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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笙道:“还请姐姐教我。”
女子淡笑道:“你认为超脱者有情还是无情?”
季笙道:“有情,有便是无,无便是有,同出而异名,其致一也。”
女子微笑道:“你没辜负他的教导,只是理解容易,修行起来,可不容易,否则弥勒、地藏、观自在这些人早就超脱了。”
季笙道:“无论有多难,我都不会放弃。”
女子摇了摇头道:“傻姑娘,世间之事若只是一个难字,那世间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季笙道:“若是不做,那一定有遗憾。”
女子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个好姑娘。”
然后女子让季笙留下来陪她,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季笙只是在山中陪女子说说话,弹弹琴,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她此生以来,唯有这段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
但女子并没有告诉她,如何修行。
季笙起初是想问,后来却领会到了,她不必问。
道就在眼前。
女子便是她要修的道,她何必问,看就是了,相处就是了。
…
“你可以下山了。”一天,女子弹完一曲。
季笙略有些惊讶,她道:“可我还没修行完啊。”
女子微笑道:“你知道人间有句话叫做‘功夫在诗外’么?“
季笙道:“你的意思是我的修行要在山下才能完成?”
女子道:“你若抱着此念,便是还没下山。”
季笙有所悟,说道:“那我没有此念,也还是在山上。”
女子含笑道:“你说出这句话,确实可以走了。”
她也不在说山上山下。
真空之妙,说了便是落在实处,便不是真空之妙了。
季笙躬身一礼,目露感激。
她很是有些不舍,但不舍也得舍。
走下即墨峰。
季笙踌躇片刻,然后一回头。
即墨峰已经不在了。
她忍不住一声叹息,其实结果她已经猜到。
人世哪里没有别离,但别离之后,只要还能相聚就好。
“大叔,我们还会相聚的。”
季笙轻声道。
…
季寥不知道季笙为他付出了许多努力,但他猜得到。纵使所有人都放弃他,但季笙不会。
这个姑娘,像他!
他在无之界,没有人时,可以说无聊得可怕,因为这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旁边的天河,以及他坐下的石头,其实都是他自己。
季寥现在算是能体会到超脱者们的一点心情。
难怪他们想要彻底超脱。
否则等于整个世间都是他们的马甲,即使找个人说话,也是自说自话。
他们就是世间一切。
唯一还好的是,超脱者不止一个。
于是季寥明白,超脱者是乐意见到有人超脱的,如此才能让他们无聊的生活多点乐趣。
超脱者会无聊么,一定会。
因为有便是无,无便是有。
季寥伸了伸懒腰,这里没有时间,所以一旦没有人来看他,便好像是永远没有人来看他。
“上次做梦到我这里来的小子,好似一直都没来看我。”季寥嘀咕道。
…
白子虚踩着一个修士的脊背,微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身边所有人其实都是我的分身。”
第6章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修士面若死灰,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招进来的这个弟子居然会是毁灭宗门的罪魁祸首,他道:“为什么?”
白子虚淡淡道:“因为我不喜欢你们宗门的名字。”
修士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把我们广清上下都炼成了分身?”
哇的一声,修士口吐鲜血。
白子虚道:“是的。”
修士被赶下了山,广清也不复存在。
白子虚依然故我,他一直以来都居无定所,去过许多地方。
但不是为了风景,而是为了找到徒弟叶青帝说过的那个人,他觉得那个人对他有重要的意义,可他已经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了,更不知道那个人在哪。
后来他在南国的一处水乡认识了一个朋友。
他叫张若虚,是村里的教书先生。
“张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这是白子虚见到张若虚说的第一句话,可是为什么要说“又”呢。
…
季笙也去过很多地方,可她始终领悟不到真空妙有的最后一步。
有如何空,空如何有,有空一体,但又是如何一体,这根本没法通过智慧来求取。
如来在沙罗双树边上涅超脱了智慧和生命,可季笙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沙罗双树。
她在人世间浮浮沉沉,来到了一座地方。
这天下了大雨,她在人间流浪时更封印了神通。
因为神通会阻碍她触及真空之道的本质。
但她身体还是很好,她经历过许多艰险的自然环境,都没有生过病,皮肤仍旧滑嫩。
纵使没了身体,她也不是普通人。
凤凰落水,也不会是鸡,最多显得狼狈。
大雨很大,季笙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一道闪电劈中了她。
季笙倒在地上。
她感知到有人靠近她,她知道是谁,所以她没有防备。
尔后是温暖的床。
有侍女为她擦拭身体,换了干净的衣裳。
然后她向侍女要求,要去见这庄园的主人。
对了,这个庄园的名字她已经知道,叫做四季山庄。
庄主叫季山,有个弟弟从小就失踪了,有个儿子,很年轻就去世了。
其实庄主没有儿子,更没有弟弟,这些背景都是她编出来的,让庄主以为自己有,让山庄的人,甚至这附近所有能和山庄接触到的人都以为有这么一回事。
正如那个瞎子,也不再叫季寥。
季笙执掌轮回,但她不能做到真正的公正无私。
她的私心便是季寥。
“孩子,你是哪里人,怎么昏倒在山路上。”庄主季山温和地向季笙问道。
他温文儒雅,一点都不威严。
但在江湖中,谁又不尊敬这位四季山庄的庄主。
但他也有遗憾,就是四季山庄无后了。
他死之后,四季山庄也会消失在漫漫的历史长河里。
本来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都会消失在时光的灰烬里,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预期到这未来,他仍旧痛苦。
此刻见到眼前明媚的少女,他忽然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将四季山庄交给她。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
季笙微笑道:“我叫季笙。”
季山不由欣喜,说道:“你也姓季?四季的季?”
