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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婴垂泪半晌,说道:“若非迫雨大哥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九婴此刻还被他蒙在鼓里,不知他会做出多少恶事来。若是我昔日知道他的底细,早在昆仑山上,我便将他身份告知于你,这么一来,也不会生出这么些事端了。”
大伙儿纷纷说道:“九婴门主,此时巨凶伏诛,正道得彰,此乃喜事,不可哭哭啼啼,以免招致不祥。”
九婴这才站起身,走到九狐身边,两人靠在一块儿,互相劝慰,群雄觉得两人容貌俊俏异常,神态可怜至极,无不同情怜悯,哪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迫雨心念李书秀,朝她那边走去,可忽然间,见到李书秀身后出现了一个异常高大身影,那人肤色惨白,四肢干瘦,却又肌肉虬结,披头散发,神情狰狞,双目圆睁,嘴巴紧闭,看起来又凶又呆滞,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袍子,单手拿着一柄长剑,似乎足有两百斤重。那长剑对于旁人来说,几可算作一柄斩马刀,而对那人而言,不过是一柄寻常单剑罢了。
而李书秀丝毫不觉此人到来,兀自失魂落魄的站着,双目迷茫,静若空无。
迫雨不知此人来历,长剑斜指,喝道:“阁下是什么人!我先前怎么没看见过阁下?”
他这一出声,众人也立即发现此人,见此人几有一丈高矮,宛若神佛雕塑一般,容貌古怪至极,无不吃了一惊,深怕他伤害李书秀,各个儿抽出兵刃,围了上来。
那怪人只是盯着李书秀,蓦然朝她伸出手来,迫雨不敢怠慢,剑刃一转,一道白色雾气如箭矢般刺向那人,他此时功力冠绝江湖,与九婴、离遁等人不相上下,而寒冰剑气更是狠毒无比,料知只要那人中招,立时难以动弹。
怪人随手挥舞长剑,剑招也不如何出奇,却将白色剑气轻描淡写的化解,迫雨招式被破,立时感受到此人浩瀚无垠的剑意,心生敬畏,无论如何也难以再度出招。而众人见到那一剑,全数吓得魂飞魄散,仿佛此招乃是朝自己刺来,非但中者立毙,还能招来无尽鬼怪,万千灾祸,流毒无穷。一时之间,除了少数几人勉强站立,余人尽皆蜷缩身子,躲在一旁,剧烈颤抖。
那一剑仿佛能使神佛辟易,诛仙屠魔,众人不过**凡胎,如何能不惊惧至极?
李书秀转过身,问道:“你是什么人?”语气平静,并不惊恐。
怪人缓缓说道:“我是一位剑客。”他声音空洞,毫无感情。
李书秀又问:“你来找我?”
怪人说道:“是你唤我来的。你领悟了流星剑的奥秘,故而我来找你,保你免受山海门的荼毒。”
李书秀沉吟片刻,说道:“你要带我走?你叫什么名字?”
怪人说道:“我叫独孤,旁人都叫我剑魔。你随我去,可传我衣钵,练成无上剑法。”
众人一听此人姓名,登时发出惊呼,山崖上仿佛一阵雷鸣,他们高声喊道:“独孤剑魔!独孤剑魔!”这独孤剑魔名动江湖数十载,与“隐豹、灵剑、佛掌、天魔”四人齐名,此刻一见,果然功夫高的不像话,直如妖怪一般。
李书秀愣了片刻,心头泛起一股渴望,只觉这叫独孤的怪人无比亲切,像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师父一般,她跪倒在地,朗声道:“独孤师父,你带我走吧!”
