣一时懵住。
“獾子洞村的大户,家有几百晌土地,在镇上开药铺同泰和……只是,他的胞弟是东北军的骑兵营长,就是前不久撤出本镇的徐营长。”
“这有什么不妥?”
“那什么,”陶奎元吞吞吐吐,不失时机地使坏道,“可能是他们放走山口枝子。”
“你们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何况他没向我们开一枪,带兵撤走啦。”角山荣想起来了曾经给守备队当过“瞩托”的徐德富,吃过他家的“白肉血肠”,说,“陶局长,你让徐德富当‘瞩托’。”
陶奎元是个聪明人,看主子脸色行事是他看家本领。角山荣的话中听出他对徐德富印象不错,既然如此,对徐德富不能直来直去,要曲折,要使计。
秋天那个下午,陶奎元带一名警士来到獾子洞村,便是实施他对徐家复仇计划的一部分。
“陶署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徐德富院门前迎客道。
“我们署早变局了,现在是陶局长。”随来的警士说。
“哦,”徐德富久居乡下,不注意时政的变化,忙改口道,“陶局长,恭喜高升。”
“叫署长叫局长都一样,”陶奎元自谦道,“还是原置原安(原来的样子)换换名堂而已,变局有半年喽!”
“咦,这可不一样,署变局升格了嘛。”徐德富说,“请,上屋坐。”
迈进堂屋前,陶奎元支开随来的警士,说:“你头一次来徐家,好好欣赏大院吧,我和当家的唠点儿私嗑儿。”
“梦天,”徐德富喊正给桃树剪枝的儿子道,“你带这位警官院子里转一转。”
徐梦天放下铁剪刀,答应道:“哎!”
“这是谁呀?”陶奎元望着徐梦天,问。
“犬子梦天。”
“大人了嘛,十几岁?”
“毛岁十七。”徐德富让客道,“上屋喝茶。”
王妈沏完茶退下,屋内剩下徐德富和陶奎元。
“陶局长可有日子没来了。”
“是啊,本应早来登门拜访,整日事务缠身。”陶奎元喝一口茶道,“这不是吗,日军接管了亮子里,我们现在归日本人任命的县长管着。”
“那民国政府?”徐德富试探着问。
“一夜之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德成三弟他们骑兵营……走时没和家里联系?”
“我正要向你打听他的下落呢。”徐德富急智道。
“日军开进镇上前,他们就撤出城去了。”
“这里穷乡僻壤,消息闭塞,我成了聋子瞎子,时局变化我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徐德富说,他装作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亲自登门传递信息嘛。”陶奎元心口不一地说了一通很亲近的话,谁听了心里都热呼啦的。
“局长这样说,我实不敢接受。”
“其实,”陶奎元神兮兮地说,“我们快成一家人了。”
“一家人?”徐德富一愣,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陶奎元呷一口茶道:“角山荣队长请你当‘瞩托’。”
“当年给铁路守备队当‘瞩托’,都没发挥啥作用。”徐德富说,“我还当什么‘瞩托’哟。”
“不一样啦,宪兵队的‘瞩托’,可不是随便当上的。”陶奎元说他们警局都只有个提名权,最后由宪兵队长亲自圈定。“你可是角山荣队长确定的人选。”
“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顺着垄沟找豆包吃,做不了那等大事啦。”徐德富婉言推辞。
“你可别谦虚,方圆百里谁不知你徐家,又有谁不知你德富啊?三江县名流,你靠前排列……角山荣队长朱笔御批,足以证明你的分量。”
“汗颜,我……”
“别推辞了,聘请你当‘瞩托’每月十块大洋酬劳,当然你大家大业的不稀罕区区几个小钱,酬金什么的对你不重要,‘瞩托’的身价可就高了,日军给你发一个证件,持它你可在满洲大胆地放开手脚做事,没人找你的憋子(麻烦)。”
“我只怕不胜任。”徐德富道。
“‘瞩托’对你是小菜一碟……”
“局长你先坐着,”徐德富瞧眼斜进屋子照到炕上的日光找到借口,遇到这样大事他要听听管家的意见,他说,“我去安排晚饭。”
“简单点,我又不是第一回端你家的饭碗。”陶奎元说。
徐德富走进厨房,灶口燃着玉米秆子,王妈正在淘米。他吩咐道:“家人的饭先撂下,做客人的饭,烙糖饼,咸肉炖豆角,馇小豆腐,一定放干白菜。”
“哎,哎!”王妈说,“礤板坏啦,没焖成辣菜,这个陶警官,哪次来都嚷着吃辣菜。”
“没有算啦。”徐德富说。
“当家的叫我?”谢时仿进来。
“时仿,你知道‘瞩托’吧?”徐德富问。
“知道,许多人为能当上满铁守备队的‘瞩托’,剜窗找门地挖弄。怎么?”