季笙道:“是的。”
她顿了顿道:“你有个弟弟叫季鹰,有个儿子叫季寥。”
季山道:“你说的都对,难道你和我们四季山庄有关系?”
季笙道:“我是你的孙女。”
季山不由有些蒙,但很快他又深深相信了少女的说辞。
没有缘由。
季笙在四季山庄住下,理所当然成了四季山庄的少主人。
其实在四季山庄的日子很无聊,即使可以和季山说话,也很无聊。
季笙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季山好读书,养花草,过得怡然自得。
庄子里的仆人各守本分,开心的笑容也不少。
即使侍女们,都想着年限一到,去嫁个人家,结婚生子。
唯独她自己,并不知道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好似什么生活都可以过。
浪迹江湖,或者青灯古佛,或者吞梅嚼雪,更或者开酒馆,但这些真的是她内心渴望的日子么,并不是。
即使让大叔回归人世间,那也不过是她的执念。
有人说拥有的太多,所以对生活的渴望就越少,但这不能用来解释季笙自己的疑惑。
她其实有过快乐并留恋的时光,那是在灵飞派的日子,也是刚认识季寥的那段日子。
即使她能再造灵飞派,即使季寥回归人世间,但那样的日子,始终回不去了,她不再是当初的季笙,而季寥也不再是那时的季寥,至于师父和师姐,也不是那时的她们。
…
四季山庄外面来了一个人,一个女子。
她发了帖子,说是要见识四季山庄的剑法。
这是个江湖人。
每年都有人来四季山庄挑战,不过都被四季山庄的管家打发走了。
可这个女子,并不是管家能打发走的。
她是江湖中有名的魔教教主。
她叫慕青。
季山道:“我去。”
季笙道:“你不会武功,还是我去吧。”
季山确实不会武功。
江湖中盛传他武功深不可测,其实他不会。
季山道:“可是你也不会武功。”
季笙道:“我会。”
季山道:“怎么可能。”
季笙道:“以前不会,但我想,现在就会了。”
她突然间消失,突然间又出现,手里多了一枝梅。
枝条化作剑招,清妙无俦。
这剑招赫然便是四季山庄的四季剑法。
季山不会武功,但这剑法见过许多次了。
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都没有季笙的剑法高明。
因为差距是肉眼可见的。
季笙道:“我这就去会会她。”
…
慕青穿紫衣,骑白马来。
此时正月满,大地雪莹莹。
季笙从雪地里走来,她穿的是青衫。
慕青悠悠吟道: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这是她在夸自己。
季笙道:“我们的交手是没有意义的,但我可以陪你说说话。”
慕青微笑道:“看来你最近很纠结有意义这回事。求空不自空,你魔障了。”
季笙一怔。
第7章 等不到的人
慕青不知从哪里拈来一朵花,微笑道:“似花还似非花,是梦何曾梦觉。”
季笙道:“空不是梦。”
慕青洒然一笑道:“你道我如何能出现在你面前,如何能跟你一样知晓那个时候的事。”
季笙道:“你本就是触摸到混元无极门槛的人,知道何足为奇。如同庄子。”
慕青微笑道:“庄子是个大好人,他的梦道,解决了我们这种人许多疑难。梦不是空,但在有无间啊。”
季笙道:“这道理我懂一点。”
轰轰轰!
慕青一抬手,四季山庄有电闪雷鸣。
季笙心头一动,她看向四季山庄,发现有一人在练剑。
“大叔?”她生出熟悉的感觉。
慕青伸出手,说道:“来,上马。”
季笙对慕青虽有些看不透,但她身为轮回之主的代理人,除了那九位存在,其他人说实话,在人世间都奈何不了她。
因此她欣然上马。
白马驮着两个绝色,去到四季山庄的上空。
随着四季山庄里面的人舞剑,天人交感,便有这场雷雨。
季笙看着舞剑的人,她虽然知道这是季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面容。
“这不是真实,也不是虚幻,很奇怪。”季笙对慕青道。
慕青道:“梵天做了一个梦,于是有了世界,梵天梦醒,于是世界没了。”
季笙道:“这是你的梦?”
慕青悠悠道:“是的。”
季笙沉吟道:“此道大好,但非我道。”
慕青拍了拍手,眼前情景消散。
季笙望着前方。
山谷明月光,流萤皆彷徨。
好似大叔在山谷口,踌躇,徘徊。
季笙道:“我有些明白了。”
慕青洒然一笑,离去。
好似也带着一蓑烟雨离开。
慕青是洒脱的,自由的,亦是特别的。季笙深深明白,她见到的不是什么圣帝,就是慕青。
季笙明白的也不是梦道,而是有无。
真空妙有,归根到底是有无。
庄子是天才,所以他从太上的有无参悟出有无之间的梦道。
庄周梦蝶,蝴蝶是一场大梦,庄周也是一场大梦,物便是我,我便是物。
但这不是大叔想要的。
大叔没有将世界化为他的梦。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怨新欢。
这是庄周的选择,而不是大叔的选择。
季笙往四季山庄走去,见到季山,她深深一拜,说道:“我不是你老人家的孙女,我是季笙。”
季山有些不明白,但季笙说完就走了。
没有过季寥的四季山庄,也不是她季笙的家。
她可以活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