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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对您的态度,老奴这么多年,可还是头一遭儿见,虽说朝廷上有些我们的势力,但先帝爷留下的臣子,可没有那么好相与的啊,这两年他们不知吵吵多少回让皇上亲政,是皇上拖着不理,他们才无计可施。若是皇上对娘娘不满,真的要亲政,对咱们可就太不利了。”这种话,也只有她这个从太后娘家陪嫁过来的,忠心耿耿伺候了对方三十年的老嬷嬷可以说出来。
太后优雅的揉了揉眉头,冷笑道:“你把皇上想的太孝顺了,又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哪可能和我这么贴心,哼,他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怕我难过才忍着不去那里,只是怕我因为他和柳明枫过从甚密,所以心生忌讳,到时候害了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彩玉,你别忘了,皇上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他不爱政事可不代表他不聪明,这些道道儿,他心里清楚着呢。”
彩玉道:“即便如此,也要考虑和皇上的关系,不能和他交恶……”一语未完,却见太后淡淡的挥手:“放心,皇上身边没有个可靠的人,他的心思整日里只在那些木匠活儿上,还有修道上面,他是绝不会接手政事来耽误自己干那些活儿的。所以他心里对哀家再不满,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哀家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母后,又是大顺朝的太后,所作所为,当然不会违背了祖宗们的家法和这个国家的利益,他只要明白这两点,足够了。”
听她这样一说,彩玉便不做声了,呵呵笑道:“还是娘娘手段高明,这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不要说皇宫了,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要不说您当初能成为六宫之首,如今又代皇上指点天下呢。”一个马屁轻飘飘送了上去,拍的太后舒服无比,冷冽面容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且说江晚,回到自己的寝宫中,贴身太监小于子看见主子面有忿忿之色,当下也不敢出声打扰,一直跟着皇帝回来,见对方面上怒色更盛,他不由得心惊胆战,暗暗猜测皇上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这么愤怒?自从他跟着几位师傅修道之后,极力控制喜怒等情绪,似今日这样,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了。
仔细想一想刚刚进去的太监好像是冰炭司的,之后又有太后过去。小于子脑子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如此,我说呢,还有什么人能让皇上如此失态?原来是冷宫里那位老人家。这也是,皇上向来是尊敬爱戴先生的,对他的感情不比对太后娘娘的差,想来是冰炭司今年忘了给冷宫里送煤炭,或是故意的……啊哟,这……要真是这样儿的话,柳先生岂不是活活冻死了?
小于子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忽听皇上唤他,这才回过神来,忙打起精神问道:“皇上,您……您唤奴才什么事儿?”
“去给我找一套你的衣裳来,我们去冷宫外面瞧瞧,你替朕打听打听先生的情况。”江晚有条不紊的吩咐,差点儿没把小于子吓死。
看见对方“扑通”一声跪下,江晚冷笑一声道:“朕意已决,你是跟着朕一块儿长大的奴才,才能年纪轻轻就当了内务总管。要是因为这件事儿被朕撸下去,那就不能有后半辈子几十年的风光了。朝廷上的事朕管不了,也不喜欢管。但是这宫里的事情,撸一个太监,想来太后还是不会阻止的。”
