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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无常-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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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在黄泉路上喝醉的人,只有白无常。

    他一身酒气,招惹了许多食尸的铁狗跟随。

    回身向它们泼了残酒,白无常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请你们喝点酒,咱们两不得罪好不好?”

    铁狗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争相抢着去舔地上的酒露。

    万万年的冷风依旧,吹得白袍烈烈。

    再晃了几步,捱到了丰都城门口。

    丰都城换了新城门,朱漆如血。

    看来门司不傻,掂得出轻重。

    新城门上依旧被门司砸透了许多长钉,根根尖锐,像要吞人的细齿。

    钉子砸得太密,都没有空处让人敲门了。

    门司这套小把戏玩得真溜。

    “劳烦门司大人开个门儿,白鬼使回城了。”扯着脖子喊了三声,连吃死人的瘦鼠都吓散了,门司并没有应门。

    “劳烦门司大人开个门儿,孟女的干儿子白鬼使回城了。”又喊了三声,孟女的名头也没起什么作用。

    “劳烦门司大人开个门儿,阎老大喜欢的孟女的干儿子白鬼使回城了。”再喊了三声,连阎罗王的名号也没用了。

    叹一口气,又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轻轻低声:“本来给门司大人带回来一包酱驴肉,谁知道赶巧他不在家。”

    丰都城门打开了,门司从里里探出鬼头,呲着獠牙一笑:“外面风大,鬼使大人快些进来。”

    见白无常步态凌乱,门司立即去扶,嘴上笑语不断:“早就听见鬼使大人在叫门了,恰逢我在远处扫街,扔下扫帚就回来开门了,鬼使大人不会嫌我开门晚了吧?”

    向城内望去,石路斑斓,满目黑霜。

    白无常会心一笑,将驴肉递到门司大人手上:“阳间的酱驴肉,味道很足,下酒刚好,门司大人慢用。”

    “我怎么好意思回回占鬼使大人的便宜呢?”接过驴肉,塞到怀里,门司立即笑语:“鬼使大人多日未回,快点回府休息吧。”

    刚接过好处,就要赶人,果然是小鬼心思。

    深深点头,笑回门司:“我地府果真万年如一,永远不变,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慰的呢?”

    漫步阴司,霜封寒冷。

    想讨杯热茶喝,不如直取孟女府。

    院墙内花草盎然,异香飘渺。

    谁能想到这么美的院落之主,竟是三界毒中之最。

    推开门阁,径直而入,一屁股瘫进椅子里,提壶自斟。

    茶有余温,连饮三盅,甘甜润喉。

    “你不怕茶中有毒?”孟女隔空冷笑。

    环顾四周,未见孟女倩影,白无常低眉微叹:“我已中了干娘的霜漫之毒,烂命剩了半条,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特意为你调得茶,可惜你刚刚饮得太快,不能细品我茶中滋味。”

    两声轻语过后,孟女闪出身形。

    兰衫紫裙,墨发一束,没有首饰装衬,却是美不胜收。

    “如此说,干娘知道我要来?”白无常再斟一杯茶,果然细细品味。

    “除了你,谁敢不敲门就进我的府院?”

    “似乎有理。”

    轻笑之余,为孟女也斟满一杯茶,恭敬的递到她手边。

    孟女品茶香,轻扬纤月眉:“那么,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远道回来,登府上门,无论怎么说都是客,所以,我先说。”白无常眨眼一笑,强行耍赖:“大计将成,请干娘为我准备好两件事。”

    “接风酒和洗尘水?”

    “干娘莫非在逗我笑?”白无常仰天大笑,上气不接下气,连茶水都呛出来了。

    抹净下巴,再继残茶,余笑未了:“是干娘答应过我的无常殿,还有求妹君除去我的霜漫之毒。”

    孟女轻笑不语,红唇染杯。

    “你只寻了六魂五魄,就这么急着邀功?”

    “干娘的消息好灵通。”白无常笑得深意,赞了一句:“妹君的哀魂刚刚取下,还没凉透,干娘居然已经知道了。”

    孟美轻笑置之,斜目轻问:“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殷勤的为孟女添满茶,低下眉目:“聆听干娘的教诲。”

    冷笑冰寒,冥音含怒:“白无常,你好本事!”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是孟女在嗔怒,可白无常偏偏顺言自夸:“多谢干娘夸奖,这一点,我从不否认。”

    “我调魑刀、魅风两大刺客助你成事,你却带着她们玩得欢实。”孟女凝起冰眸,唇淌霜语:“扮公主,扮女侠,扮将军,扮小姐,我堂堂地府刺客,已被你教成了戏子!”

