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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有点忙-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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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回来便卸妆,取下钗子,把乌黑的长发放下,对着铜镜,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把那朵芙蓉拭去,任它留在眉上。

大约是因在席间多喝了一点酒,又被冷风吹了一路,此刻已然夜深,她居然还毫无睡意,只好抱着被子,睁大眼睛盯着头顶淡青的帐子,怔怔出神。

耳边似乎又响起宴席上那动人柔靡的音乐,绵软似云,绮丽之极,无法言喻。在这繁花似锦的红尘人世,那身姿绰约的身影,仿佛立身于这繁华的顶端,又仿佛淡似一痕飘逸的羽云,令人难以看透。

咚咚咚……夜色深寂,不大的敲门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这种时候还会有谁来?初夏皱皱眉,掀被而起,一边穿鞋一边扬声问道:“谁呀?”

却无人回应,只闻得一声轻笑,散落在夜风里。

四周一片漆黑,初夏心跳骤然加速,摸索着穿鞋下床,凭印象找出火折子和蜡烛,嘶的一声点燃了,烛光艳艳,映亮了一方天地。初夏端着烛台,走到门前,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搭在门上,用力拉开。

月白衣衫,在烛光下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越发惑人。

“……先生?”

陶先生含笑看着初夏惊愕的小脸,漫不经心地把手拢进袖子里,道:“原来七小姐已经睡下,倒是陶某打扰了。”

“没有。”顿了顿,发现陶先生细微的动作,才恍然大悟似的忙道,“先生请进屋来吧,夜里霜寒露重的,还让先生站在这风地里吹了这半日,实在是初夏疏忽了。”

他牵起唇角,随少女进屋来,看她反手关了门,又点了几盏灯,屋子里便幽幽地亮起来了。火炉还燃着银丝炭,火光朦胧,熏得整间屋子都温暖如春,香气馥郁,和外面全然是两个世界。

初夏在桌边坐定,拿起温在暖墩里的茶壶倒了一盏茶出来,递给陶先生,笑容明媚:“虽不是很烫,先生还是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陶先生依言啜了一口,神情悠然。

“现在已是深夜,先生如何进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陶先生在唇间竖起一根手指,扬唇一笑,那样的温柔魅惑得令人情不自禁地要沉沦下去。趁着橘红烛光细细地端详着少女的脸庞,目光最后落在她的眉梢,低低的声音温柔至极,“七小姐这样的妆饰很美。”

初夏脸色乍然绯红,局促地低下头去:“先生过誉了。”

“陶某自视眼力还算不错,七小姐一再推辞,可是觉得在下眼界过低?”

“初夏不是这个意思!”她忙抬起头来澄清,说毕又沮丧起来,肩膀非常没有大家闺秀风范地松下去,“可是和先生比起来,初夏差得实在太多了。”完全就配不上啊。

陶先生也被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逗乐了,笑了笑,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头:“傻姑娘。”

红晕缓缓攀上耳畔,这屋子似乎太暖了,暖得简直可以将人化成一摊水,烘得人浑身发烫,不用瞧也知道此刻她的脸上定然是艳压桃花。初夏也隐约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逾越,可是由他讲来,带了十分的温柔蛊惑,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以待。

陶先生轻笑出声:“罢了。”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羊脂玉葫芦,放到黑漆桌面上,在烛光里映出淡淡的绯光。

初夏好奇地看着瓶子,又看看陶先生。

陶先生一脸悠然地看着她发亮的眸子,笑道:“这是我酿的桃花酒,今日才成,七小姐要不要尝尝?”

“今日先生好像和平常很不一样呢。”

他坦然一笑:“今日是陶某生辰。”

陶先生向来神秘,众人都只尊称他为陶先生,并不知其姓甚名谁,更别说是他的生辰了。初夏却觉得莫名愧疚:“先生,生辰快乐。”

他只是一笑,并不接话,修长手指拔下瓶塞,酒香顿时漫溢而出。香醇清澈,并着一缕幽幽缠绵的桃花香,甜蜜妖娆。在这微醺的气息里,只听得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无妨。来,喝一杯吧。”

初夏接了酒杯,扬头抿了一口,酒水入口清冽,过喉又如丝绸般绵软顺滑,及至咽下,酒力又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温养着五脏六腑,真是舒服至极。“好酒!”初夏放下酒杯,双颊飞上一抹朝霞,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先生好手艺,初夏已经许久都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了!”

