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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啦,巧啦。你的老牌友,也在敝店。”郝掌柜说,笼人在小店里成局——设赌抽红。
“四爷!”徐大肚子猜出来。
“对,对呀。”郝掌柜怂恿说,“瞧四爷今天腰里鼓囊……”都知道四爷有钱搁不住,忍不住往牌桌上扔。
“那个做‘汉买卖’的?”徐大肚子问,一听赌他耳头眼儿冒小脚的主。
“卖刀口药的宋小得瑟!在,在,今晚硬八股绳挑关锡镴匠上了场,他们正三缺一,请吧徐爷。”郝掌柜倒几分心急了。
警察盯上郝家小店,陶奎元说:“八矬子,你可盯紧点郝家这样的江湖小店,闲乱杂人经常出没那里,别放大耳汤(疏于管理)。”
郝掌柜的脑瓜皮葱皮子一样薄,有啥情况他不敢不向警局报告。几天前郝掌柜说山口枝子曾住过他们的小店,陶奎元叮嘱冯八矬子把山口枝子的事放在心上,前天角山荣队长带人下乡察看村屯的疫情回来,傍晚进城在城门口,突然遭一不明身份的人枪击,他怀疑是山口枝子所为,再次命警察缉拿她。
“角山荣队长的伤势?”冯八矬子问道,“怎么断定是山口枝子?”
“受了点轻伤。”陶奎元说,“你想时下敢向角山荣队长打黑枪的是什么人?再说,杀手逃走时是一个人,飞马而去。”
“会不会是其他胡子什么的。”
角山荣亲口对陶奎元说,那个人背影他眼熟,不会错,一定是山口枝子。当年,她从警署监房逃脱,竟敢再度来镇上,在宪兵、警察的眼皮底下下手,这不是公然挑衅吗?
“想法抓住她,挽回我们丢的面子。”八矬子说。
“没错。”陶奎元说,“行动要快,角山荣队长已指令宪兵动手,我们要赶在他们的前面,抢下头功,这不仅仅是找回来面子……”
“对,对,此事包在我身上,只要她在镇上一露头,我就逮住她。”冯八矬子大包大揽下来。
最近时有火车运送军用物资在亮子里的货场卸货,宪兵队没让警察警戒什么的,陶奎元觉得不能旁观,他说:“你派几个靠实的人到车站货场走走。”
“我安排。”
“还有,注意点儿我们掌握的那几绺胡子的活动。”
“是,局长。”冯八矬子道,“蓝大胆儿绺子始终在亮子里的边儿上活动,没发现天狗绺子的行踪,其他小绺子不成器可以不放在眼里,小泥鳅终翻不起大浪。”
“天狗绺子。”陶奎元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字。
徐德成同草头子密谋一次打劫。
“亮子里货场有两个,一个是民用的,一个是军用的,两个货场相距不远,民用这边开放式,无人看守,每日都有发货取货的车马进出。我们扮取货人赶马车候在民用货场,那边得手后,车赶过去,装上车迅速逃离。”草头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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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用走城门?”徐德成问。
不走,亮子里货场修在离城三里多地的地方,历史原因造成的,当年俄国人的铁路修到亮子里镇北,而日本人的南满铁路从镇南经过,两条铁路连接上是近些年的事,始终使用当年满铁修建的货场。
草头子已摸清军用货场的守备情况,大约十人左右,由一个曹长指挥,配备一挺机枪,只要控制住那座碉堡,进入货场仓库没问题。
“拿到这批棉装,尤其是鞋,弟兄们今年过冬没问题啦。”徐德成说,去抢日军仓库的物资,再三考虑后做出的。本来亮子里镇上有几家棉衣铺,只是军警看得太严,难运出城,这才决定冒这个险。
“熟话说不狠不吃粉,一就手多弄点,够穿几年的。”草头子有些贪婪说。
“这批军用物资是不是已到货?”
“落地了,大哥,我们要抓紧,一旦运走……”
“二弟,去多少人合适?”
