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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你把门打开,总要让爷爷看看,方才放得下心。”
此之一言比先前喝骂禁卫军时不知温和了多少倍,可听在两人耳中,却不异于睛天霹雳。
淑景殿不大,其间布置多以雅致为主,要说安安的闺房虽比皇宫之外任何一间客栈都要来得舒适精致,这没有任何问题,可问题是……
她这房里,藏不了人!
除了屏风就是床底,就连衣柜里,也因为满满当当放了安安的衣衫饰品,而再容不下剑晨一人。
怎么办?
剑晨的脑袋不由一阵发懵,外面人的身份他已然知晓。
被禁卫军叫尊称为节度使大人,又是安安的爷爷,这已很明显,大唐天下间,姓安的节度使,就只安禄山一人!
且不说安禄山背后代表的势力,单就他先前在房外露的那一手,又岂是好相与之人?
然而这还不是剑晨关心的重点,重点在于……这人是安安的爷爷,呆会若当真冲将进来,撞破了他的行迹,那么,是打,还是不打?
“爷……爷爷!”
安安的惊慌更在剑晨之上,口中这一声爷爷喊来,半点血缘亲情也没有,倒是有如被吓破了胆的小羊羔突遇恶狼。
“爷……爷的好意安安心领了,只是……只是……”
面对安禄山,安安一向灵巧的心思彻底打了结,结结巴巴半晌,愣是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什么?怎么凭般罗嗦!”
安禄山等得不耐烦,不满地厉喝一声,门外骤然有脚步声响起,想来他是不愿再听安安罗嗦,准备强行破门而入。
“只是孙女适才正是沐浴,被那些禁卫军吓得衣衫不整,浑身还湿漉漉的,实在无颜面见爷爷!”
危急关头,剑晨已下意识将千锋提起,却不想,安安俏脸一红,把眼一闭,突然语速极快犹如珠落玉盘一般说了一大堆。
脚步声嘎然而止。
“混帐!你怎么不早说?老夫刚才就应该将那些该死的一并杀了!”
孙女险些受辱,这令安禄山的声音重又暴怒不已,吓得还在淑景殿门外观望的太监们面色苍白,哄的一下急作鸟兽散。
“你确定无事?”
没有再强行破门,安禄山在门外哼声问道。
“确定,孙女确定!”
安安面上的汗珠滑了一批又一批,连连回应。
“走,回去,明儿早朝,老夫倒要好好找皇上说道说道!”
安禄山也是个行事果决之人,既然不能入内,安安又说无事,那他再留在这里也是多余,当即一声令下,房门外陡有整齐划一的踏步声随他远去。
这令剑晨的手心又是一阵出汗。
适才安禄山来时暴跳如雷,却不曾听到有他人的脚步声,原以为门外除了他,就只蛇三而已,哪曾想,他这一声令下之后,突然传来的踏步声怕至少也在过百之数。
原来他不只自己亲来,还带了如此之多的随行军士!
上百人的同时踏步,在他听来除了声音沉重之外,竟与一人踏步无异,这跟随安禄山而来的军士军容之严,远非同样号称精锐的宫城禁卫军可比。
脚步声由近及远,片刻之后,门外已无半点动静。
两人又等了一会,安安这才小声叫道:“蛇三,蛇三你还在吗?”
“小姐,蛇三在此。”
蛇三阴沉的声音陡然冒了出来,宛若幽魂。
安安咬着嘴唇,犹豫了数息,才问道:“外面还有人吗?”
“小姐的问题若包括蛇三的话……那就还有一人。”
蛇三在房门外轻轻地笑了笑,微弱的月光洒将下来,将他修长的影子倒映在门棂上。
安安啐了一声,对蛇三的冷笑话很不满意,微怒道:“你进来,我有事吩咐你做!”
剑晨一听,立即捏了捏安安的小手,面露询问,却见安安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吱呀——被各方势力纠结的房门,终于被蛇三一把推将开来。
418。第418章 同样的命令
安仁殿。
这是紧挨淑景殿不远的另一处宫殿。
一众上百人浩浩荡荡,在这被天下人视为禁地的皇宫大内中横行无忌。
为首那人是个老者,却是个体型庞大的老者。
体型庞大到后面三个面容肃穆的军士并排,才堪堪与他宽阔的虎背相当!
