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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哇,俺捡起来还不行吗?”田芬忙把那测试结果捡起来装进兜里。
“晚了。”老大太笑着说。
阿拉把钱给老太大,田芬嘟起小嘴,“这根本就不是废纸,凭什么罚我们款?”说着她在地上使劲地跺脚。
阿拉笑着拉过她的小手:“下次注意就是了。”
田芬仍是气愤,说了那太太许多坏话。阿拉喜爱地把田芬搂在怀里,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田芬便用她细长的胳膊搂住了阿拉的腰。
“阿声哥,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阿拉看着她笑。
“那我嫁给你?”田芬仰起她通红的小脸迎接阿拉惊讶的目光。
阿拉严肃起来:“傻丫头,我可以给你做叔叔!”
田芬嘟起小嘴:“你为什么总要把我看成个孩子?我已经十六岁了,你不过也就是二十来岁。”
“可我们在心理成熟上相差十八岁。”阿拉又说。
“知道,知道,又是你打过工,在深圳,我听腻了,这一套吓唬田颖还行,对我没用,我还在深圳乞讨过!”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是人是鬼。”
“小芬,你别没出息了,我有儿子,叫秋儿。”
“那我……做你的保姆,侍候你,就像莜翠姐。”田芬用小拇指勾着阿拉的后腰裤鼻,慢腾腾地由阿拉拉着走。
“你别没出息了,你要上大学,你还小,许多事你不明白。”阿拉见她不再出声,便说:“来,我让你高兴一下。”他蹲下身:“骑在我脖子上。”
田芬果真骑上,阿拉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好玩吗?”
“好玩,可……”
“你给我做妹妹吧。”
九
慕容给阿拉寄来一封信。
阿声:
你与田颖相爱了。我希望你们的爱情是一场能经得住风 雨、时间考验的真正的情感的共鸣,苏霍姆林斯基说:“真正的爱情要求终生承相巨大的、神圣的义务。”阿声你是一个负责的丈夫,这我知道。你做了父亲,就应该对你的儿子负责,就应对你的儿子的母亲——柏敏的感情负责。你和柏敏是有爱情的,如果你否认这一点,那么,你是“想借爱情寻欢作乐的人,是个贪淫好色之徒,是个堕落者。”
现在,我们虽然在生理上都有了做父亲或做母亲的资格,但在道德上恐怕没有。我们也许还不懂爱情那同舟共济的含义。阿声你记住,“迷恋于外表美的感情,只欣赏面部和身段的漂亮将不可避免的导致失望,导致性格不合、婚姻破裂。”这也是苏霍姆林斯基的话。
你称我姐姐,但我并非以姐姐的身份来教训你,四为我也爱你,且爱你的并不是一个人。阿声,你最近又占有了筱翠,你那是在追求情欲,这是很可怕的事情。阿声,你拥有的女孩已经不少了,“在爱情方面,‘经验多‘、‘阅历深’是十分可怕的事”。阿声,你爱田颖,如果你只是在追求刺激,排除寂寞,那你赶快驻足,如果你们的感情是真正的“感情和思想融合成人对人的道德责任感”,那么你们真诚地相爱吧,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我祝福你们。
爱你的酸枣
1995.5.4
阿拉读了她的信后,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是在迫求刺激,排除寂寞吗?”“我们的爱情是真正的爱情吗?”最后,他回了信,说了他和田颖感情的发展、升华,并把他到济南后的日记一起寄了来。
信和日记邓萍、邝妹都看了,所有的女孩心里一片黑,仿佛注满了墨汁,她们想象戒毒的痛楚,佩服阿拉意志的坚决,更惊叹田颖的魄力。
阿拉戒毒已有一周了,吸食海洛因的量在逐渐地减少,以意志维持的躯壳几乎要爆炸,他却在病房里静静地坐着。与令人疯狂的毒瘾作斗争需要何等的毅力!阿拉却做到了,他的内心是刚毅的,他是优秀的。与其说阿拉是神,倒不如说田颖是神了,不是神,她如何能够冷却阿拉周身每一个细胞里的对海洛因强烈的欲望?
