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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道:“你以为就这么算了?我要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样子?绝不会让你便宜死去。”
归燕然道:“就算那样,我也无可奈何了,反正我练功之时,曾被无数尖针刺遍全身,忍痛功夫,天下罕见。你如何杀我,我也毫不在乎。”
太乙见归燕然毫不害怕,神色愈发异样,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就把张君宝的脑袋捏成肉饼。”
归燕然禁不住怒道:“你怎能如此无耻?他故意让你,有意殉道,这才死在你手上,你怎有脸恩将仇报?”
太乙大笑道:“不瞒你说,这张君宝原本可以复生,变得与我一般古里古怪,但你这小子打伤了我,我咽不下这口气,要在你临死之前,好好瞧瞧你悲痛欲绝的模样!”他一抬手,地上飞来一物,落在他手上,他稍稍用力一捏,那物件霎时变成一团血水。
归燕然瞪大眼睛,死死望着那人手中肉块血浆,心头失落绝望,无以复加。他神情空洞,身子僵硬,无悲无怒,更无愤恨、悲伤、苦恼、痴嗔之念,脑中只想着一个念头:“大哥本可以复生,而我就这么断绝了他复生的希望?”
这念头仿佛野火一般,刹那间将他心中生机烧得一干二净,他本是无忧无虑、单纯质朴的少年,自幼在荒山长大,除了些许无关紧要的苦恼之外,再无体会不但半点人间悲苦,是以情绪平静,不易起伏。然而就在此刻,当他凝视前方,见到张君宝那凄惨不堪的残骸之时,他终于体会到了张君宝当时死灰般的心境。
太乙道:“好极,好极,就是你这般痴呆般的神情,此刻杀你,方才解恨。”他站在远处,掌心发出万道金光,朝归燕然照了过来。
归燕然闭上双眼,不再多想。然而刹那之间,他只觉四肢百骸舒坦无比,内息顺畅,疼痛顿减,伤势竟好了大半。
只听太乙道:“这是‘观音玉净掌’,只要被我掌中金光照到,死人亦可回魂。如此补救,你们两位可能饶过我了?”
归燕然茫然想到:“他说的那两人是谁?”他此时心中再无半分杂念,感官灵敏异常,只觉自己身后似乎站着两人。他回过头去,见其中一人乃是在仙岛上遇见过的飞蝇,另一位则戴着一副漆黑面具,瞧不清容貌。
飞蝇说道:“你这就回去复命吧。”
太乙笑道:“你这怪人,数百年不曾露面,连门主都找不到你,你旁边那哑巴也是一样。今天倒是稀奇,一连遇上两位稀客,啊,是了,是了,是玄夜伏魔功的缘故么?”
他仰天大笑,神色疯癫,嘴里又道:“但这与我又有何干?我也不必向门主禀告此事,由得你们,由得你们。”他笑了几声,倏地隐入黑暗之中,那惊人的蜃龙真气也就此消散。
归燕然眨了眨眼,发觉那黑面具的怪人也没了踪影。他想要问话,但飞蝇却抢先说道:“你可知张君宝为何要以死殉道?”
归燕然听到“死”字,愈发懊悔欲绝,木然摇了摇头。
飞蝇道:“因为张君宝自认为犯了错,他以为是由于自己胡乱行事,犯下弥天大罪,故而想以血谢罪。他一心求死,反而大彻大悟,终于跨过玄关,领悟得道了。”
归燕然心想:“一心求死,一心求死?”突然想起张君宝在传授“金刚火焰剑”时所说:“原是要濒临死地,方能练成此招。”
他抬起头来,仰望夜空,恰好一片乌云飘来,挡住了星月,致使天地间黑暗无边。
归燕然默念心法,浑然忘物,将这死念转为真气,赤蛇穴中内力大盛,几欲破体而出。
他抬起手来,遥遥对准半空,潜运内力,须臾间,那无尽黑幕仿佛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从那裂口之中,飞出一柄六尺长的红色飞剑,游移不定,宛若鬼魅精灵。
飞蝇点了点头,说道:“他见你如此,亦可安心而去了。但在临别之前,他对你所说的一切,还望你牢记在心,莫要有片刻遗忘。”
归燕然感到内力不继,一松手,那剑芒立即消失。他霎时死志全消,心头又涌起轻微希望,他问道:“前辈,君宝大哥他还能活转么?”
