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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寥低语。
太上这句话的微妙让季寥有些感慨,不在于道的宏大伟岸,而且于“强”,人真能理解眼见的一切么,真能理解所感受的一切么,不能。相比无垠宇宙,一切时空,即使是大罗,也显得渺小无知,只能强行解释自己看到的世界。
季寥平静地看着无比伟岸的清水道君,微微一笑。
清水道君拍出一掌,空间都扭曲起来,时光亦变得错乱。
在这种力场下,哪怕是大罗,亦得烟消云散。
季寥没有闪避,没有躲开,欣然受之。
一掌过后,季寥并没有事。
他身上有些不可磨损的味道。
季寥轻轻笑着,他想到“俺老孙到此一游”那七个大字,字里行间都透着不可磨灭的韵味。
那也是万劫不磨。
此时的他,就像那些字。
难以磨损了。
他修成大罗境的万劫不磨,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不,这也不是他修成,而是本来如此。
原来世间生灵的本性,都是不可磨灭的。人人皆有真如,人人皆有元始,那是如来,那是元始留给众生的东西。他在紫府峰,得到了启发。
清水道君在紫府峰留下的烟罗,便是季寥的缘法。
凭此缘法,得入万劫不磨。
太乙峰也有烟罗,那是超脱者留下的,季寥得之,或许可入混元无极。
也许吧。
季寥并不在乎。
欠了清水道君的因果,他可以还。欠了超脱者的因果,他还不起。
随后他看向峰外,那漫天飞雪,
无情而又冰冷。
如来成道,有天魔来坏道行。
如今他成个万劫不磨,亦有魔来坏他道行。
紫府峰没有菩提树,但季寥心中有。
来坏他道行的魔,仍旧逡巡不前。
因为飞雪还没有沾染太微阁。
…
青玄之外,没有飞雪。
晴空照万里,碧天不染尘埃。
叶七穿一身黑衣,坐在礁石上。任凭海浪翻转,礁石不可转移。叶七便是礁石。
远处的碧天染上浓重的墨水,黑天降临!
成道有外魔,亦有内魔。
内魔因缘际会而生,外魔是人劫。
最强大的外魔是自在天魔主。
此刻世间并无自在天魔主。
最古老的外魔是元始天魔,遂古之初便有之。
此刻世间并无元始天魔。
这些外魔是什么,叶七并不清楚,也不需要知道。
黑天要越过叶七头顶的时刻。
一道耀眼血红的剑芒冲天而起。
墨水变为血水。
…
“你到底行不行,区区一把阿鼻剑都把你挡住了。”虚空里生出一声嗤笑,那是“季寥”的声音。
黑天浓稠的墨汁里,神主轻轻回道:“剑很厉害,使剑的人亦有些特别。”
“哦,他还有什么来头?”另一个“季寥”问道。
神主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季寥”微笑道:“我不知道的事当然有很多,你活得久,见识总比我高明。”
神主淡淡道:“我瞧不出他来历,但我知道阿鼻剑不是最适合他的剑。”
“季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是你的对手。我不希望你再左右摇摆。”
神主心头一凛,她道:“你总得使我彻底下定决心。”
在黑天旁边,升起四道剑芒,剑芒化为剑阵,中央是一个青年。
神主骇然不已,她失声道:“诛仙剑阵!”
“季寥”悠悠道:“现在你可以下定决心了吧。”
神主默然,说道:“我只管阿鼻剑。”
“足够了。”青年飘然远去。
他竟也不去青玄。
…
青山之外,还是青山。
青年没用多久,便到了西荒。
这里山很多,群山之中,亦适合藏匿。
更适合见人。
他见到的是白子虚。
白子虚见他突然出现,并不意外。他周围的树木竟隐然间摆成一个奇异的阵法,同时有那股自梦地传出的奇异波动,隔绝内外。
青年看着这一切,颔首道:“你果然是天纵之才,我只是教了你一点小窍门,你就可以利用你身上那股波动,摆下这个阵法,用以迷惑我那个大对头。”
白子虚道:“你不必夸我,毕竟咱们的时间并不多。等老头子抽出空,他怎么都该会知道我身上的异常。”
青年悠然道:“接下来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只要得到了那里的一样东西,你就不用再受他的制约,甚至可以反制他。”
白子虚道:“那我们出发吧。”
青年道:“不着急,先解决这个碍眼的小家伙。”
他伸出手,一股吸力诞生。
很快他手上多了一个人。
这是张若虚。
张若虚看着白子虚道:“师弟,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师弟竟打算跟太师叔做对。
白子虚叹息道:“把他交给我。”
青年将张若虚扔了过去。
白子虚看着眼前已经被青年封禁法力的张若虚,说道:“师兄,咱们不同的。老头子对你很好,但对我始终戒备,而且你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种下魔种,随时都可以控制我。”
张若虚道:“若真的如此,你应该直接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白子虚道:“你的能力太差了,帮不了我。而且现在你还偷偷跟着我,撞破我的事,没办法了,我只好让你去死。”
“我没有偷偷跟着你,你真的要杀我,那我也无话可说。”张若虚道。
白子虚没有多话,弹出一指,有锋锐的气劲生出,正中张若虚眉心。
登时张若虚眉心祖窍破开一个血洞,身上飘散青烟。
青年看着这一切,说道:“他总算是你师兄,你都能下这么狠的手?”