小于子狼狈爬起来,哭丧着脸道:“皇上从来没对奴才说过这话,您让奴才是生是死,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又和太后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奴才是跟在您身边儿长大的,不敢说是最得力的人,但自思着也能捞着一个最贴心的名儿。奴才就是掉了脑袋,也肯定是站在皇上这边儿的啊。”这小子是个机灵的,知道皇上已经因为冰炭司不给冷宫送炭的情况而对太后有了不满之心,这时候要不把自己摘出来,日后大概就要成为皇上的心头刺了。
果然,江晚听了这话,方展颜一笑,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道:“那还不快去拿衣服。罗嗦什么?不过是一句话,怎么绕到朕和太后身上去了?”说完,小于子也嘿嘿笑道:“奴才也糊涂着呢,不过奴才这榆木脑袋,哪里想得出来?皇上您等着,奴才这就去取衣服来。”说完一溜烟儿跑走,不一会儿捧着一套全新的太监服走过来,嘻嘻笑道:“皇上您看,这是今年秋天刚发下的全新的,奴才还没舍得上身儿呢,想着过年时候穿。如今皇上穿在身上,日后奴才好把它供在奴才屋里,也沾沾您身上的龙气。”
江晚比小于子略高,不过太监服本就会宽大一些,因此穿上除了稍微短点儿外,倒也合身的很。小于子赞了几句,他哪里有耐心听,就怕柳明枫这时候在冷宫里已经冻僵了,因此急忙忙的就从后门出去,一路穿过御花园,像西北角的偏僻冷宫而去。
眼看着前面就到了无烟宫,小于子便对江晚小声道:“皇上您要是进了冷宫,不知道多少人能认出您来,不如先让奴才进去打听打听消息,您在这儿先等着奴才的信儿,如何?”说完江晚低头想了想,便咬牙道:“那还不快去,好好打听一下,尤其……是问问柳先生这些年的情况,看看他……看看他身子可还康健否?”说到最后一句话,眼圈儿便有些红了。
小于子答应一声,看看四下无人,便悄没声的来到那大门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这里江晚看见他进去了,才松了口气,但一想到柳明枫在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住了几年,也不知道怎么样,这心就又提了起来。因越想越焦急,有心平静下来,但怎么也控制不住,好在这里是冷宫附近,周围根本没人,他就像蚂蚁一样的团团乱转也没人看见。
正不知该怎么办好,忽见路边有一段树根,那形状怪异,若是稍加琢磨一下,倒可以雕一个老寿星,等小于子出来,如果知道柳先生没事儿,便可以让他悄悄儿把这个送进去给老师,让他知道自己心里并没有忘了他,而且还希望他福寿绵长,等到过些年,自己再大一些,处理事情再有些威严,太后也不再在意他,就把他接出来安享晚年。
江晚越想越美,心中欢喜,便从身上拿出随身戴着的西洋小折叠刀,将那截木头捡起来,熟练的削去树皮,接着削削减减,慢慢的,一个寿星老头儿的形象就初具模样了。
正雕的高兴,忽听头上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咦,好巧的手,这寿星老头儿这么简单就雕出来了?”
江晚愕然抬头,就见一张桃花般妩媚明艳的面孔,原来是一个漂亮女孩儿,此时正弯着身子饶有兴趣的看那根雕。看见自己抬头,她一眼看过来,接着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了一般,颤抖着手指指着自己,好半天才叫了一声:“光明?”
第三十七章
“光明?光明是谁?”江晚有些好奇的问,却见那女孩儿很快就镇定下来,呵呵笑道:“没什么,是我以前在宫外的一个朋友。你和他长的倒是很像,因此一时间有些惊讶。”说完又凑上来,看那根雕笑道:“这雕的真好看,男孩子中很少有像你这么心灵手巧的,将来肯定有出息。是了,你是哪个衙门里的?来无烟宫做什么?”
江晚从小到大,满脑子心思就是在木匠活儿和搞点小发明创造上。若是在民间,这点爱好无可厚非,甚至有可能在拜师学艺之后,经过自己的努力钻研,最终成长为一代匠师。但可悲就可悲在:他是个皇帝,从小儿那是当太子来培养的。先帝严厉,让这位太子殿下不得不可着劲儿的把这点爱好憋在心中,做也只能在自己寝宫里偷偷摸摸的做,一旦被发现,定然被斥为不务正业,自甘下贱。不但爹爹骂,那些胡子头发都白了的太傅也骂,自己分辩几句就要挨打。便在这种高压环境下,生生把一个美好少年的心灵都给扭曲了。
所以江晚对柳明枫的感情很深,太后对他固然有养育之恩,从母后仙逝之后,他就一直跟着太后抚养。后来在柳明枫那里住了几年,柳明枫不但教他知识,对他也有养育之恩,重要的是他从不逼迫自己,而且对自己的这些兴趣也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不屑一顾,他最多只是摸着自己的头叹息一句:可怜你生在了帝王家,唉!
