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瑾之眯了眯眼睛,那双略有些老了的眼里眸光渐渐有些深了。好一会儿,他咳嗽了一声,借着系披风的功夫,侧首与服侍在左右的仆从吩咐道:“叫外头的人准备一下,我要去……”
他略一顿,面上神色深深,意味深长:“去魏王府。”
第89章
许瑾之从宫里出去; 也没再耽搁,立时便往魏王府去。
其实; 虽说许瑾之位高权重又有三个皇子外甥; 可他平日里还真没怎么去东宫或是王府——毕竟到了他这个身份,有时候还是要懂得避嫌的,至少在皇帝跟前还是要摆正姿态; 做个明面上的“纯臣”。
不过,因他身份特殊; 魏王府上的宫人们也不敢怠慢,连忙恭恭敬敬的迎了他入内。才刚到院门口却见着一团雪团儿似的东西从内堂飞窜出来; 一下子就栽到了许瑾之的怀里头。
许瑾之才从甘露殿出来不久,精神上还有些紧绷,差点被吓得腿软。好在他一贯面容冷肃; 面色不变的伸手一揉怀中那窜过来的“雪团儿”,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是兔子; 活的。
不过; 被丢出门的显然不是只有兔子。
不一会儿; 魏王萧明钰这个做主人的也被连人带枕头一起给“丢出门”了。
萧明钰这个做王爷的; 惧内惧得十分光荣,哪怕当着亲舅舅的面儿也不觉得丢脸; 先与许瑾之点点头算是示意; 然后便弯腰把和他一起被丢出来的“难兄”枕头给捡起来,拍了拍上头沾着的尘土,然后才将枕头交给边上的宫人; 吩咐一句:“拿回去,让王妃先歇一歇,我和舅舅有话要说。”说着,他又不放心,嘴上不免又多说了几句,“莫要叫王妃喝太多浓茶,喝多了是要睡不着的……实在不行,泡些个山楂茶,开胃……”
如此这般,萧明钰啰啰嗦嗦交代了半天,趁着里头还没扔出第二个枕头,这才转头与许瑾之这个做舅舅的笑了笑:“倒是叫舅舅看笑话了……”他还很贴心的替自家王妃解释了几句,“王妃这几日忧心父皇病情,心情不好,我说话不过脑惹急了她,方才生气的。舅舅您也不是外人,莫要和她计较。”
许瑾之自觉也算是见多识广,只是还是头一回见着魏王与魏王妃这般的相处模式,虽说心中诧异,面上却还是温和的道:“夫妻恩爱,这是好事。”想了想,也学着萧明钰的模样把那只活兔子给拎到边上交给宫人。
“还是舅舅您明事理,我也这么觉得。”萧明钰很不客气的点了点头,伸手拉了许瑾之往边上见客的屋舍去,携着许瑾之的手坐在了上首的暖榻上。
许瑾之琢磨了一下,倒是自个儿往后挪了一个位置——想来这暖榻原就是魏王和魏王妃坐的,他虽说是人舅父,可还是尊礼往后挪一挪才好。
萧明钰看了一眼,倒是笑了一声:“舅舅也太客气了,自家人何必这般……”虽如此,他倒也没有再劝,只是侧过头,低声吩咐左右,“还不给舅舅上茶和点心?”
魏王府上下服侍之人最怕的就是魏王爷——虽说管理内务的乃是王妃,王妃年纪尚轻,生性温柔,平日里若有些个小错,抬抬手便也能放过去了。可魏王爷看着温和宽宏,讲究的乃是恩威并济,御下却是极严的,但凡有个错处必是要严惩的。
不一会儿,下人便把热茶和点心端上来了。
许瑾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缓了一口气——别的不说,先前在甘露殿里胆战心惊,自是顾不得茶水,一路上辗转思索竟也没用什么,如今热水下腹,恍然间倒是缓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坐在上首的萧明钰倒是恍若无意的问了一句:“舅舅是从宫里来的?”
许瑾之一下子便端正了态度,端着手中的茶盏,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萧明钰若有所得,面上还是不紧不慢的问着:“父皇身子可是好些了?”
