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陶奎元用毛笔修改行动计划,说:“照你意见改。八矬子,指挥部到底选在徐家还是王家?”
王家窝堡离蒲棒沟太近,再说警方和王顺福接触不多,关系一般,王家的土围子也不十分坚固。因此,还是设在徐德富家安全稳妥。冯八矬子道:“有一百个理由设在徐家,角山荣队长亲自出马坐镇指挥,消灭多少胡子莫小事,他的安全我们要保证,徐德富家高墙深院,他的儿子又在咱警局……局长,你看我们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中,大体这些啦。”陶奎元说,“我即去宪兵队,你到警察大队找占大队长,命令他检查装备……注意,行动计划的内容不能向他吐露一个字,只是说要演练。”
联合剿匪部队还未到达獾子洞村,二嫂、徐郑氏盘腿坐在炕梢,唠嗑。
“小闯子过继给你,这下子如愿了吧。”徐郑氏诙谐道,“要不的,你是老太太的胯骨,惦(垫)心上啦。”
“不知德中他同不同意呢。”二嫂心不很踏实,身为人妻,还有当家的嘛。
“你大哥做的主,还有啥心不落地的。”徐郑氏很实际地说,“谁知道德中啥时候回来,别管他。”
“我寻思德成只四凤、小芃,还没男孩,他舍得舍不得的。雅芬那体格,将来能不能生还两说着呢!”二嫂道。
徐郑氏神态中带着痛苦和忧伤。
“怎么了大嫂?”
“唔,唔,”徐郑氏极力掩饰,说,“挺好的。”
“你的脸色老难看……”二嫂觉得大嫂不对劲儿,问:“是不是有了德成一家的消息?”
“还没有。”徐郑氏装出无事的样子。
“他们家一定搬到很远的地方,回来一趟不易。”二嫂说。
“大概是吧。咱家药店马上开工扩大店面,一左一右的房子买下了十几间,完工了你带小闯子到镇上去读书。”
“那可是太好了,公立小学咋也比私塾强。”二嫂高兴道。
“咱姐妹想到一块去了。你大哥对‘南北大炕,书桌摆上’的私塾满有感情,先生摇头晃脑,之乎者也……”
“大嫂,你这样说大哥不来气?”
“咋不生气,咱公爹教过一段私塾,你大哥就是跟公爹念的私塾。”徐郑氏几分感慨道,“小闯子算是福天,摊上你这知疼知热的妈,烧高香啦。”
“二大娘,二大娘,它不转了。”小闯子从外面跑进来,手拿风呲楼进来。
“小闯子,”二嫂给小闯子擦鼻涕,说,“你大娘手巧,让她给你弄弄。”
徐郑氏接过风呲楼看看,说:“风叶都掉了还转啥。”
“大娘,能整好吗?”小闯子问。
“梦人,你大娘能叠会叫的风呲楼。”二嫂说,她的鼓动很见效,小闯子嚷着:“我要会叫的风呲楼,大娘,好大娘,叠一个吧。”
“二嫂没事你就逗适吧。大娘哪里会叠带响的风呲楼,要说会,你四叔会,玩的东西,他都会鼓捣(做)。”徐郑氏说。
“四叔是谁,我咋没见过他?”小闯子问。
“他住在镇子上。”徐郑氏说。
“大娘,大娘。”小闯子想想说,“那上次我和大伯上街,也没见到四叔呀?”
“这几天你就能见到了,他送筐回来。”徐郑氏说。
“好大娘,”小闯子继续缠磨道,“四叔回来你让他给我叠一个。”
“大娘叫他给你叠个带响的风呲楼。小闯子,问你一个事儿,二大娘给你当亲娘你干不干?”徐郑氏扯着小闯子的胳膊问。
小闯子望着二嫂,眨巴眼睛,说:“干。”
“叫娘,叫呀!”徐郑氏穿连道。
“娘!”