雪莲派众人震惊无比,一齐出言劝阻,但李书秀并不理睬,那怪人让李书秀跃上自己宽厚背部,轻轻一跃,身影一闪,竟就此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迫雨大急,想要追赶,但九婴竭力相劝,让他莫要冲动。迫雨冷静下来,知道这独孤剑魔辈分极高,武艺超凡,绝不会欺负阿秀这样的小姑娘。而阿秀跟着此人学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虽然有些失落,却也只能作罢。
众人感叹一阵,九婴向众人告罪退席,于是群雄也渐渐散去。又有好事者跑到山崖下去找寻苍鹰尸首,却见已然碎成肉泥,惨不忍睹。他们想起苍鹰恶行,痛骂几句,只觉大快人心,随即朝远方走去。
。。。。。。
一个时辰之后,离平嵩山往西约莫二十里,有一条荒僻小路,到了夜间,群兽嘶吼,异妖奔走,空中月镜凄凉,黑暗无边,而树木更是荒芜枯萎,阴森恐怖至极。
苍鹰手持秘影长剑,背着小小布囊,独自一人,走在这危险路途之上。他身上伤口隐隐作痛,但他却不以为意。
他早就在那座山崖上动过手脚,找一处石块松动之处,藏了一具尸体,替其穿上同样的衣衫,又费尽心思,找来一根松树,夹在石块之中。等他坠崖之时,他一个转身,钻入密洞,将尸首挂在松树上,松树颤动,那尸首竟如同活人般起伏,随即他运蛆蝇尸海剑推松巨石,于是尸首、松树随着石块坠落谷中,众人一瞧,无不以为他已然惨死。
他想起自己将众人骗得团团转,微微得意,心头抑郁稍减。偶然间,他抬起头,见到一个巨人背负着一位少女,跃入月轮之中,在空中如飞鸟般闪过,他望着眼前一幕,久久出神,心生迷茫,蓦然驱散杂念,大笑三声,眼中却闪着泪光。
他心中忽然想起一首定风波来,词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想起词中那等逍遥之情,洒脱之意,既觉伤感,又觉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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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完
一 临江仙·;落叶飞花随水去
苍鹰借着月色赶路,他体质特异,身上伤处缓缓愈合。路过一处山涧,但见流水朝南滚滚逝,落叶坠花漂浮萍,不禁心生感慨,在泉边找一块干燥草地坐下,暗想:“我闹到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二弟、九狐,也是苍鹰我聪明能干,英俊不凡,惹得一众女子对我由爱生恨,因而惹出祸端。唉,都说这红颜祸水,到我苍鹰头上,可谓是白脸祸水了。”
这般自吹自擂,抑郁之情一扫而空,心情登时大好,又想道:“我途经此地,流水向南,花随水游,岂非冥冥天数?莫非是老天爷让我取道向南,在那边讨生活么?”
他自忖在北方江湖名动天下,一不留神,便会被人认出来,届时与昔日同僚伙伴大打出手,虽然不惧,但却绝非所愿,而今江南之地武事颓败,乱作一团,而元朝忙于外忧内患,对南方管束极严,北方武人,大多无意在那儿发展。他前往南方,足可保多年平安。而此刻也并无其余山海门人下落,左右无事,何不去南方走一遭?
他由此决定,登时心平气和,不再犹豫,又觉得自己容貌着实不赖,万一哪天有惹上红祸,得不偿失,索性精心易容一番。他在脸上造了一道长长疤痕,从眼角一直拖到唇边,揉动双眼,弄得一眼大来一眼小,又将脑袋埋在土里,运气将泥土吸到脸上,抬起头时,在脸上抹匀。成了一个黑脸汉子。剪下发辫,扮作一丛假胡子。
他找了处湖水一瞧,只觉心满意足。知道恐怕天下再无人能认出他来。站起身来,又觉豪气顿生,对将来之事满怀期待。他昂首挺胸,如猿猴般长啸几声,惹得自己哈哈大笑,随即迈步而行,朝南方进发。
。。。。。。。
时光如梭。转眼逝去,不知不觉间,半年已过。
长江边上有一座市镇。叫做九江,原先不过是一座小小渔村,但近些年来,这镇子躲过战火。又吸纳诸多逃难商贾来此定居。渐渐繁荣昌兴,由此壮大。原先满目平房,四处泥地,而此时路渐渐平了,高楼层层拔起,栽树种花,圈地成园,积木成林。成了远近闻名的福地。
镇边多有小河,镇上居民也惯于在河上漂流赶路。此时,只见河面上波澜不起,水波粼粼,一艘船上满载船客,朝九江镇驶去。
船上有一位青年,长相文弱消瘦,但容貌俊秀,双目如星,穿着一身灰色直裰,盘膝坐在船舶角落,手中攥着一物,用白布包起,看似是条长棍。他约莫二十三左右年纪,虽然岁数不轻,但看他表情懵懵懂懂,战战兢兢,仿佛初出家门的老实公子哥一般惶恐。
船上有好事之徒不停朝他那边张望,猜测他白布中事物,又猜他身份来历,但过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渐渐无人理睬他了。
船靠了岸,只见一位黑脸好汉走上船来,此人脸上一道长疤,气势汹汹,虎步龙行,对船家说道:“要去九江渡桥口,多少钱?”