“加我二十个弟兄足以够用。”
“我也去。”徐德成说,一想去抢日本人,他就兴奋不已。上山为匪以来,踢坷垃打响窑数十次,哪次都没有像这次让他跃跃欲试。
“大哥,”草头子劝阻说,“七八十人在家,我俩不留下一人照眼不成,我去就行了。”
徐德成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说:“你是考虑此次行动危险性很大,担心我……越是这样我越该去。”
“大哥,还是我去!”草头子最后说服了大当家的留下守天窑子(山寨)。
那夜月亮情绪低落,灰暗暗的一张脸,大地漆黑一片。草头子策马在先,二十匹快马奔驰向前。
远处有灯光闪烁,可闻蒸汽机火车的轰鸣声。前面探路的胡子停下来,待后面的人走近。
“二爷,举嘴子他们的大车已经进到民用货场里。”顶浪子报告情况。
“弟兄们,已经接近货场,把高脚子(马)拴在树上,我们步行过去。”草头子发出命令。
胡子们钻进一片树林子中。
火车站货场的铁大门紧闭,周遭静悄悄,碉堡站岗的一个日军士兵来回走动。
草头子带胡子移近货场门口,命顶浪子向碉堡摸去,他迅捷来到碉堡下,故意弄出一声响动。站岗的日军探头朝下望,胡子飞刀刺中他,尸体大头瓦(栽)下来。
顶浪子甩抓钩,攀向碉堡。很快,货场铁门从里向外打开,草头子率人立即冲进去。哐啷!铁大门从外面猛然关上。
“不好。”草头子说道。
探照灯骤然大开,照亮整个货场。制高点处,日军、警察的一挺挺机枪对准胡子。头缠着绷带的角山荣向站在身边冯八矬子交待什么。
“你们已成瓮中之鳖,插翅难逃,是乖乖放下武器,还是反抗,你们立马做出回答。”冯八矬子叉着腰,狐假虎威道。
“二爷,咋办?”顶浪子问草头子。
“我们在他们的射程之中,同他们打,咱们吃亏。”草头子看明不利处境道,“响马壳(包围),和他们打,溜子海(风险大)。”
“咋办?”顶浪子问。
“看风(观形势)。”草头子镇静下来。
“我拍五声巴掌,最后一声就开枪。”冯八矬子紧逼道。
啪!啪!啪!——
形势所迫,草头子决定投降,带头扔下手枪,众胡子纷纷交了枪。
日军、警察从各个角落冲出,捆住胡子。
胡子被押回宪兵队部,躲在仓库外的举嘴子,连夜跑回老爷岭报信。
“大爷,二爷他们……”
“落入陷阱?”徐德成一愣,弟兄们中了埋伏。一枪没响,他们捆了二弟他们。他沉思片刻问:“一枪没响?”
“是啊……”举嘴子道,“鬼子、警察押着二爷他们去了镇里。”
“你下去吧!”徐德成挥下手,举嘴子离开,他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大哥,”大德字进来,心急火燎道,“我们得想办法救二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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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个救法?情况不明……”徐德成说。
4
徐德富躺在炕上,余怒未消。
“事情都过去了,还和他们生气不值得。”徐郑氏解劝道。
“这帮没良心的东西,我是他们的‘瞩托’,警察局长又是侄女女婿,儿子当警察。嘿,再大公无私吧,也得给个面子,让我在全村人的面前脱光衣服。”徐德富仍耿耿于怀。
“你们毕竟是大老爷们,我们呢,照样逼着脱光衣服,那几个小日本儿,色眯眯地朝身上瞅。”徐郑氏也抱怨说。
“丧尽天良!”徐德富骂道。
“当家的,”谢时仿进门来说,“有个警察给你送来一封信。”
“让他到屋。”徐德富说。
“送到大门口就走了,信在我手里。”谢时仿递上信,欲走。
“你等一下,时仿。”徐德富叫住他,看信,手开始抖动,继而脸色苍白。
“梦天他爹?”徐郑氏惊讶道。
谢时仿心神不安地望着徐德富,他将信给谢时仿说:“你看看吧。”
谢时仿看信,是陶奎元写的:“德富哥爷们,情况紧急,请你明早带家人离开马家窑,搬到镇里来。什么也别说也别问,出卡子门时,如遇阻拦,就叫他们直接打电话给我或角山荣队长,此事由我两人商定的。切切!奎元。康德3年(1936年)6月。”
“难道他们要毁掉马家窑?”谢时仿心里针刺了一下,说,“方才我在卡子门口,看见持枪日军。”
“肯定是,这真是天理难容啊!”徐德富也想到这一点,只是没往太坏处想,“他们别大开杀戒就弥勒佛了。时仿,挑拣有用的东西捆绑,明早就离开这里。”
四凤在关键时刻救了徐家人。
徐梦天在警局偷听到日军要毁掉闹瘟疫的王家窝堡和马家窑部落点,他清楚自己救不出家人,想到四凤。
“哥,你说怎么办?”四凤决定救家人,不知咋救,问。
“这样……”徐梦天告诉她具体做法。
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情节——四凤打扮孩子,陶奎元问:
“四凤,你这是?”