“这回不是守备队的‘瞩托’,是宪兵队。”徐德富说,“陶奎元今天就是为这个事来找我。”
“有些蹊跷,通常都是托人弄呛……”谢时仿狐疑道,“主动找上门来?而且是警察局长。”
“我没考虑好是否答应他,时仿你说我答应不答应。”
谢时仿想了想道:“还是答应他为好,时局这么乱,日本人得罪不得,警察也得罪不得……以我之见,先应承下来。”
“‘瞩托’是干啥的?间谍啊!”徐德富有些厌恶收集情报这类勾当,为日本人看着中国人,他不情愿。
“有句老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谢时仿说。
“老话说得对。”徐德富豁然开朗。
徐德富答应做“瞩托”,陶奎元多喝了几杯酒,他不会因此喝醉,没人见他喝醉过,喝酒时既不耍鬼又不藏奸,实实在在地倒进肚子里,当地人称这种胜酒力的人为酒漏子,意为喝多少酒都漏出去,因此不会醉,他没忘正事儿,说:“哪天你到局里填张表,再照张二寸免冠相片,证就给你办了。”
“再敬陶局长一杯,大老远的跑来为我……”徐德富端杯道。
“什么局长?”陶奎元套近乎道,“叫兄弟。”
“敬陶兄弟一杯。”
“还是和我相远(犯相),陶字去喽,叫兄弟。”陶奎元进一步套近乎道。
“敬兄弟一杯。”徐德富不得不改口说。
“亲兄弟。”陶奎元热情出糊巴味来了。
“亲兄弟。”徐德富迎合说。
4
两架日军飞机俯冲下来投弹,大林城北门的城墙被炸开一个豁口,地面上的日军平射炮向东北军猛射,掩护步兵进攻。
徐德成率士兵在炮火中坚守阵地,射击,日军数人死伤在城壕的水里。
日军飞机继续投弹轰炸阵地,花舌子忽然中弹倒地,蒋副官呼喊:“兄弟!”
徐德成看一眼已死去的花舌子,抱机枪一跃而起,喊骂道:“我日你祖奶奶小日本!”
“营长!危险。”蒋副官阻拦道。
“我和你们拼了!”徐德成奋不顾身向日军扫射,日军退回城壕那边,暂停进攻。
最后一抹夕阳给炮火吓走,枪声变得稀巴楞登(稀稀拉拉),徐德成向东城门望去。
“听枪炮声稀崩的,那边的日军也停止了进攻。”蒋副官说。
“栗县长坚守东城门三天三夜……看样子,今晚日军不再攻城了。”徐德成卷上一颗纸烟,坐在城墙上抽。
“日军不敢巷战,明天……”蒋副官忧心忡忡道。
噗!徐德成喷出带有浓浓血腥味的烟雾,皱起眉头说:“恐怕比今天更惨烈。”
“我们死伤了三十余名弟兄,弹药也不多了。”
一士兵快马飞来,神情紧张地说:“徐营长,栗县长叫你快去东门见他。”
“栗县长怎么啦?”徐德成惊慌起来。
“他中弹了,人快不行了,你快去吧,他有话要对你说。”士兵急切地说。
身负重伤的栗县长躺在一士兵怀里,他喘息道:“徐营长,城不能再守下去了,趁天黑带着你的人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