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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假期是专属同学会和游玩的。余周周和温淼将这个城市里面大大小小能够游玩的公园游乐场都折腾了个遍,终于等到了发表成绩的那一天。
余周周拿起电话听筒按下查分号码的第一个键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颗小心脏,已经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我帮你?”妈妈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余周周摇头,“不用,没事。”
低下头,按下第二个键,郑重地。
560分满分,她打了542,比振华历年的录取分数线高出十几分。她面色沉静地挂下电话,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妈妈,考砸了。”
然后扑到妈妈怀里,假装抽泣,在妈妈焦急的询问中,低头偷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脸。
…
当天下午,她穿上自己最喜欢的浅灰色短袖衬衫和背带牛仔短裤,背着书包跑到学校去领成绩单。刚一进教室门就被温淼掐住脖子来回地晃。
“你干嘛……”
刚刚查过成绩的余周周守着电话机,想要给温淼打电话,又怕万一对方考砸了,接到电话岂不是很难过?于是等啊等,终于等来了温淼的电话。
他发挥得比平常出色得多,524分,只是显然只能进入振华的自费生提档线。
这些重点高中的自费生,每年都需要交至少七千元的学费。余周周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好长时间,突然听到温淼说,“白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签了师大附中高中部的协议。”
“什么?”
“我说考振华,只是想要陪你啊。你看,现在你考上了,这么好的成绩,多好,我们两个都有好结果。”
余周周不觉笑了。温淼是那种会在振华自费生和师大附中高中部里面选择后者的人。他不喜欢争抢,也不喜欢疲惫执着。但是中考前那几个月他却那样委屈着自己陪她一同冲刺。
“温淼……”余周周忽然想起,曾经辛美香和她都提到过自己的梦想,只有温淼一言不发。
“温淼,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有毛病啊,干吗突然提这个?”
“说啦!”
“我的梦想就是别人能让我过上好日子!”
自己的梦想被用来打趣的余周周气得满脸通红,“我让你说正经的!”
温淼在电话那端停顿了很久,好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口气。
“我做不到的,所以还是不要说了。”
余周周闭上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以后见不了面了,也是最好的朋友吧?”
“对。”
好像是一场电话里面的宿命告别。余周周和温淼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温淼,谢谢你。
却没想到,作为两个人的最后一次见面,第一件事竟然是被对方卡着脖子晃来晃去。
“你精神病啊!”余周周好不容易挣脱了。
“我这是替你高兴啊,”温淼笑了,“你知道吗,你终于考了全校第一!”
余周周却没有感到一丁点儿喜悦,她轻声问,“沈屾呢?”
温淼愣住了,“对哦,我没问,反正张老师说你是第一,全市第7名,好厉害的。”
余周周二话没说就往2班的方向跑过去,却在路过平台的时候,在窗口看见了沈屾瘦削的背影。
“沈屾?”
余周周喊出口之后才想到,自己此刻的存在会对沈屾是多么大的刺激。不过,第几名并不那么重要,分数这种东西,够用就好,不是吗?
沈屾回过头,微笑了一下,大大方方的,让余周周宽心很多。
“恭喜你。”
“……谢谢。”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考了多少分?”
余周周摇摇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520,没想到吧?”
沈屾居然还在微笑。平静的外表让余周周心酸。
“其实你真的很容易让人妒忌。不过我不妒忌你。凡是我自己能努力得到的,我都不会妒忌别人,即使别人轻轻松松,而我却要付出十倍辛苦。明明是为了我家里面省钱,可是最后的结果,我也许需要交两万多块钱去振华或者师大附中高中部的分校读书。”
“我家里面出不起。也许要我那个该死的姑姑出钱。我每次看到她和她那个在师大附中读书的儿子就想要掐死他们——我是说真的掐死他们。他们瞧不起我父亲,觉得他给我爷爷奶奶丢脸,还瞧不起我们家这么穷。当时她说资助我把我弄进师大附中读书,我根本没同意,我就要按着户口本来十三中,我就不信我在十三中就考不上振华,我要让她和她那白痴儿子看看!”
