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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的榴弹扔掷过去,在地堡顶上和地堡的周围爆炸着,愤怒的战士们,一个猛扑,冲到了地堡跟前。
“停止!”杨军大喊了一声。
战士们没有听清,怒火燃烧着他们的心和全身,仍然猛烈地攻击着。
“停止!停止!”林平接着喝令道。
战士们有的退了回来,有的伏在地上,停止了攻击。
“秦守本!把队伍带下来!杨军厉声地喝令着。
伏在地堡跟前手里抓着榴弹的秦守本,贴着地面滚了下来,别的战士们也滚着、匍匐着离开了敌人的火力射击。
洪东才班也退了下来。他班里的一个战士,在向地堡冲击的时候,腰部中了敌人的枪弹,倒在地堡前面的鹿寨旁边。
“不打啦?”秦守本气呼呼地问道。
“为什么不打?硬拚是不行的!”杨军瞪着秦守本说。
“不硬拚怎么办?”秦守本咕噜着。
“动动脑筋!”杨军抑制着恼怒,说。
林平接受了杨军的建议,把几个班的班长、副班长找到面前,举行短促的火线上的“诸葛亮会”①。
①“诸葛亮会”是部队中的军事民主会议,它的任务是大家出主意,想办法。
林平的眼光在黑暗中向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一下,低声地?
“杨副排长的意见,我同意。我们要想想办法把这个地堡解决,山头已经拿到手,不要为消灭几个残余的敌人死拚硬打!”
“大家想想办法,有意见提出来!”杨军接着说。
会议在最紧张的气氛里进行,三个班的正副班长争抢发言。山头的一角上,发生着激烈的低声的争论,低沉的但是急迫有力的声音,象打机关枪似的。每个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互相对望着。大家的脸都绷得很紧,聚精会神,浑身热烫烫的。
约摸有十来分钟光景,会议结束,各自返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洪东才带着一个战士,急匆匆地奔下山去。
土山头上,集中了洋锹,挖掘着通向敌人地堡的壕沟。泥土和石块在洋锹底下“咯咯咋咋”地响着、跳动着。
三挺机枪安放到直对敌人地堡的枪口,不时地点放着一两发子弹。王茂生的一支步枪对准敌人地堡的一个枪口,打着冷枪。
已经捉到的二十多个俘虏里的两个,被带到敌人地堡附近,掩蔽在一个打坏了的地堡后面,向敌人据守的地堡哀号般地喊叫着:
“排长!缴枪算了!我们都缴了!”
“排长!他们不杀我们!我受了伤,他们还给我包扎伤口!
缴就缴了吧!”
两道半人深的壕沟接近了敌人的地堡,敌人发觉了,但是他们的枪口已被严密封锁,设置在壕沟前面的障碍物,使他们不能得到火力射击的效果。
地堡里的敌人恐慌、动摇起来,“叽叽哇哇”的受了伤的哭声和争吵声,从地堡里传出来。
洪东才和一个战士背着两个带长杆的炸药包,从山下跑了回来。
“排长!缴枪吧!他们要用炸药炸了!”一个俘虏高声地颤抖着喉咙喊道。
“不缴!”地堡里敌人排长的声音,从枪洞口传送出来。
两挺机枪对着地堡洞口,暴雨一般地猛射起来,安兆丰和洪东才班的一个爆破手,从沟里爬到敌人的地堡近边,推上了炸药包。
杨军厉声地命令道:
“同志们!卧倒!炸死敌人!”
两包炸药的导火索急速抖动,腾起了紫红色的火焰。
象大炮一样,不,象急风暴雨里的巨雷一样,吼声猛烈爆响,全山摇动,地堡的石块炸得粉碎,碎石块在黑烟弥漫和紫火沸腾里飞跳起来,地堡炸毁了,地堡里的敌人毁灭了。那个口喊不缴枪的排长和另外两个士兵却没有丧命,他们三个从烟火堆里爬了出来,惨叫着举起两只沾满了血污的发抖的手臂。
“看你投降不投降?”
“看你那个狗熊样子!”