“应是没有大碍了,”许瑾之斟酌着应声道,“听尚药局冯奉御的话说,余毒都已清了,只需要细细调养便可。据臣看,陛下如今心思已定,神志清明,想来很快便能重新振作。”
“那便好,”萧明钰点了点头,语气倒是十分的温和,“父皇龙体康泰,本王和王妃也能放心许多了,就藩也能走的安心。”
许瑾之闻言却垂下眉睫,他伸手茶盏搁在木案上,发出极轻微的碰撞声,低低道:“殿下恐怕暂时去不成魏地了。”他并没有与萧明钰再绕弯子打哑谜的心情,很快便接着道,“陛下已下定决心,废太子。”
萧明钰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仿佛青玉雕出一般,他的语声极轻:“此乃大事,可不能胡说。”
许瑾之闻言却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太子屡屡不逊,陛下容忍已久,只是顾忌太多,一时引而不发。此回弑君犯上,纵然太子乃是被奸人挑唆,但到底还是叫陛下彻底灰心了。此事已成定局,再不可改,现今重要的却是之后的事情……”他顿了顿,抬目去看萧明钰,“储位之事,陛下恐怕还未下定决心。不过您和几位王爷大约都去不成藩地了。其余诸事,您心里头也要有准备才好。”
萧明钰对上许瑾之那沉静之中仿佛藏着刀刃的目光,面色也微微变了变,随即方才反应过来,掩饰一般的笑了笑:“多谢舅舅特意来一趟,”他抿了抿唇,转开话题,“今日我叫厨下做几道好菜,舅舅也留下一起用吧?”
许瑾之却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告辞:“臣就是顺道来瞧瞧殿下您,略说几句话罢了,府上还有事呢……”
“那我送您。”萧明钰也跟着起身,亲自上前扶了许瑾之一把,小心的搀着人往前头去。
到了门边,许瑾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回去,嘴上语声温温:“殿下留步,不必再送。”他面上神色深深,意味深长,“越王年纪轻,还似个孩子呢,有些个事情自是不明白的,可您不一样——皇后当年去时,特意交代了你要照顾底下的弟弟和妹妹,说不得便已料到今日。她的心意,难道您不明白?”
萧明钰垂下眼,一时没有应声。
许瑾之又紧接着道:“楚王、吴王锋芒太过,殿下您心里大概也都有底。民间倒是有句话是说‘咬人的狗不吠’,蜀王一贯低调乖巧,可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虽说他是谢氏所出,但到底姓萧,时人眼里他是萧家子而不是谢家子。而且,这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前朝庄皇后便是梁孝明帝女,生子既封太子,朝中上下无有异议。真要算起来,在有些人眼里,他的出身反倒更显尊贵。”
萧明钰低声应了几句,然后便目送着许瑾之离开了。一直等到许瑾之的背影不见了,他才拂了拂袖子,重又抬步往郑娥歇息的暖阁去,口上问了一句:“王妃睡下了吗?”
“还没呢,前不久还叫人去念书。”
萧明钰点点头,大步入了暖阁,上了榻,直接便把那美人榻上的郑娥给抱到了怀里。
他衣襟袖口还带着外头染来的寒意,浸透肌骨,郑娥本已抱着被子,捂得暖暖的,这会儿忽而被他这般一闹不免冻得一哆嗦,伸手推了他一下,嗔道:“有点冷……”
萧明钰闭上眼,抱紧了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应道:“我也冷。”
郑娥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捂在他面颊上,然后仰头在他的额角亲了亲,面上染霞,有些羞赧的抬眼瞧他,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她柔软滚烫的掌心贴在面颊上,很温暖很柔软的感觉,便是心里也跟着妥帖起来。
萧明钰心头那些寒意也跟着散去了许多,不觉扬起唇角,将她的手掌拉下来捂在手心里,揉搓了一会儿,这才故作委屈的道:“还要再亲亲才好……”
真是不要脸!
郑娥被他那模样逗得一笑,可又拗不过他那模样,只好仰头又亲了亲,蜻蜓点水一般,然后她便转开了话题:“对了,我听人说许舅舅来了,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萧明钰捏了捏她软软的指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随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舅舅既是来了必也是有事,我就没让人叫你了。”
“那你怎么也没留人用膳啊?说起来,马上就要就藩了,难得他来,我怎么也得招待一回才好啊。”郑娥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她嫁到魏王府,平日里便和萧明钰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倒还真没怎么去想许瑾之这个舅舅。
萧明钰闻言面色微变,想了想便翻身躺下来。他把头枕在郑娥的膝上,轻声应道:“阿娥,这次,我们大概是走不成了。”
郑娥正抓着他乌檀似的发丝,闻言倒是一怔:“是怎么了吗?”她吓了一跳,“是因为萧叔叔的病?”