沈屾最后的两句话语速极快,余周周忽然又想起了公开课上深深连珠炮一样的表现。
“到底我还是让我爸爸妈妈在他们面前丢脸了。其实她儿子考得尤其烂,可是我必须考得很好很好才可以扬眉吐气。我没有。”
“我在学校考多少次第一都是白费,关键的时刻,你才是第一。”
“我真的不妒忌你。你放心。”
“我重点高中报了振华,自费那一栏,根本就没填。我决定去上普高。”
余周周惊讶地抬头。重点初中和普通初中的差距远远没有高中之间那么悬殊,沈屾的决定,不知道有多少意气用事的成分在里面,然而这的确是非常危险的决定。
“或者,你用了他们的钱,上了振华分校,又能怎么样?面子和前途,总有更重要的一样。”余周周有些激动地打断她。
“那不是面子问题,”沈屾转过脸看她,“那是尊严问题。前途和尊严不能比。”
余周周哑口无言。她知道,如果她处在沈屾的境地,她可能也会和沈屾作出一样的选择。
“这三年失败了,我还有三年。我不信。”
在听到一丝哽咽的语气的时候,余周周抬起头,眼前的沈屾已经转过身离开了。
那是余周周最后一次看到沈屾的侧影,额头上的青春痘还没有痊愈,眼镜镜面反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清瘦严肃,一如初见。
余周周急匆匆地将刚拿到手的录取通知书塞进书包里,就拔腿冲出了家门。
她换衣服的时候磨磨蹭蹭的,终于发现来不及了,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
所以一路夺命狂奔,跑到江边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有个穿着白色T恤个子高高的背影,斜背着单肩书包站在阳光下。
昨晚接到电话,听筒那边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她一时失神。
“您好,请问是余周周家吗?”
她咧嘴笑起来,然后深吸一口气,大步奔向他。
站到他面前的时候,先是一言不发,低头从书包里面拽出那张小破纸,录取通知书几个烫金大字落在封面显得有点寒碜。
“喂,我考上了。”
陈桉好像晒黑了些,五官比以前更加硬朗得多,他笑得格外灿烂,好像再也不缥缈了。
“恩,恭喜女侠重出江湖。”
有那么一刻,余周周突然想起沈屾。作为一个和自己一样向着悬崖纵身一跳的落难女侠,沈屾既没有秘籍,也没有运气。她只是证明了,好初中比较容易考上好高中,于老师他们说的话绝对有道理。
余周周不愿意提起沈屾。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用悲天悯人的眼神去为她惋惜。那对沈屾来说,是一种侮辱。
余周周不再笑。她迅速地把录取通知书收回书包里面,仰起脸,仔细端详着陈桉。
“你没有以前帅了。”
陈桉夸张地倚着路灯扶额,“你还真是直白。”
余周周点头,“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更像个活人。”
“我原来不像活人?”陈桉低头笑着问。
“不是。”终于相见,余周周才发现自己在面对陈桉的时候,不知不觉变得如此明朗自信,不再是仰望怯懦的姿态。
“我是说,”余周周歪头,“神仙下凡了。”
陈桉笑得很奇怪,他摸摸余周周的头,说,“你这样想,很好。”
余周周突发奇想,拽着陈桉的袖子神神秘秘地说,“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我本来下午有事,不过现在想带你一起去。”
“什么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
“我妈妈是不是很漂亮?”
余周周几乎是用贪婪的目光俯瞰着楼下穿着婚纱的妈妈,然后急切地询问陈桉的意见。陈桉温柔地笑了,“恩,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妈妈。”
“真会说话,”余周周斜眼看他,“比你妈妈都漂亮?”