那个时候的小太子是不懂老师这句话的具体含义的,但是现在他却明白的感受到了。因此越发尊敬怜惜老师,对宫中关于柳明枫的传言,他也听说过,小于子打听八卦的本事绝不比任何一个太监差,因此他对柳明枫的境遇也是充满了同情,暗道若非老师被父皇打进去那种地方,现在我也不必被母后克制的死死的。
可是柳明枫虽然理解他,却也只是可怜他生在帝王家,显然内心里其实是不认同他以太子之尊去摆弄这些玩意儿的。因此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个心腹的小于子,所有人看见他做的东西,都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就连小于子,也不知道那小子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觉得他赞美的语气和那些拍马屁的家伙没什么不一样的。
但现在,是真真正正的赞美啊。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子的眼神中闪烁着的兴奋光芒绝对不是作伪。而且谁会对一个小太监拍马屁啊?这就越发说明小于子那家伙平日里是真的在拍马屁了,看看看看,真正的赞美应该是这样的,好像有实质似的扑面而来,让人一下子就可以感觉到。
柳明枫说过,江晚其实是绝顶聪明的,何况他从小就生活在皇宫这个最虚伪,集合了世间演技最高明的一批演员的地方,所以堪称是最专业的真诚虚伪鉴别专家。
“姑娘……姑娘喜欢的话,就……就送给你了。”哪个少年不爱被夸奖啊?尤其是被这么漂亮的姑娘夸奖。少年皇帝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脸都有些发红。自己想想都丢人,好歹也是有一个皇后几个嫔妃的皇帝,怎么见了陌生女孩儿还是这么不争气呢?
“真的吗?”谢西风高兴的眉眼都笑弯了,想着柳明枫快过生日了,自己还不知道该送他什么呢,点心是肯定要送了,不过这个根雕的老寿星就更应景。看一眼脸红红的小太监,她的脸也不由得红了,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掩饰的比较好,一边就在心里暗暗的骂自己:你个花痴啊,前一世里就因为以貌取人吃过一次亏了。怎么这一世还不吸取教训啊?可是……可是真的太帅了,和光明一模一样的脸啊,怎么办?我最喜欢的一张脸没有之一啊?你疯了,这是个太监,太监,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人家还不到二十岁,你两辈子加起来都快四十了,老牛吃嫩草啊你?我这一辈子也……也出不去了吧?不是还有对食的吗?啊,怎么办,是我最喜欢的脸啊,身材也是我最爱的挺拔瘦削型的,好喜欢……
“姑娘……你……”江晚上下打量着谢西风,成功将她从内心挣扎中解救出来。即使脸皮再厚,这个时候她也没办法淡定了,一把抢过那个老寿星,语无伦次道:“那……那我……我就拿走了啊……”
“哎,等等……”江晚一把拉住谢西风的袖子,他是皇帝,是宫中最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观念的人,因为除了那些长辈外,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
“干……干什么?送……送出去的东西还想往回要吗?”谢西风故意用凶巴巴的样子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却听江晚憨笑道:“这个老寿星还没雕好呢,不如我拿回去好好雕琢一番,等到把它弄好了,再拿过来送给姑娘好不好?”
“哦……”发现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谢西风在这一世里还从没有过这么窘迫的时候儿呢,将根雕递给江晚,呐呐道:“那……那你是哪个宫里的啊?万一……万一你要不给我,我可去找你要。”
“哦,我……我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我……我叫小晚子。”江晚当然不可能告诉西风自己的真正身份,情急之下撒了一个谎,却见西风好奇道:“你……你是皇帝身边伺候的?那你来无烟宫干什么啊?”
“唔,皇上……皇上今天忽然想起柳先生了,就……就派我们两个过来偷偷打听打听……”说完一眼看见从冷宫门里偷溜出来的小于子,他便招了招手,又对西风道:“那个是我哥们儿,叫小于子,姑娘你叫什么?回头我来找你的时候,总得知道名字吧?”
“我叫谢西风,是这无烟宫的典正。”最初少女怀春一样的羞窘过后,西风总算恢复了一贯的落落大方:“小晚子,你可给我上点心啊,这东西我要送给一个最亲厚的人当寿礼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做白工,嘿嘿,到时候我炸一些真正的‘小丸子’给你吃。”一边说一边就向江晚挤了挤眼睛。
这一个传神娇憨的表情差点儿把江晚的魂儿都给勾走了。少年皇帝接触的女人不是端庄高贵如高山白雪,便是邀宠献媚的,何曾见过如此天真单纯的少女娇态,何况谢西风本就是一张勾魂夺魄的桃花面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