船家原先无精打采,一脸惫懒,但见到此人样貌,吓了一跳,不敢得罪,立时嬉皮笑脸,弯腰点头,笑道:“只要二十文钱。”
黑脸好汉也不还价,掏钱付账,走入舱内,朝那青年望了一眼,眼中流露出惊异之色。
那青年望着好汉,微微一哆嗦,目光变得困惑起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顷刻间,他双眼放光,嘴角发颤。
黑脸好汉走到他对面,笑骂道:“你这书生,望着老子做什么?”
青年说道:“我怕认错了人,不敢说。”
黑脸奇道:“那你准是认错了,我没来过这里,谁都不认得。”
青年问:“苍鹰大哥?”
黑脸好汉一个喷嚏打出,当真风雨飘摇,漫天口水,但那青年身子微微挪动,连一滴口水都没沾上。苍鹰低声怒道:“好哇!老子千躲万躲,想不到在此处遇上熟人,说不得,只能杀你灭口了!”
青年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大哥,是我,是我,是归燕然!”
苍鹰一愣,渐渐认出他来,随即狂喜,霎时扑了上去,将青年抱起,举着他如陀螺般转圈,青年慌了神,嚷道:“慢点,慢点!莫要惊扰旁人!”
旁人见了苍鹰模样,早就躲到一旁,哪里敢多管闲事?闭上眼睛,遮住耳朵,示意自己不会多事,闷声发财,以免招致横祸。
苍鹰将归燕然放下,扬州一别,这兄弟两人差不多有十年没见,见归燕然依旧是当时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苍鹰喜不自胜,可转念一想,顿觉沮丧,轻声问道:“老子扮成这副野猪般的相貌,你还能认得出来?”
归燕然用力点头,心下喜悦,又觉得放心了许多,说道:“师父说,这是玄夜伏魔功的奇效,我辨识人的时候,乃是通过动作、身法、言行、举止来看,谓之心眼,而非单看容貌,光听声音。”
苍鹰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不是老子易容差劲儿,而是你小子眼神忒尖。”
归燕然这些年来常常想念这位义兄,想起两人分别时苍鹰的教诲,总是感激万分。也是他性子孤僻老实,平素居于荒僻村落,也不与旁人啰嗦,为人处世,相当笨拙,此时迫不得已,远离养父养母,以及青苍子师尊,正觉得浑身不对劲儿,没料到在这儿遇上救星。
苍鹰问道:“你要去哪里?”
归燕然说道:“青苍子师父在渡桥口村子有一间老宅,他让我到那儿避避,住上一些日子。大哥,我先前听你说。你也要去渡桥口,是么?”
苍鹰搓着手掌,神情雀跃。说道:“听说这九江镇这些年来好生兴旺,八方神圣、九海鱼龙,全数在此争抢地头,老子在北方混不下去了,也要来此做些买卖。”
归燕然喜道:“既然如此,大哥何不在小弟家中暂住些时日?”
苍鹰笑道:“如此正好,难得你师父大方。居然送你一套宅子,老子岂能不借借你的光?”
归燕然想:“到时候你别骂我窝囊无用,我就谢天谢地啦。我除了煮水扫地。其余万般不会。”
苍鹰却想:“十年之前,我这义弟已然武功极高,我们两人联手,岂不是狼入羊群。鹰落鸡圈。在江南可以横扫天下,作威作福?”随即又哑然失笑,想到:“老子本是为了避祸而来,正应当低头做人,不露峥嵘,岂能把我这义弟往火坑里推?”
两人坐在一块儿,苍鹰瞧出归燕然饿了,取出干粮。分给归燕然,归燕然喜出望外。将干粮取过,两人一边嚼食,一边长谈,苍鹰讲些无关紧要的江湖轶事给归燕然听,归燕然瞪大眼睛,一惊一乍,兴奋的如同猢狲一般。
苍鹰问道:“兄弟,你今年二十好几了,可有媳妇儿了没有?”
归燕然说道:“我师父说我练的乃是。。。。。”
苍鹰只听一半,立时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自个儿也常常将这话挂在嘴边,当即笑道:“不错,不错,红颜本是骷髅肉,雪肤正如摄魂网,你练得是纯阳童子功,自然不能娶妻生子。不过你既然有此决心,为何不索性出家呢?”
归燕然说道:“出家人饭菜不好,我琢摸着是不是去当个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