慕容惊讶了。
其实,从一开始,这两个人便相爱了,田颖对阿拉的爱表现在倾倒,阿拉对田颖的爱表现于一种震慑。阿拉是一个高尚的青年,他不愿因自己的生活不检点玷污了完美无憾的田颖;田颖也是个高尚的女孩,她要用一颗少女纯洁、温暖的心房去温暖阿拉那在生活的失意和爱情的无奈下渐渐冷却了却又不得不借助药物的刺激和麻醉来保持一份热量的身体。他们的结合是心灵的结合。
有人说,人和动物区别,特别重要的一点是,人使性的本能高尚化。如果说,昨天我们的阿拉是肮脏、卑鄙的,那么今天我们的阿拉是纯洁、高尚的了;如果说,昨天我们的阿拉在性的方面是一个动物,今天我们的阿拉便是一个高尚、纯洁的男子汉了。慕容欣喜于我们阿拉的成长,她爱我们的阿拉。
在阿拉与田颖相爱的时间里,他们没有疯狂的亲吻和爱抚,这并不是他们没有这种要求,他们的愿望十分强烈,因为他们的爱情是高尚的爱情,他们之间是心灵的交流,所有这一切暂时都是多余的。
阿拉每天安静地呆在房里,写日记、读小说,与田颖、筱翠谈心,与毒瘾作斗争。他向田颖讲述这两年里发生的许多事,田颖则教他针灸,教他中医辩证施治,教他生理学,两个一起用电话向邓萍请教英语,邓萍则尽力满足他们。的确,邓萍已感到了田颖的压力,她的气质美使她不由自主地喜欢了。
邓萍既不象慕容静坐深圳,埋头苦写,对阿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不想邝妹每每提及阿拉便咬牙切齿,愤愤不平;更不像柏敏除了哭泣便拿出了秋儿来:“我就不信他连亲生儿子都不要。”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希望嫁给心爱的阿拉,她并不是想要他做什么。她的爱情观是奉献自己,这唯一需要的是他的接受,然而阿拉却始终和她保持着不即不离的态度,这令她比痛苦更痛苦了。
许多次,客户上门:“我们要见经理阿声,我们心仪已久。”看到他们失望的目光,她总是想,也许阿拉是天生受人仰慕的社会动物,如果嫁给他,她是一个幸运的妻子。即使没有嫁他,她也是一个幸运的姑娘,毕竟她是能够和他很长时间在一起的少数幸运女孩之一。阿拉喜欢温柔的女孩,于是她很温柔。可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田颖从一出现便胜过了她们?
其实,她们,慕容、邓萍、邝妹,甚至田颖都忽视了一点,那就是对阿拉的爱里掺杂着崇拜。崇拜只能导致盲目,崇拜的爱情是一朵不结果子的花。
十
阿拉的戒毒很成功。一连三天了,他没有吸一口毒,身上的痛苦差一点让他爆炸。他咬牙苦撑着,一旦田颖脚步声响起,他便立刻站起,微笑着,谈吐自若。他对性的渴求很是炽甚,但已变得谦逊有礼,总是征得筱翠同意,男人在这方面是主导者,他却尽力地去满足筱翠。阿拉变了,他有了人性,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回家。家里真的不知怎样了,他日益成熟的脑子已渐渐感出当年离家动机的荒谬性。回忆时,他总要热泪盈眶。是啊!’93年离家到现在,他走了一段并不短的
路。家乡变化如何?他很想知道。在广东时,他最爱看的电视台是山东卫视,他欢呼家乡的变化,庆祝家乡的飞速发展,关于日照的消息更令他兴奋,那不是他的家吗?可是胸口的伤根本不理会他的心情,不紧不慢地结疤,收缩,脱落,包扎去了,落下了一片明疤。
阿拉又一次找到院长。
“哎,方经理,不要紧,又不上前线,再住几天看看。”院长不慌不忙地说。
“可我想妈妈了。”
“嗨,我可以派车把你妈接来的。”
阿拉一时也想不出如何,执意出院,院长居然同意了。
“可你的毒瘾还没有根除。”田颖不无忧虑。
“亲爱的田颖,你放心,这根本奈何不了我了。”
“那好吧,你一定要很快回来!”
