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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不要开枪!”冯八矬子喊道。
角山荣白色手套凌空劈下,顷刻间,轻重机枪,小型迫击炮一齐射向冯八矬子他们,芦苇被打着,月亮泡子被血火染红,燃烧中散发出人肉和马毛的焦糊味……就在这时,角山荣的背后突然响起枪声……
许久,枪声才平息下来,月亮泡子恢复了激战前的宁静,晨阳柔和的光辉给横躺竖卧的死尸镀上一层金色,干涸的血斑像一朵朵鲜艳的卷莲花,盛开在冬天的荒原上。
角山荣死在马背上,未瞑的双眼怅然地盯着天上那轮圆红的东西,他的身旁一个死去士兵的刺刀下,也飘着那个圆红的东西……
陶奎元从四平街警察局开会回到亮子里,才知道角山荣带宪兵队倾巢出动,去了月亮泡子。他清楚他们去干什么,胜利的果实即使不能亲手摘,别人摘自己在场也沾点荣光。
“梦天,跟我走!”陶奎元叫上徐梦天道,“去月亮泡子!”
两匹马出了城,马背上陶奎元说:“我们去观一出戏。”
“到月亮泡子看戏?”
“天狗消灭蓝大胆儿,皇军再消灭他们。”
徐梦天听到消灭天狗心给蜇了一下,他倏然想到匣子枪中压了八颗子弹。
月亮泡子变成一片灰烬,像遭受了天火一场洗劫;日军、警察的尸体横躺竖卧一地……
“回去!”陶奎元调转马头往回跑,徐梦天紧紧跟上来,一枪把局长击落马下。
奄奄一息的陶奎元问:“你为什么杀我?”
“你死盯着徐家人不放。”
“谁跟你说的?”
“我三叔。”
“徐……德成……他、他果然活……活着……”陶奎元说仇人活着自己却死去了。
又一代徐家人徐梦天结果了仇人的性命,他毕竟成为以后岁月的主角,这与下面做的一件关键的事情有关——他朝自己左臂开了一枪,将陶奎元的尸体驮回三江县警察局……
一个月以后,徐家人来祖坟地上坟。大小不同的坟包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徐德富、徐郑氏、丁淑慧、二嫂、梦天、梦人、四凤……给徐德龙坟茔烧纸。
坟前石碑上的积雪被烧纸烤化,露出徐德富亲自撰写的碑文:
吾胞三弟德龙,生于公元1901年夏丑时。一生无所事事,以赌为业。赢钱获命,终不成器,1938年冬卒,自备奇特石棺一口,六面刻有数点,棺形如骰子矣。他一生博于斯,死于斯,赌命也。相唤相呼日征逐,野狐迷人无比酷。一场纵赌百家贫,后车难鉴前车覆。
兄徐德富。康德五年冬吉日立。
春风情人一样抚摸亮子里镇,金灿灿的毛毛狗爬满柳树的枝头。有三个与徐家有关的故事在这个普通的春天发生,简记于此:
——从四平街警察局调来一个姓安的人任警察局长,徐梦天提升为警务科长。
——受南满抗日组织的派遣,徐德中秘密回到亮子里,到药店当坐堂先生。
——新任宪兵队长林田数马找徐德富,敦促他在獾子洞祖田上种大烟,徐家和罂粟是另一部书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