这老者的面目不怒自威,令人一望之下根本不敢与他亲近,举手投足间,庞大体型上面的肥肉一抖一颤,仿若是座活动的肉山。
如此异象,正是外间有着凶狼之称的三镇节度使——安禄山!
一行人等横冲直撞,不大会,便鱼贯入了安仁殿。
只见安仁殿内本算空旷的院落现下却显得很是拥挤,从左至右,整整齐齐的竟搭建了十座颇具蛮族特征的行军帐蓬。
入得院来,安禄山肥胖的肉手随意挥了挥,令道:“散了吧。”
身后上百军士无一人说话,却以行动完成了安禄山的命令。
百十来号人,在他身后陡然一分再分,以十人为一组,依然迈着整齐的步子,错落有致的分别进入十座行军帐蓬。
末了有十人往四面一分,却在安仁殿周围十步一哨,担任夜间守卫之责。
这番军容军纪,不论换作其他哪个朝中名将来,无不得点头大赞不已,反观安禄山,却像是本就该如此一般,面上连一丝满意的神色也没有,只顾着挪动他好似肉山的身躯,往安仁主殿行去。
军士散去,这时才能隐约看出,在他肥胖到令人乍舌的身躯背后,竟还隐隐约约有着一道淡淡的影子!
才走至殿口,早有仆人恭敬大开殿门,安禄山一步跨入,又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门关,无数烛光将安仁殿的主殿照映得如同白昼,他身后的那道影子也慢慢由淡转而凝实。
“爷,小姐的房中有人。”
说话的,正是这道影子,在身形凝实之后,恭敬立于安禄山身后的,却是个与之肥胖肉山般的体型呈强烈反比的干瘦中年黑衣人。
安禄山已经看不到脖子的脑袋偏了偏,撇了这影子一眼,哼道:“还用你说。”
“那爷的意思是……”
中年黑衣人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转而问道。
安禄山却没理会,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皇帝老儿那边,可有动静?”
黑衣中年人立即答道:“只在爷刚出现时有着一丝关注,随后就没了动静。”
安禄山的肉脸上,突然现出一抹狰狞,哼笑道:“老家伙,还真能忍!”
他刻意在淑景殿前闹出那般大动静,为的却不光是替安安出气,更是想趁机试探试探唐玄宗的反应,显然,这个结果令他极不满意。
“隐魂。”
他闭目沉思了一会,突然开口叫道。
“是!”
黑衣中年人身躯一躬,应道。
“剑晨那小子还有用,你跑一趟,亲眼见到他出皇宫。”
“是!”
黑衣中年人毫不迟疑,一个是字才出口,将将才转实的身形竟又慢慢淡去,只眨眼功夫,身形一花,竟从紧闭的安仁主殿中消失无踪。
“剑晨啊剑晨,你可千万别叫老夫失望!”
空旷的殿内,安禄山双目中泛着狼一般凶狠的光芒,阴沉至极地自言自语。
延嘉殿。
此殿紧靠宫城内之佛光寺,与淑景殿和安仁殿隔了一堵高达十数丈的厚重红墙。
此刻,延嘉殿房顶。
顾墨尘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块琉璃玉瓦,很是无奈地看着怡然坐在他旁边的唐玄宗。
“你怎么看?”
唐玄宗目光所及,正是安仁殿那灯火通明的院落,十顶行军帐蓬落入眼中,令他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跳了跳,转头微笑向顾墨尘问道。
“怎么看?”
顾墨尘用手指轻轻地在琉璃玉瓦上戳了一个又一个小洞,嘲笑道:
“老头,你是不是瞎呀?这还能怎么看?”
“分明就是那胖子在试探你的反应呗!”
唐玄宗受了他的嘲笑却也不恼,手指拈着下巴上的一缕胡须,淡笑道:“连你也看得出来。”
“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好吗?”