“嗯。”阿拉咬着下唇应了一声,两年来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掠过,“田颖,我这两年……”
“我知道,”田颖打断了他,“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我只是个护士……”
“不,我愿抛弃一切和你在一起。”
“唉!我有一种预感,你一走,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我回来,就再去服装厂做保全,养活你。”
田颖脸红了:“瞧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也有工资呢,你还应该学习,多为国家做贡献,你不要笑,其实我们每个人在为社会,为祖国服务。如果你的知识更多,你可以办更多更大的企业,搞科研,那样贡献才大呢……”
“我准备明天就走。”阿拉说。
“坐火车吗?”田颖怅然问。
“是的。”阿拉垂下头。
“我送你。”田颖沉默了。
阿拉也感到无话可说,静坐着又勾起对海洛因的思念,便换了个话题:“田颖,你说共产主义真能实现?”
“当然能。”田颖不假思索。
“那共产主义到底是什么样子?”
“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嘻,纯粹骗人,太玄了,太渺茫了。”阿拉说,“物质条件永远达不到,资源的稀缺性便推翻了这一点,除非到那时只有几十、几百个人。要不为什么计划生育,资源不够分配嘛。到那时啊,全世界的东西都归那几个人所有,劳动用机器人,机器人也不用人造,由机器人造机器人,并赋于他们各种分工。那时的人啊,不用思考,不用劳动,只需要吃、穿、玩,可是那时,人走路不用腿,吃饭不用嘴,吃、喝、拉、撒不动弹了,人会不会退化?不,进化,只剩下一个肉球,就像——巴巴爸爸!”
“咭。”田颖笑了,却笑得凄婉。
“怎么?”阿拉疑惑地问,“你不高兴?”
“我总担心,我们是不是能永远在一起……”
筱翠絮絮叨叨地一边数落阿拉,一边为他打点行李。应该说,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她能很有分寸地把握阿拉。这一点,她表现得比任何一个女孩都大胆,她又生得招人喜爱,秀色可餐,许多女孩都要比她逊色,她激动起来剧烈抖动的身体也是阿拉能够顺利戒毒的原因之一。
阿拉回家要带的东西她都准备好了,都是些平常而又必须的东西。
这一夜,阿拉很激动,闹腾到半夜仍不安宁,筱翠熬不过,自顾睡了。
天尚未亮,阿拉便已穿好了衣服。“车需到九点才走呢!”筱翠说。阿拉却再也无睡意,起来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掉泪,筱翠只好起来安慰他。阿拉抽泣不已,慢慢翻动着一部《新旧约全书》,这是利齐送给他的。阿拉去深圳后信过一阵耶稣,却又时信时疑,后来就不信了,这次来济南,他执意带上了这本书。田颖告诉他,《圣经》的文学价值极高,他因此而爱不释手。他深深自责这两年犯的许多上帝不饶恕的罪行,可他脑里无上帝,也便无法忏悔,以宽恕自己。
“再睡一会吧,白天要走一天的。”筱翠摸着他头发。
“我睡不着,筱翠,你说到底有没有上帝?”
“也许有吧,反正我不知道。”
“那玉皇大帝、如来佛、上帝、真主,你信哪个?”阿拉问。
“我就信阿声,我愿一辈子给你铺床叠被,洗脚更衣。”
“我对不起你。”阿拉说,他自责的垂下了头,“你应该嫁人,我……”
“有人敲门,田颖吧?”筱翠过去开了门,果然是田颖。
“我猜你们睡不着,就过来了。”田颖轻盈的迈了进来,坐在阿拉身边。
“田颖,”阿拉问,“倘若不考虑遗传病的发生率,兄妹、父女也可以结婚吗?”
“当然。”
“怪不得《圣经》中那么多乱伦的事,或许那时还没有人懂得什么叫遗传病。”阿拉咕哝。
“你的毒瘾发作了吗?”田颖问阿拉,接受他的求爱后,她称他为“你”。
“刚起床时难受,现在好多了。”
“你一定会戒掉的,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男子汉。”
“呵呵。”阿拉惶惶地笑了。
“钱够吗?”
“够了,我身上还有五万多。”
“路上小心噢。”
“嗯。”
沉默了,已是无语可谈,可在两个人的心里却有千言万语,两颗心彼此接近,跳动着。
筱翠起身去了洗手间。田颖忽然拉着阿拉的手哭道:“阿声,我会失去你的,我总在做恶梦。”
“不,”阿拉忘情地张开双臂,拥抱着田颖,“不,我马上就回来。”他轻轻在她脸颊吻了一下。他第一次这样接近田颖,他如此激动。“我爱你。”他低低地说。
田颖一下子投进他的怀里。
两个紧紧拥抱着,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