“大点儿声叫。”徐郑氏说。
“娘!”小闯子扯着嗓子叫道。
“儿子!”二嫂激动地将小闯子一把揽进怀里,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娘……”
“瞧你们娘俩的亲近劲儿,真是令人感动。”徐郑氏说。
屋外,徐德富和谭村长站在影壁墙前。
“到屋里坐。”徐德富让客。
“日头爷(光)充足,外边呆一会儿挺好,我只说几句话。警局布置下来,过晌儿(下午)来人收枪,准备得咋样了?”谭村长为公事而来的。
“我家上上下下找了找,除去炮手正用的,也就能交三杆枪。”徐德富没走样儿地照着冯八矬子交代的说。
“三杆,行。”谭村长也例行公事,点头道。
“现在给你拿着么?”徐德富问。
“不用,警察来了再说,我去挨门逐户下通知。”谭村长晃出徐家大院。
“你有事也不留你啦,闲着过来坐坐。”徐德富送他,哈腰拣起掉在地上的一根秫秸,扔到柴火栏子里,然后向西南角炮台走去。
封闭的炮台因缺少阳光发暗阴冷,没人在里边。徐德富先是走近瞭望口朝外望一望,而后坐下来,抽烟。院子里孩子们玩耍、嬉闹声传来,是玩《背缸倒缸》:
“背缸,倒缸,腌咸菜好香!”
童年玩《背缸倒缸》的场景在徐德富面前展现:徐德中和徐德成背对背,四臂相攀。两人互背,唱道:“背缸,倒缸,腌咸菜好香……”
“当家的!”谢时仿走进来说,“梦天少爷家来啦。”
“哦,咱们下去。”徐德富欣喜地说。
徐郑氏疼爱地抻下徐梦天的制服,儿子握住她的手道:“娘。”
“我儿子穿这身衣服,更帅气喽。”徐郑氏欣赏地说。
“爹!”徐德富进来,徐梦天站起身说。
“坐,坐吧!”徐德富眼睛没离开儿子道。
王妈进来,打招呼说:“大少爷回来了。”
徐梦天从衣袋里取出一把木梳、包网,说:“王妈,给你买把桃木梳子,不知这个包网合不合适。”
王妈迟疑不接,说:“这贵重的东西……”
“拿着王妈。”徐郑氏说,“梦天给你买的你就要。”
“谢谢大少爷……”王妈接过东西,说,“我来问大奶奶,中午饭咋做?”
“爹,冯科长也来了,谭村长领他在村子里收枪呢,说一会儿和谭村长一起来拜访你。”徐梦天说警局派他先回家说一声,他只知道冯科长带人来獾子洞收枪。
“来几个人?”徐德富问来人数量,以便预备饭。
“三人。”
“王妈,”徐德富历来待客讲究,吩咐道,“照一桌酒菜预备,嚼管硬点儿。”
其实冯八矬子收枪只是捎带而已,他为联合剿匪部队打前站。饭后,徐德富陪着冯八矬子喝茶。
“梦天在局里表现得不错,徐先生教育有方啊。”冯八矬子夸奖道。
“过奖过奖啊,犬子让冯科长操心啦。”徐德富说。
“梦天现在局长身边,深得局长器重,日后定有前程。”冯八矬子说,看来徐家的鸡没白杀,换来一通好听话。
“还请冯科长多多栽培啊。”
“乡里乡亲的,责无旁贷。”冯八矬子说到正题,“哦,还有件大事,陶局长派卑职安排……此次收枪,宪兵队下了大力量,角山荣队长和陶局长挂帅亲征,计划在乡间行动几日,决定今晚全在獾子洞集中。”
“冯科长的意思是今晚到我家来,让我安排……”
“指挥部设在你家,经过慎重考虑……角山荣队长对你特信任。徐先生,没问题吧?”
“没问题。”
“当然不白吃白喝你家,给你们一些费用。”冯八矬子讲了警局的安排。
“小意思。冯科长,多少人,我准备一下。”
“我们警察大队四十三人,守备队二十一人,总共六十四人,全部骑马,行李自带,安排住的地方就行了。”
“冯科长慢慢用茶,我去……”徐德富说去打扫房间,去烧炕,去叫家人准备马槽子。
“我也去看看地方。”冯八矬子跟了出去。
车车马马的都在一进院的耳房,也有一趟闲置的房子,谢时仿打开门锁。
“冯科长,你看住在这儿行不行。”徐德富说。
冯八矬子探头进屋,身子留在门外,看后问:“行,炕好烧?”
“好烧,好烧!”谢时仿代东家答道,“这几铺炕一冬没咋断火,先是炕谷子,后又放地瓜吊子(种子),睡人没问题。”
“瞧瞧喂马的地方。”冯八矬子说,此次剿匪都骑马,有多少兵,就有多少匹马,安排人吃住也得安排马吃住。
在早徐家养马,最多时存栏上百匹,如今马不养了,厩舍还在,年年也修缮,是不是还要养马?正好派上用场。
“地方足够大,”谢时仿说,“牲口槽子不足兴(充足)。”
“我们的马自带草料布兜子,在那上面喂就行啦。”冯八矬子说,饮水没问题就成。
“院里有井。”走到前院,徐德富说:“西厢房可睡二十多人。”
“宪兵队住。”冯八矬子指着正房,问:“有空房吗?”