陈桉愣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点点头,“应该是吧。”
他们站在影楼二层的窗边,楼下的草坪时布景区,泡沫浮雕营造出所谓的欧陆风情。妈妈和齐叔叔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摆着各种姿势照相,香槟色的裙摆在草地上拖着长长的尾巴。
余周周趴在窗台上,突然觉得那个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穿过草坪的女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妈妈,她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孩,正万分憧憬地迈入一段新人生。
生活里一切都好,她自己,她妈妈,她的朋友。
仰望下午三点仍旧炽烈的阳光,余周周忽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
余周周揪着陈桉的袖子,半晌才慢慢地开口。
“我好像有点太幸福了。”
受宠若惊,承受不起。
【病去如抽丝:happily never after】
漫长的冬眠
ˇ漫长的冬眠ˇ 余周周平静地从睡梦中醒来,张开眼睛的一刻,梦境就像电影的结尾一样缓缓落幕,画面淡出,苍白的雪地重归一片漆黑。
这样的自然醒有些诡异,毕竟她刚刚结束了一个噩梦。噩梦的结尾就算没有尖叫,就算没有猛然坐起手抚胸口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似乎也不应该了结得悄然无声。
她把手背贴在额头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从枕头下面拿出了手机。诺基亚熟悉的开机画面已经看了几百次,一只大手拉住了小手——只是今天这个画面让她心口有些疼。
显示的时间是“7:00”。昨晚以为都准备好了,结果忘记定闹钟,高二开学第一天,她就濒临迟到。余周周对着空气无声地尖叫了一下,立即翻身下床,叠被,脱下睡衣换上床边椅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T恤和背带牛仔裤,冲到洗手间洗漱完毕然后坐到厨房的椅子上抓起大舅妈昨晚已经放在桌子上的面包片,胡乱涂了几下奶酪,咬了两口,又“腾”地起身拉开冰箱门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牛奶。冰凉的牛奶经过喉咙时她着实被呛到了,强忍着把口中剩下的一点咽完,努力压制着自己把咳嗽的声音减到最小,生怕打扰了早晨的安宁。
拎起书包和挂在椅子上的白色校服上衣,轻轻打开保险门,没有打扰到还在熟睡中的舅舅一家。
也许是吃得太急了,又没有时间把牛奶缓一缓,下楼时胃有些隐隐地疼痛,余周周把校服卷成一团抵住胃部,微微地弓着背,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点。嘴里面还残留着黄油和面包混合在一起的滑腻感觉,包裹着牛奶味。凉牛奶感觉像水,没有四溢的香味,只有回味的时候才会有腻腻的香。
原本大舅妈是执意要给她做早饭的。余乔刚上大学时大舅再婚,新的大舅妈是个贤惠传统的女人,不过以前值夜班的工作让她养成了晚起的习惯,余乔放假回家,她也只是让他胡乱地吃几口前一晚上的剩饭菜,或者到楼下去买小摊上的豆浆和油条。
周周仍然记得自己站在大舅家的门口仰起脸喊大舅妈的时候,对方复杂的眼神。当然,并没有嫌弃。
再婚的女人都是希望对方家里没有负担的。然而大舅刚刚从上一个负担中解脱,转手又接了下一个。
大舅妈是个好女人。比如她坚持要给余周周做早饭。她可以用油条糊弄余乔,却不可以用它来对付周周。有时候“一视同仁”往往不是个褒义词。余周周知道,一股仗义和热情让大舅把自己接进门,然而热情耗尽的时候,她的存在就是生活上的慢性折磨。比如,每一个早晨的早起。
更痛苦的是,大舅妈做的饭菜很难吃。
而余周周不好意思剩饭。
“我可不可以每天早上吃面包喝牛奶?”
“那怎么行?那东西当零食还差不多,不好好吃饭的话上课哪来的精神头啊?”大舅妈的嗓门很大,眼睛瞪起来有些怕人。
“可是面包片比馒头营养,牛奶钙质高……”余周周想了想,“对长身体有好处。”
“可是,没有这么办的,”舅妈迟疑了一下,“像什么话。”
有时候像不像话比营养要重要,然而舅妈的举动可以理解。余周周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脚趾头,努力地让自己说话的方式既有说服力又不强硬。
“我以前一直是这样吃早饭的,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