他挑眉一笑,给她续上一杯,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徐徐注入清澈的酒液,淡淡道:“得遇知音,方成好酒,看来陶某运气颇佳。”

初夏稚气地拿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丁零一声,分外清越,明媚灿烂的笑颜里藏了一丝狡黠天真:“既碰了杯,先生可要一饮而尽才行哦。”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这一泓桃花香。

灼热的液体顺着红烛滑落下来,爆出几朵烛花,火苗颤动了几下,又稳定下来,散出水波般潋滟的光芒。满屋馨香温暖,初夏撑着下巴,歪着头认真听陶先生说话。

从来不曾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见识居然广博至斯,简直令她自惭形秽。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描绘出一帧帧优美的画卷。

江南水乡雾气迷蒙的清晨,沾满露珠的茉莉展开笑靥迎接第一抹阳光,青苔缓缓攀上古旧的小巷,细嫩柳条舞动腰肢在河面款摆,并着市井热闹的喧嚣。鲜衣怒马的少年,倚窗望归的妇人,挑担吆喝的贩夫走卒,最是那红尘妩媚地。又讲那寒风凛冽的塞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天地苍茫,寒苦至极。冷月照耀沙场里半掩的枯骨,照亮了老兵梦呓里的故乡,乡愁绵延无绝期……

蜡烛越烧越矮,只剩下短短的一小截,明晃晃的烛光一阵跳动,终于噗的一声熄灭了。

恍惚中,只听到那声音温柔的叹息:“忘得这样彻底,以后定然要带你重游故地。”

大人说完那番在无忧看来堪称惊悚的话之后,并不急着要她做出反应,让她好好想想。于是无忧也不用做出多余的表情了,一脸木然地度过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宴会,一脸木然地随大人走回院子,一脸木然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脸木然地抱着被子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夜不成眠。

一夜之后,一脸木然变成熊猫眼。当无忧打着哈欠茫然地走出房间,看到那个坐在树下悠闲看书容光焕发的男子,简直就是出离愤怒了。

当然愤怒的对象不是大人,而是她自己。

真是蠢啊,明明知道这个为老不尊的大神看上去虽是个一本正经的冰山面瘫,却是个极爱开玩笑的主儿,而且总是出其不意,一针见血,捏人七寸。

无忧慢吞吞地走过去:“大人。”

“嗯。”沧溟随意地答应一声,又翻过一页纸,披散的长发蜿蜒地铺了一地,“今天怎么这么早?”

罪魁祸首好像没有资格问这种问题吧!

无忧屈膝跪坐下来,从腰间摸出一把梳子,熟练地替大人将发束好,用一把乌玉簪固定住,点点头,才笑答道:“今日不知是何方仙者当值,天气竟是格外的好,无忧便早起出来走走。”

他不置可否地挑起眉:“有时间出来走走,看来你是想好了?”

无忧再次被雷劈了一回。

“大人,您确定您不是在开玩笑?”

他抬眼看她:“这个玩笑除了会让我多出一个一无是处的拖油瓶以外,你认为还会有什么?”言外之意就是,他并没有和她开玩笑,这回是玩真的。

无忧忽然窃喜了一回,又纠结了一回,再窃喜一回,再纠结一回。

诚然,能被大人看上无疑是一件再有面子不过的事情了。然而纠结的是,她不知道大人是看上了她哪一点。最最重要的是,若她答应了,以后和大人一起过日子,她一定斗不过大人;但若她拒绝了,凭大人的小心眼程度,大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总之就是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结局都会很悲剧,这简直就是强抢民女啊!

反正都是要去地府免费一日游的,无忧决定当个明白鬼:“大人,您究竟看上了无忧哪一点啊?”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无忧决定换个阵亡缘由:“大人,您似乎比无忧大很多啊。”

大人终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无忧在心里快速地计算了一下,道:“大人,无忧活的岁数,大概还不到您的零头吧?”

大人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无忧定定神,道:“大人与天同寿,乃远古大神,这辈分,简直就是六界的祖先啊。”

沧溟干脆扔了书,单手撑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无忧。

无忧略带兴奋地真切热忱地问道:“大人莫非有和自己后代谈恋爱的癖好?”