顾墨尘终于放弃那片被戳成了蜂窝的琉璃玉瓦,翻了个白眼,道:“死胖子真是太不懂礼数了,如今所在好说也是皇宫大内,他这试探做的真是毫无顾忌,完全不把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末了,又加了一句:“太过份了!”
唐玄宗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朕乃一朝天子,被你一口一个老头的叫,你很懂礼数吗?”
顾墨尘嘿嘿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那可不一样,我又不受你管。”
“不过你也真是,皇宫大内不是不能随便留人过夜吗?你怎么还让安禄山住进安仁殿了?”
唐玄宗也学着他的模样,嘿嘿笑了两声,道:“安禄山可是大唐重臣,朕这么做,不是应该令他受宠若惊才对吗?”
顾墨尘却摇了摇头,“这就是帝王心术?可惜……安禄山不是人,是一匹狼,狼的心,你如何驾驭?”
此一言出,唐玄宗面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他出神地望着安仁殿的方向,好半晌,才呐呐道:“说的对,朕乃人的天子,却不是狼的天子。”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顾墨尘面上的笑意也已敛去,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抚过腰间短刀,冷厉道:“若是我,一刀斩成肉泥!”
唐玄宗微微摇着头,叹息道:“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江湖人,老头子我何时也能如此洒脱,快意恩仇。”
他,不再自称为朕,目中流露出的向往半点也作不得假。
顾墨尘静静看着他,眉毛挑了挑,突地笑道:“行了,在我面前抒什么情怀,说吧,要我做什么?”
“呵呵。”
唐玄宗面皮抖了抖,算是给了他回应。
右手一指,却正正指向淑景殿方向,口中道:“剑晨此人还有大用,你去帮朕看着,务必亲眼见到他走出皇宫。”
唐玄宗与安禄山两人都不会想到,他们竟然在同一时间,下达了同样的一道命令。
而安安更想不到,她正在苦苦思索如何能令剑晨安然走出皇宫的同时,因这两人的命令,剑晨就是什么也不做,倒在地上慢慢滚,也能毫发无伤地滚出皇宫。
419。第419章 归来
皇城之外,朱雀大街。
天边已泛起一抹鱼肚白,大街上已不似深夜般寂静,零星有赶早工的百姓眯瞪着惺松睡眼,急步匆匆地自朱雀大街上而过,一天的辛勤劳作就此开始。
街边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两个同样打扮的黑衣蒙面人遁身于此。
其中一个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狭长眼眸的黑衣人,警醒地打量着街上偶尔而过的行人,口中却对另一人说道:
“好了,小姐的命令我完成了,咱们就此别过。”
“嗯。”
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个黑衣人身材有些单薄,个头也要矮他半个脑袋,闻言只是闷闷地应了声,目光低低地望着地面,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那高个黑衣人见他如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心中也满是诧异的疑惑。
凭这小子现下的状态,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自己在拖着他前行,即便如此,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里,竟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很顺利的,就完成了小姐交待的任务。
这是应该是运气好呢,还是个中另有内情?
正想着,他突然眉头又舒展开来,眼角里勾勒出一抹笑意,无论如何,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其他的事情,留给小姐去伤脑筋吧。
最后看了看这小子,他抬脚便要走。
“等等。”
却不想,他身旁这位一直闷声不响的小子,在他临要走的一刻,突然出言阻止。
“嗯?”
高个黑衣人脚下微顿,没有再回头去看他,却也没走,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回去见到你家小姐,转告她……她若不来,我便不走!”
矮了他半个脑袋的黑衣人忽地抬起了头,眼眸里,闪耀着执着坚定的光芒。
沉默了一下,高个黑衣人默默点头,轻吐了个好字,抬脚又要走。
“还有……”
却不想,仍未走成。
他的身后,那双坚定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伤怀,轻轻地问道:“你知道蛇一在哪里吗?”
“头儿?”
蛇一这个名字一出口,高个黑衣人目中突透出诧异,猛地回头,问道:“你找头儿做什么?”
“蛇五他,哦,我说的是以前的蛇五,他临死前有话让我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