萧明钰连忙按住她:“没事,父皇的病马上就要好了。”他只略一犹豫,很快便开口解释道,“是太子的事——父皇要废太子,肯定要先考察诸王再立新太子。”
第90章
郑娥闻言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红唇微动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看正躺在自己膝头的萧明钰; 纤长白皙的细指微微一动; 慢慢顺着萧明钰的五官一点一点划过去:他生的确实是很像皇帝,尤其是高鼻薄唇,轮廓看上去几乎一样的凌厉。
她的指腹在萧明钰的唇上轻轻掠过; 停住了:都说薄唇的人薄情,可萧明钰似乎不是这样。
萧明钰只觉得唇上被她指腹磨得有些痒; 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指尖,顺势含到了嘴里。
郑娥面上微红; 却也没动。
于是萧明钰便得寸见尺,试探着用舌尖在她柔软的指腹上面打了个转儿,含着吻了吻。他剑眉微微一挑; 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正好,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 要不然我们……”
郑娥连忙抽回手指; 面上更红了; 颇有几分恼羞成怒:无论多么正经的问题; 最后都能被萧明钰这家伙歪到这上头来!她瞪了萧明钰一眼,嘟起嘴:“天还亮呢; 想都不要想!你躺好; 我替你梳一梳头发。”
萧明钰只好老实躺好。
郑娥十指甚是灵巧,不一会儿便替萧明钰把系在头上的玉冠解了下来,然后便拣起案边的玉梳子替他梳了梳被压得有些乱了的长发。她犹豫了一会儿; 这才小声接着前头有关太子的问题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先后在甘露殿、立政殿住过,见过似皇帝与元德皇后那般被世人称是恩爱的帝后——纵然是元德皇后那样的人,在宫城之中、六宫之内,仍旧是不得欢颜。倘若她与萧明钰也走到了那一步,他们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玉梳很是温柔的在发间摩挲过去,按在头皮的时候,痒痒麻麻的,十分的舒服。萧明钰不由得闭上眼睛,眉心微蹙,沉默片刻才应声道:“不是我怎么想,应该是父皇怎么想才对……”
说到这里,萧明钰抬起手按住郑娥替他梳发的手,轻声道,“你也别想太多。我早就说过,你最重要,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做什么,想得肯定是要为你好。”说话间,他半撑起身子坐起来,被梳理得极为柔顺的乌发跟着从他肩头滑落下来,抬眼看来的目光里是真切的温柔。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郑娥心里的惶恐不安渐渐也散开了去。她心头软软的,仿佛被人用指尖戳了戳,生出许多羞赧来,只觉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却也只能低头说一句:“我知道了。”
她面如染霞,说完话后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垂眼去看自己的脚尖。
萧明钰的目光却落在郑娥因为含羞而垂落下来的眼睫上——那乌黑浓密的眼睫又长又卷,染了点从窗外折入的金色碎光,搭在奶油一般白嫩的皮肤上更显得黑白分明,一根一根仿佛都能数出来。
他喉结微动,握着郑娥手掌的那只手反扣过去,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是按在她的腰上。
榻前的重重帘幕被拉下来的时候,萧明钰正好俯下身,珍之重之的在郑娥轻颤的眉睫上落下一吻……
春意尚且姗姗,犹有几分寒。红罗帐,玉树琼枝相依偎。
皇帝之前卧病,一半是余毒未清一半则是为这一场家宴后续如何收尾而烦恼——他既心痛死在怀中的幼女,又对被人利用的太子气恼失望,种种滋味交杂在一起,复杂难辨,一时难决。
然而,就如许瑾之所说的皇帝“如今心思已定,神志清明”,一旦下定决心要废太子,想好如何处置,他便也渐渐缓过来了。不过几日功夫,便接连见了几个大臣,等理完了国事便又轮到家事,他按着次序,先见了楚王、吴王,然后又派人传萧明钰入宫。
不过与前头不一样的是,这回传旨的内侍还特意交代了一句“陛下说了‘魏王妃若是得空,也可一起过去’”——楚王妃可没这待遇。
郑娥正担心皇帝病情呢,哪里不依,连忙应了。想了想,她又叫人给那内侍递茶让对方稍等片刻,径自拉着萧明钰入内换了一身庄重素净些的衣衫,随着那些被皇帝派来传召的内侍一起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