飞蝇说道:“不错,那太乙糊弄于你,他捏碎的乃是一只死兔,而非人头,他以真气化作蜃龙,因而生幻,让你白白上当。不过张君宝即便醒来,少说三十年间,也不会记得凡间之事了,即便想起,也必置之不理。”
归燕然登时喜极而泣,泪流不止,连连磕头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只要他能活过来,咱们就还有见面的一天,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啦。”
飞蝇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说他再也见不到张君宝,还是另有它意。他不再理会归燕然,转身离开竹林,眨眼已到了远处。
他悄立静处,低声道:“你求你的道,我杀我的人,但愿你不会挡我,自亦不必反目成仇。”
但毕竟世事波折,如梦如幻,转瞬万变,又岂能顺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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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完(未完待续。。)
ps: 对不住各位读者,本卷情节与我以往一部青涩作品相近。但我确实是费力将整卷重写一遍,反而比原创加倍艰难,我去除无聊拖沓的片段,剪短回忆,增加敌人,所有打斗、铺垫、情节发展以及转折都完全不同。仍然愧疚万分,真该好好反省了。下一卷将尽力重写,与前作大部分情况下截然不同。
另外多谢贴吧的朋友支持,感激不尽。
一 声声慢·;绕梁琴韵
苍鹰回到屋中,静静等待,直到见归燕然返回,这才放心下来。又见归燕然脸上虽有伤心之情,但并未因此沉沦,心知他已度过了这一大难关。心想:“燕然经过这番挫折,非但武功大进,而心智也更为坚定了。”暗暗替他高兴,再无心事,闭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左右无事,独自上街闲逛,此时他成了江龙帮干将,自也无需去码头干那粗重活计,但他费尽心机,想要逃开江湖纷争,安稳度日,谁知到头来竟又入了江湖帮派,真是命运弄人,想来唯有苦笑,又回思起码头上与世无争的日子,不禁触景伤怀。
他在街上东游西行,倒也逍遥自在,忽然听路边一座酒楼上传来奏乐之声,那乐师拉着二胡,咿咿呀呀的哼着曲子,曲调悠扬、凄苦动情,显然用心颇深,因而声嘶力竭,倒像是从一只乌鸦嘴里唱出来得一般。
那人唱道:“父老犹记宣和事,抱铜仙,清泪如雨。。。。。看往来神仙才子,肯把菱花扑碎。。。。。断肠竹马儿童,空见说。。。。”唱道情深忧伤处,喉头哽咽,抽抽泣泣,嗓门儿反而更大了。
苍鹰心想:“此人唱的是一首宝鼎现,是词曲改的,乃是前朝词人悼念北宋故国所作。这乐师定是一位忠良爱国志士,此刻江山沦入异族之手,因而心生愤懑,唱起这忧伤词曲来。”他精通音律,能单凭一柄长剑,随风起舞,发出宫商之音,这时陡闻这一首曲子,触动心弦,不由自主的走上楼去。
他在楼上东首临街之处找一张桌子坐下,举目望着那位乐师。见他年纪颇老,相貌平平,身无武艺,但情绪激荡,奏乐时动作幅度极大,饶是如此胡来,但曲子却并未走调跑偏,功底大是不凡。而周围酒客也不时朝此人望去,偶有人向他敬酒,或打赏钱财。那乐师也毫不在意。
苍鹰心想:“他这般奏乐,虽然慷慨激昂,痛快舒畅,但其中心意,路人皆知,若有小人去官府告他一状,这乐师只怕要倒大霉,怎生想个法子,暗中警示他。让他知难而退?”
他心无旁骛,只想着如何帮此人一把,却未在意酒楼上其余客人,忽然见一汉子站起身来。左手举杯,送到乐师面前,说道:“先生嗓子好,手艺好。词好,情义更好!在下这就敬先生一杯!”
苍鹰见此人容貌颇为清秀,年纪与自己相当。穿着一身草色长袍,神情豪爽,但眉宇间隐隐有凶煞之气,显然身怀高明武功,不知此人意欲何为,心中有些提防。好在此人只是敬酒,并未闹事,随即返身回座。
乐师饮酒之后,精神大振,曲风一转,变得愈发凄惨伤怀,奏起一首《太液芙蓉》来,词中饱含深意,讲的是宋朝女词人被元兵俘虏,悲戚哀伤,满是血泪之情。苍鹰虽然敬佩,但心道:“这乐师当真胆大,莫非真无所畏惧么?”