    “难道是两位师妹向干娘抱怨了什么?”白无常揉了揉鼻子,低眉饮茶。

    “白无常。”孟**冷,手中温茶瞬间成冰,崩裂瓷杯:“她们现在日夜欢笑,犹如顽女,你试图勾起她们的妖灵天性,是想寻求孟婆汤的解药之法?”

    “我的天!”刹那冷汗湿透,险些摔落茶杯,满嘴委屈:“师妹们笑一笑,干娘也能给我压上一个罪名?”

    苦叹一声,似乎生无可恋的模样:“历经万万年,多少高能大德都参不破孟婆汤的解药,我哪敢想这种事?”

    作相过后,又堆起笑容卖乖:“如果我想知道孟婆汤的解药,大可以直接问问干娘,难道以干娘这么疼我,还会不跟我说吗?”

    孟女扬起下巴,斜目笑视:“那你为什么不问问看?”

    “有些事,能忘记是福气。”白无常说得摇头晃脑:“能喝到孟婆汤,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何必偏得有解药方子?这是缺德事。”

    话音落定,孟女巧手弄风。

    白无常座下的木椅突然化作粉尘,结结实实摔了他一个跟头。

    “我就多喝了干娘几杯水,至于摔我跟头吗?”白无常苦笑之余,突然警醒:“难道孟婆汤真有解药?”

    他刚刚话里套话,说有解药方子是缺德事,如果孟女手中有解药,他岂非骂孟女缺德?

    若真是这样,摔他一个跟头也不冤枉。

    孟女不理,起身负袖:“从此刻起,魑刀、魅风不再助你行事,由魉情接手。”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亘古一人

    魉情,善良勇敢,舍身取义,是她。

    无妄灾星,裂天灭世,人间大患,也是她。

    白无常最不敢见的人,还是她。

    因为亏欠。

    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魉情,只是她在地府里的代号。

    孟女说要魉情与他共事,白无常改变不了这种结局。

    唯有轻笑。

    起身欲离,走到门边时,侧首轻吟:“奈何桥畔三生石,三生石上判善恶。”

    长叹一声,似自说自话:“在我地府建成之初,还没有生死簿时,三生石上刻着每个人的今生善恶,以作为审判他的依据,后来有了生死簿,三生石上就刻了些地府的趣事。”

    回首笑看孟女,眨眼一笑:“我若是问干娘三生石哪去了,干娘也一定不会告诉我,对吗?”

    也许这才是他想问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他此次回地府的目的。

    孟女无言饮茶,轻挥兰袖。

    一道寒风将白无常推出门阁。

    醉步走向院外时,白无常仰天长笑:“有的时候,无声的答案,才最有味道。”

    出一寒,入一寒。

    离开了阴曹地府,来到了北冥雪山。

    冬风筝音,飞雪飘零。

    小妹驾风抚琴,分外冷艳。

    白无常揣手闭目,听小妹纤指弄弦,奏响靡靡之音,似乎十分享受。

    筝弦渐徐渐渺,似乎飞入天际。

    小妹一声嗤笑:“凭你这个醉鬼,也能懂我弦中妙义?”

    再睁开眼时,双腿冰封,已凝至腰际。

    小妹弄冰,寒入心髓。

    低头双腿入冰,抬头面目青紫,白无常一声苦笑:“就算我是聋子听音,君王也不必要我性命呀。”

    “你竟敢将我的魂珠交给黑无常?”红唇有笑,佳人飘飘落花:“这该值几个死罪?”

    妹君问罪,白无常额顶落汗,面目苍白:“难道黑无常敢扣下君王的中枢魄?”

    微起星眸,笑说得意:“他岂有此胆。”

    冷风袭过,少年冰音:“我怕你少了一魄,决战时输得难看。”

    黑君落雪,负手侧目,望向天际。

    桀骜不驯,全然不将小妹放在眼里。

    “黑无常!你……”小妹红唇颤抖,指间幻来冰刃。

    还没出手,突闻白无常扯着喉咙大叫:“黑无常!你狂什么?要不是我被君王冻住了双腿,我恨不能现在就与你决一死战!”