“一大一小两间。”徐德富说。
“正好,一间做指挥部,一间给角山荣队长住。”冯八矬子说。
3
联合剿匪马队夜晚到的,徐家大院门敞开,撤掉了平日用来拦车挡马的高高门槛,角山荣率队骑马直接进院。
兵警马队到来之前,当家的徐德富对家人吩咐:都呆在各自的屋子里,不准与兵警接触,尤其是夜晚,不准随便到院子里走动。后院正房堂屋的炕上,挤满了徐家的人。
徐郑氏身后两个孩子,噤若寒蝉。小闯子——徐梦人头窝在二嫂怀抱里,大气不敢出。孩子们这样,与大人们的吓唬有关,说兵警马鞭子专抽小孩什么的。
“满院枪啊马的,这几天都别出去……”徐德富始终不放心,警察啥德性,日本兵啥德性他清楚,说,“孩子们交二嫂,看住他们。二嫂和小闯子睡里屋,别回厢房去了,离那些人远一点儿好。”
“哎!”二嫂答应着。
“外边的事有时仿应酬着,”徐德富瞅着徐郑氏说,他不是让夫人去做厨房的活儿,她是大奶奶,去支支嘴,给兵警做饭,出不得差错。“你帮王妈忙活忙活锅上锅下,日本人吃的饭菜要加细做。”
“不一锅出啊?”徐郑氏以为兵警吃一样饭菜。
“你没看见吗,日本兵吃大米,警察吃高粱米……”徐德富听人说满洲国兵和日本兵分灶,吃的不一样,何况是警察啦。他说,“照冯科长安排的做吧。”
嘟!嘟嘟!院子里突然响起集合的哨子声,咿哩哇啦日本语听不懂,从警察的喊叫声听出来他们要行动,炕上的徐家人数双目光射向窗户。
人马聚集在大院里,角山荣、陶奎元、冯八矬子、占大队长分别骑在高头大马上。
“出发!”角山荣一扬手道。
日本宪兵队、警察马队出院子,谢时仿关上院大门。
“走了?”佟大板子从西厢房出来,问。
“夜晚行动,还回来。”谢时仿说,“大板子,你帮打扫打扫牲口棚子,我去告诉当家的一声。”
“都出去了?”徐德富问。
“一个没剩,冯八矬子说明早回来吃饭。”谢时仿说。
“夜半三更他们去收枪?”
“不是。”谢时仿摇摇头道,“去剿胡子,我听到久占对他手下的用黑话说去打邪杈子。”
打邪杈子,是胡子对小绺胡子的蔑视称呼。人强马壮局红管亮的大绺子,看不起不成气候的小绺子,也决不许他们的存在,每年都要去杀他们灭他们。兵警联合兴师动众,显然不是剿杀小绺胡子。
谢时仿从兵警的只言半语听出来像是去王家窝堡那一带,他们每人胳膊上扎条白布条,显然是为夜间行动相互辨认。
王家窝堡?徐德富皱了下眉头,神色有些不安道:“那儿离蒲棒沟很近。”
“对呀,怎么?”
“呜,没什么。”徐德富镇静下来,说,“时仿,明个儿杀头猪吧。”
“给他们吃……”谢时仿有些不情愿道,“那几头克郎(阉猪)才加料,还没膘。”
“挑头肥点儿的宰,矬子里头拔大个儿吧,对他们怠慢不得。”徐德富问:“梦天是不是跟去啦?”
“去了。”
“梦天还没动过枪哪,唉!”徐德富担心道。
“大少爷机灵,没事的。”谢时仿劝慰东家说,先前,他偷偷将徐梦天拉到一边,叮嘱说:“别往前冲。”
“我知道。”
“胡子打枪准着呢。”
“我知道。”
“大少爷,当家担心……”
“管家,别跟我爹说去剿胡子,省得他担忧。”徐梦天懂事地说。
“子弹不长眼啊。”徐德富忧心忡忡,说,“时仿,这几天佟大板子也别出车了,留下帮你照眼院子,我不宜出头露面太多,你多操心啦。”
“当家的只管放心。”谢时仿说。
天刚蒙蒙亮,徐德富被院子里的嘈杂声惊醒,披着被坐起来凑到窗户前,朝外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