大人的口味真心太重了啊。

大人漫不经意地眯起眼睛:“莫说我没有子嗣,就算我有,无忧,你觉得会像你这般无用吗?”

无忧默默地撇过头去。还说什么喜欢她呢,这样贬她,这喜欢到底是多没有诚意啊。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想好了没有?”

其实这行为可以划分到逼婚的范围吧?

无忧为难地斟酌了一阵,一狠心,豁出去了:“大人,我想好了!”

“嗯。”

“我答应。”

“嗯。”平静的眉目波澜不惊,仿佛早就知道她的回答。

可是,如果她没有看错,大人千年不化的眼底,似乎蕴了一丝笑意,修长的手指,似乎也微微抖了一下。

无忧忽然间就舒畅了。

其实跟了大人这么久,要真说对大人没感觉那是骗人的,毕竟大人实在是太强大了,硬件设施真是无可挑剔。至于说性格,无忧也早就习惯了。不过鉴于之前他对其他人粗暴而简单的拒绝,无忧还是十分的谨慎,甚至于要把这种奇怪而不可思议的仰慕掐死在摇篮里。但现在是大人主动,呃,应该是坦白心意告白,无忧觉得自己也不应该拐弯抹角,索性就试试看吧。

试试看的直接好处就是,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翻身了!

自无忧答应沧溟之后,两人直接开启了一种十分怪异而又和谐的相处模式。最直观的好处就是,大人再也不会把她不当女人一般地差遣了。

顶替无忧工作的倒霉蛋是这座城里的土地老儿,好吧,也许不该叫他老儿。原本无忧是打算让大人把大护法或是魔界大将叫来做苦工的,没想到却被大人一票否决,随意地把土地老儿拘上来当仆人。结果第二天被传唤上来的土地老儿就换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瞧着他这身板儿,无忧极是担心他会把那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土地庙给挤垮。

问及原来的土地老儿的去向,壮汉极是憨厚地挠挠头回答道:“大概是任期已满,不用当这地仙,飞升去了九重天了吧。”

若真是如此,那就难怪天界衰微至斯,老是被魔界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了,连土地老儿那种程度的老滑头都收,还能有何作为?

但其实天界也并非如此不堪,那老滑头定然是感觉到在此处工作的危险性,偷偷使了手段向上级申请,和憨厚壮汉换了职位。

无忧非常能够理解他的做法,伴君如伴虎啊,何况这只虎还不是一般的阴晴不定。

人换就换了,沧溟也懒得为了一个临时工费多少心力。就这样凑合着用吧,反正也用不了多久,只要这新来的土地任劳任怨就行。

自从经历了那场勉强应该能算得上是告白的诡异事件之后,无忧就觉得她和大人之间的相处,似乎多了一点点尴尬的氛围。看到大人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尴尬,看到大人在看自己的时候她也觉得有点尴尬,听到大人说话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尴尬,听到大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她就觉得更尴尬了……诸如此类,不可胜数。

这是近千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让发现这一点的无忧甚为烦恼。

虽然旁观过不少爱情故事,但她本人毫无实践经历,在遭遇突发情况时,完全没办法处理。可是任它再如何尴尬,大人的茶水、饮食她都还是一如既往地要处理妥当—大人不可能把这种细致的任务交给那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壮汉,又不可能自己亲自动手,只能让无忧上阵。

伺候大人饭毕,无忧告退:“大人,无忧想出去走走。”其实还是仗着他现在的喜欢,她才敢提出此要求。

沧溟微不可见地皱皱眉,却很快恢复成漫不经意的模样,单手撑着下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儿。只能见到她低着头,表情却极为从容,随后点点头应了她:“好。”

萧瑟清秋,冷寂近冬。花园里草木皆枯,衰败的秋草在风里打着寒战,抖抖地缩成一团。这满眼景象都颓圮得令人难以打起精神来,无忧觉得唯一还能让人爽心悦目一点的,莫过于这独属于秋天的天高气爽了。

无忧双手负在身后,随意地在园中乱逛。这好歹也是王府的花园好不好,怎的就衰败至此?实在有失身份得很啊!转了半日,脚都走得酸疼,可见的景致依然没有几处,让无忧不免叹惜。

转过一处飞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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