    小妹灵腕宛转,将冰刃甩出,击碎了困住白无常的寒冰。

    星眸闪烁,两声俏笑:“去与他决一死战。”

    抖落了靴上残冰,白无常喝指黑无常:“黑无常!要不是须留着你的命,陪我君王练招,你此时小命休矣!”

    小妹仰天冥音,幻来巨鹰。

    羽翅遮天,脚爪破风而至。

    未袭黑君,居然抓起了白无常。

    “滚!少在这儿丢我的人!”小妹凌空娇喝:“英魄,最有情之人。”

    巨鹰携着白无常,飞向雪峰边际。

    小妹再次舞袖幻雪,招来数千雪兽:“黑无常,少装样子,咱俩玩玩儿!”

    玩儿?

    说得好轻巧。

    雪兽高打低扑,像离弦之箭,冲向傲然不动的黑君。

    如果这叫玩儿,恐怕也是天地间最危险的玩儿。

    眼见着雪雾漫天,铁链纵横,白无常急忙从掌底摘下哀魂明珠,抛向小妹:“请君王纳回哀魂,痛揍该打之人!”

    话音未落,他已被巨鹰甩向雪峰之颠。

    摘下羽扇,扑簌掉身上的残雪,眼望雪雾深入,白无常笑叹:“就算你有本事弄死他,你又舍得吗?”

    收好羽扇,正了正头顶巾纶,再笑一声:“就算你有本事弄死她,你也舍得吗?”

    纵身跃下雪峰时,感慨万千:“能把家家酒玩得惊天动地的,恐怕你们是古今第一人了。”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红妆,才子佳人,尽在他的眉目之间。

    一束兰指如花,一袭碧袖粉裙。

    一对金莲三寸,一双眉目彩云。

    娇音莺莺燕燕,弱步风滋雨润。

    戏说风流怜情,人间归处难寻。

    他是天下第一青伶,演尽佳人才情。

    桃红瘦面樱唇点,杨枝纤柳随风飘。

    他是多少女子心中的美人,能与他喝一盏茶,说一席话,足以铭记一生。

    天生如我自犹怜,不欲问卿何时顾。

    他从入了戏行,就被师父定为女旦。

    练功小成后,就在戏台上红妆粉面扮女人。

    他没有选择,卖艺卖笑,是他终究要面临的一生。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他只有师父赐的艺名。

    万秋露。

    一如他的人生,秋露不胜风,夜半冰霜凝。

    如果他能选。

    他愿不愿意自幼缠足,只为花面绣鞋。

    他愿不愿意每日半餐,只为红裙柳腰。

    他愿不愿意遍体伤痛,只为骏马花枪。

    这一切的苦,换来了他今天的芳华绝代,万人喝彩。

    他没的选。

    他只能接受台上风情万种,台下酒醉夜半的人生。

    今天这个员外家的小姐下请帖,明天那个官爷家的千金差人求。

    小小一个戏班子,靠卖笑为生,谁也得罪不起。

    万秋露只及弱冠之年,已不知道作过多少虚伪的笑,说过多少假意的话。

    戏行里的人,都喜欢称万秋露为秋美。

    因为他上了戏妆,确实很美,卸了戏妆,依然很美。

    “秋美,李家小姐赐了金字,亘古一人。”班主走到铜镜之侧,叮嘱一句:“待会上了台,多给点气儿,李员外出手大方,咱们能多得点赏钱。”

    秋美扎了束头,将眼睛吊成凤目,描眉之际,见到铜镜里映出一方匾。

    看似紫檀做骨,银粉做面,金字赫然。

    亘古一人,莫说一个戏子,谁又敢当?

    “秋美,把屁股扭起来,师兄们晚上能不能吃上肥鸡,全看你在台上浪不浪了。”

    旁边的师兄一声戏言,引得众人起哄大笑。

    “赶紧勾脸儿,少他娘的起哄。”班主一声笑骂。

    师兄们吐了吐舌头,各自对着铜镜,画着武生文公子,小丑大花脸。

    “秋美,全依仗你了。”班主轻轻拍了秋美的肩。

    婉转侧身,避开班主的手,秋美灵目流转:“这得多谢师兄们的成全,等添了(散了戏)以后,将银匾金字化了吧,给大家伙儿分分。”

    班主搓着手,笑得眼睛成缝:“谢秋美的赏赐,那,我先替秋美收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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