白子虚道:“我们是一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换做是你,不也一样么。”
青年看了看张若虚的尸体,说道:“可我还是有点怀疑,你不会是让他假死吧。”
他吐了一口气,便有火焰喷在张若虚尸体上。
这样一来,张若虚彻底化为灰烬。
接着他看向白子虚,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人疑心比较重,我想你应该明白我。”
第123章 前尘往世,烟消云散
白子虚看到张若虚尸体彻底化为灰烬,神色有一点黯然。
青年敏锐察觉到这一点,至此时,他方才确信,白子虚确实有心和他合作。若是白子虚一点心理波动都没有,他反倒是会怀疑这是一个局。
白子虚对他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只有通过他,青年才能在此间找到想要的事物。
有了那事物,他才能真正和季寥真身抗衡。
什么番天印乃至于盘古幡、太极图、诛仙剑阵终归是外物,唯有那件事物,才能让他真正登临绝顶,走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白子虚淡淡道:“我们走吧。”
青年微微一笑。
他们准备离开,白子虚没有再看张若虚一眼。
青年打开了一条通道,奇异莫测,通往未知的虚无。青年主动道:“等你将来有成就了,可以复活你的师兄。”
白子虚道:“不必。”
青年道:“人生世间总是有感情的,你并不例外。”
白子虚道:“我做过的事,就不后悔。”
青年道:“这也不错,但我可没这么洒脱,我心眼小。”
白子虚道:“你是在警告我?”
青年道:“提醒你不要做傻事。”
白子虚道:“我么现在目的是一致的。”
他平平淡淡一句,青年不再多言。
走过通道,然后是完全的黑暗。
青年身上有光,只能照耀数尺的范围,更远的地方,光芒会被吞噬掉。
“这里是哪?我听见有河水声。”白子虚道。
青年微笑道:“我果然没带你来错地方,这个河水声我听不到,只有你能听到。它没有名字,无论是命运还是黄泉都是这条河的分支。”
白子虚道:“我们要到那条河里去?”
青年道:“不必,这条河还不是我们能泅渡的,但我们可以去河岸,找到一座宫殿。”
白子虚道:“什么宫殿?”
“元始天王殿!”青年轻轻道。
白子虚略有一丝惊色。
青年得意道:“找到了这座宫殿,我们便是一切的主人。”
“我们?怕是只有你吧。”白子虚道。
青年道:“我不吝于同你分享我的一切,前提是你和我一条心。”
白子虚道:“我不是很信。”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然后往河水方向走去。
白子虚并没有抛下青年的举动,因为他并不蠢。
…
终于有雪花飘落到太微阁里。
明明门窗紧锁着,但雪花还是落进来。
季寥清楚,真正的考验到了。
他已经有万劫不磨的道行,却还需要一番验证。
季寥伸开手,手里接住雪花。
雪花生出变化,然后他掌上出现一个小人,跳起来,变得跟他一样高。
这人他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长着四季山庄少庄主季寥的面孔。
这是季寥自己亲眼见到自己第二世为人的面孔。
当然还有些不同,他还不瞎。
湛湛有神的眼眸,蕴藏有令人向往的生机和光明。
在季寥过去的印象中,魔都应该是阴冷、死寂。令人厌恶的存在。
可面前的他,高贵、优雅实在教人憎恨不起来。
这绝不是幻术,因为在如今的季寥面前,即使是自在天魔主复生,都没法假得这么真实。
“你算是我的魔念么?”季寥好奇问道。
他很清楚,这个魔是因缘际会而来。
面前的他露出洁白的齿,却又不露牙龈肉,唇角恰到好处的弧度,令人羡慕不已的五官,构成了可以让任何少女芳心陷落的浅笑。
他道:“我哪里像魔?”
季寥道:“哪里都不像,但你确实是。”
他道:“我这么完美,为什么魔念不该是你呢?”
季寥道:“所以你想取我而代之?”
他道:“美好的事物难道不该留在世间么?”
季寥道:“你错了,于我而言,活在世间便是美好。”
季寥挥出一拳,毫不留情的将面前完美的他,打成稀烂的血肉。
拳劲狠厉又绝情。
很快稀烂的血肉再度组合起来,这是个中年道人,长相一般,神情略有刻薄,可身姿却十足的仙风道骨。
这是木真子。
“你可以杀我,但是你跟我何尝不是相同的人,自私自利,而且也一样好色,连自己的女儿、徒孙都能动心思,你便是杀了我,你也还是我。”木真子的声音很刻薄,却揭穿了季寥内心深处的隐秘。
他杀了眼前的木真子,好似也没法辩驳木真子说的事实,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是木真子?
一株草不该是这样的。
季寥道:“我们不一样。”
即使被揭穿心里的隐秘又如何,他还是他。
见一物而生念,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所谓“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这一切其实并不在心,仍是在于物。
物之意落于心中,方有所念。
物便是物,它就在那里。
又是一拳打中木真子。
血肉模糊,然后季寥的面孔变幻,那是木真子的面孔。
可终归没有变成木真子。
“我说过我们不一样。”季寥轻声道。
散乱的血肉,再度组合,这次是和尚。
和尚长得风神秀彻,自是了悸。
季寥知道这是自己轮回的一世世通过魔念显化,所谓因缘际会,归根到底在他自身。
他仍旧有点好奇,说道:“你打算对我说点什么?”
了悸道:“没什么,只是问你一句,你还记得在等你的葳蕤么?”
季寥略作沉默,回道:“终不忘,不肯忘,不会忘。”
了悸彻底消散。
他是一株草,一滴泪,也是世间有情人。
了悸问的是葳蕤,也问的是取舍。
季寥没有取舍,他都要。
他很贪心,但做人不就是这样么,如果有能力,就不应该舍弃。
随后出现了一个人首蛇身之人,不消说这是山海界的那一世。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棒。
当头一棒。
季寥面对这一棒,没有闪躲。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