就在此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这位先生,贫道亦粗通音律,听先生奏得美妙,心中崇敬,也想奏上一曲,请先生指点指点,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苍鹰目光微微挪动,却见雪冰寒站在老乐师身边,手上捧着一琴,那乐师愕然罢手,朝雪冰寒脸上打量一番,见她满脸坑洞,并不认得,不禁一愣,说道:“道长既有雅兴,老夫胡敢相阻?”说罢让在一旁。
雪冰寒也不嫌脏,径直在地上坐下,琴声凌乱惊悚,弹起一首《孙庞斗》来,讲得是孙膑与庞涓之间同门之争,庞涓嫉恨孙膑,在魏王面前谗言陷害的故事。她嘴里唱道:“孙郎大才甲天下,奈何同门非一家,魏王耳畔进诬言,欲将贤才府中杀。。。。”她手指如玉葱,指法动如风,在琴上拨弄翻飞,声如坠玉玲珑,却难掩她嗓音悦耳。她曲艺大是不凡,唱腔更是优美婉转,动人心魄,引人入胜。
那乐师登时醒悟过来,知道这位道姑是在劝自己小心谨慎,莫要图一时痛快,葬送自身性命。他待雪冰寒一曲唱罢,长叹一声,老泪纵横,说道:“如此深仇大恨,自当设法施报,那孙膑乃天下奇才,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方才雪恨。然则老夫无用之身,怎能报父母爱妻惨死之仇?早就想随他们一道去了。”
雪冰寒秀眉一扬,又轻按琴弦,唱起一首《囚文王》来:讲得是周文王被纣王囚禁,装疯卖傻,甚至不惜食子血肉,取信于纣王,终于被纣王放回故国之事。她故意弹得轻快欢愉,如泉水叮咚,琴声美妙,嗓音调皮,将这惨绝人寰之事弹奏的喜气洋洋,但却毫无不谐之处。那乐师听了半晌,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摇头道:“胡闹,胡闹,这曲子怎能这般弹奏?罢了,罢了!老夫也不想食子逃生,这就走吧。”
雪冰寒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握住乐师手掌,暗中塞给他一个荷包,那乐师打开一瞧,见里头是一张五十贯的钱票。他连忙道:“道长,这如何使得?老夫风烛残年。。。。”
雪冰寒说道:“老先生,我先前见你奏乐之时,神情虽然激动,但琴声微颤,却隐有牵挂,似有难以割舍之人,是么?”
乐师闻言一愣,眼角泛出泪水,垂头不语。
雪冰寒轻声道:“你将这钱拿去,省吃俭用,当能安稳度过几年。你在此唱这等曲子,若被鞑子捉去,非但害了自己,害了你那亲人,也害了周遭听众,更会累得这酒楼掌柜遭殃。”
乐师恍然大悟,千恩万谢,一揖到地,匆匆收拾一番,离楼而去。
雪冰寒松了口气,朝众人鞠了一躬,拱手道:“贫道献丑,献丑了。”
先前那位年轻汉子醉眼朦胧,大声喝彩,身形一晃,迅捷异常,蓦然来到雪冰寒身边,面露倾慕之色,正想与雪冰寒说话,但突然间见到雪冰寒那张脸,大吃一惊,露出失望之情,不自觉朝后退开几步。
雪冰寒问道:“这位居士,你找贫道,又有何事?”
那汉子叹了口气,怏怏说道:“在下请道长喝一杯酒,聊表敬意。”他原先坐在远处,一边饮酒,一边听曲,并未留意雪冰寒容貌,听她嗓音、用词、手法、身段、气度,无一不是绝色佳人之姿,心中顿生爱慕之情,谁知仔细一瞧,她五官虽然不差,但一张脸被疤痕毁得干净,登时大感失落,一腔热情荡然无存。
雪冰寒见他前恭后鄙,毫不在意,举杯饮酒,笑道:“多谢居士啦,你刚刚那一下轻身功夫,果然高明至极,令人大开眼界,不知居士尊姓大名,可否告知贫道?”她对九江镇上情形了如指掌,知道镇里并无多少高手,见到此人模样陌生,武功却似了得,自然得问个清楚。
汉子叹了口气,随口答道:“鄙姓段,段玉水。”拱了拱手,也无心喝酒,转身下楼,沿街走开了。言行中颇有无礼之处,若雪冰寒涵养稍差,只怕两人就此结上深仇。
雪冰寒叹了口气,虽不恼怒,但心底难免惆怅。她年纪幼小之时,师父丧身于元兵手下,而她侥幸留得性命,孑然一身,浪迹江湖,当真步步惊心,处处凶险。她深知自己美貌非凡,易招来诸般麻烦,不得已,只能化妆成这副丑恶模样,果然行事顺利不少。但这么一来,旁人自然不会给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