“我回娘家。”四凤说,“儿子都三岁啦,姥姥舅舅的还没看见呢。”
“梦天不是舅舅?”他反问,徐梦天来过陶家。
陶奎元知道马家窑部落点要发生什么,极力劝阻,说过些日子去,那儿正闹瘟疫,别传染孩子。
“怕传染我回去,儿子扔在家。”四凤撒娇道,“我想大伯他们,反正我得回去。”
警察局长为难了,他真心疼爱三姨太,也不想伤害她。四凤没爹没娘,把伯父伯母视为亲爹亲娘,徐德富真的逃不过这场劫难,她还不得出啥事啊。
“我实话对你说吧!”陶奎元对她说出不该说出的实情。
“你不救出我大伯一家,我就带儿子走。”她威胁,且威胁很有效。
“哎呀,你就别矫情啦。”陶奎元舍不得四凤,更舍不得儿子。他说,“我救,我救还不行吗!”
陶奎元去宪兵队,事也凑巧,角山荣接到关东军的密电,在三江县实施一项特别计划——种植大烟,命他选定几个有地的大农户……宪兵队长首先想到的徐德富。警察局长和他的想法一致:留下徐德富。
徐德富只接到陶奎元写的密信,不清楚内幕。
谢时仿赶一辆花轱辘车,车轮的蘑菇钉在晨阳中闪光。徐家人坐在车上,驶上村外土岗,徐德富说:
“停一下车,时仿。”
“吁!”
徐德富跳下车,回首马家窑部落点。
半日后,枪声、哭喊声将交织在一起,马家窑燃起熊熊大火据说整整烧了一天一夜。
“两千来口人哪!”徐德富凄怆地道,谭部落长一家也没出来,可他是为日本干事的啊!
“当家的,我们去哪里?”谢时仿昨天说。
镇上离徐家的地太远,离地近一点的村屯是望兴部落点,徐德富考虑搬到哪儿去。陶奎元信上说,到镇上去住。唉!瞧马家窑,说灭就给灭了,望兴村说不准也要遭厄运。住到镇上吧,离家里的地是越来越远了,再说在镇上叫工夫(雇工)不易,地咋莳弄?今年徐家耕地总共种了不到三分之一,春起(天)掐脖子旱,没抓住多少苗,莳弄啥样算啥样吧,左右年头是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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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咱家药店。”徐德富说。
傍晌儿,花轱辘车进了同泰和药店后院,谢时仿吆喝住牛马混套的牲口:“吁!”
“看它们累的……”徐德富心疼牲口,俗语说,牛配马累死俩。意思说牛马不能混合套拉车,急忙逃命,也就顾不得这些啦。
程先生、二嫂等人迎接,徐家一家人下车,小英吃力地抱着大包袱。
“哥,我们搬到镇上来住。”徐德富对程先生说,吩咐管家道,“时仿,你先卸套喂牲口,家具什么的先别往下搬,倒出屋来再弄。”
“我马上叫人收拾房子。”程先生说,“德富,快进屋。”
“大嫂跟我走。”二嫂把徐郑氏和小英拉进自家的屋子。
马家窑部落点惨案已发生,药店里间,程先生听徐德富讲述发生的事情。
“整个部落点只放生咱们一家,有病没病的都给杀了,一寻思那悲惨情景,令人毛骨悚然。”徐德富惊魂未定地说。
“他们这样做唯恐疫病蔓延,不过也太不人道了点。”程先生愤慨道。
两人愤慨完了,徐德富问起四弟情况道:“德龙最近来过没有?”
“前几天弟妹淑慧来过,看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