张德来、马步生和其他的战士们纷纷地怒骂着。
三八五高地战斗胜利结束。
邻近的山头上的争夺战,还在激烈地进行着。
林平、杨军一面把捉到的二十多个俘虏和缴到的枪枝弹药,派人解送到后面去,一面带着队伍,从三八五高地向南面四五○高地虎山左侧的东孤峰前进。
东孤峰上的敌人一个连,正向一排、三排作着最后的抵抗,二排赶到,立即接受连长石东根的命令,投入了战斗,绕道敌人的背后,肃清了山腰上的敌人一个班,抢上了东孤峰的峰顶。
敌人的一个连被歼灭。在午夜十二点半钟,石东根连完成了夺取两个高地的艰苦的激烈的战斗任务。
这是杨军回到前方来第一个战斗的夜晚。
他为这个夜晚的战斗生活所深深激动,他的心里滋生起极大的、长久以来所没有过的真实的喜悦,他在东孤峰峰腰上的洼子里,斜躺在排长林平的身边,听着四面交响的战斗的声音,望着各个山头上火花的闪跳,他觉得自己象是置身在热浪滚滚的海洋里。身子有点儿颠簸,心也跳得厉害,他眼前的重重迭迭的峰、峦、崮、岱,确象是海水的波浪一样,波浪接着波浪,一望无际。
“小杨!疲劳了吧?”林平轻声地问他。
“唔!好久不打仗了!”
他感到疲劳,觉得腰酸,头也有点晕眩,山、天上的星星和黑空,不住地在他的眼前旋动着。
“明天,你到后面休息休息去!”林平拍拍他,说。
他突然坐起身来,两手向前伸起,对空中使劲地打了两拳,说:
“不用!你休息去!”
“连长对我说了,要我们两个轮班。不要把两个都打累了,到紧要关头使不出力气来。”
“那你先休息!”
“你刚从后方回来,体力不行。”
“大半年不打仗,只干一个晚上就下火线?那还行?我的体力,没问题!”
说着,杨军在山头上跳蹦起来,抖抖身子,做出非常轻松、毫不疲劳的姿态。
“你看!你捏捏看,我的身体养得多结实!”他一面说,一面把膀子伸到林平身边,要求林平捏捏看。
林平在他的臂膀上捏了一捏,觉得他的肌肉确很结实,便点着头,“唔”了一声。
“我跟连长说去,我不休息,要轮班先轮你!”杨军拍着林平的肩膀,孩子似地鼓着嘴巴说。
下半夜,队伍在东孤峰上度过,他们枕着枪杆,身上覆着繁星,饮着初夏之夜的凉风和洁露ぜ纷盘稍谝黄稹?六三
第二天的黎明时分,张灵甫下了最严厉的命令,对人民解放军举行最猛烈的反击。
疯狂的敌人用最集中的炮火和最强大的兵力展开攻击,企图夺回昨夜失去的万泉山和三八五、水塘崮、杨家寨、东孤峰等几个高地。炮弹、子弹漫天遍野地飞舞狂啸,上百架的飞机障蔽山空,炸弹成串地锥楔到石层里和泥土里,仿佛要把整个的沂蒙山毁灭似的。
杨军终于接受了上级指挥员的决定,在四五○高地背后的山洞里首先轮班休息,和他同时留在这里休息的,有指导员罗光、四班班长张华峰、六班副班长王茂生和其他五、六个人。
炮弹和炸弹连续地落到洞口外面,黄烟向洞口里飞窜,阵地上的呐喊声,隐约地可以听得到。
有几个同志呼呼地睡着了。兼任党支部书记罗光的眼睛半睁半闭,看着手里小本子上的党员名单,嘴里喃喃地念着一个一个的姓名。张华峰到隔壁山洞里的炊事房去帮助杀猪了。王茂生坐在洞口,手里抱着过去是杨军用的那支步枪,向天空里张望着,不时地把枪举起来,朝天空的敌机瞄准。
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杨军很是焦灼不安。
“指导员,不要派人到阵地上看看吗?”杨军低声问道。
“不要!”罗光随便地应一句,还在看着他的小本子。
“我去看看吧!”
“不要去!”
“我还是上去换林排长下来吧?”
“晚上就挨到你上去!他会下来换你的!”
杨军渴望战斗,为战斗所诱惑,一颗充满仇恨的心越来越不安起来。这时候,多种多样的感觉绞绕在他的心里。他觉得昨天夜晚打得不过瘾,没有歼灭到大量的敌人;他觉得只打了一个夜晚就轮到休息,仿佛是一种羞辱。他觉得秦守本比过去胆大,但是有些鲁莽,他有点不放心,他觉得在昨天晚上的战斗里,为了要掌握两个班,他没有能够冲在战士们的前头,象在过去的许多战斗里那样,用自己的枪弹和刺刀痛快地杀伤敌人。可是,连长、指导员明白地交代他:“你的任务是帮助林平掌握和指挥一排人进行战斗,不同过去那样,是一个班长,只要带好十来个人就行。”
“秦守本表现怎么样呀?”沉默了一阵,杨军问罗光道。
“好的!够条件!他打了报告。”罗光点着小本子上秦守本的名字说。
“到现在还没有入党!这个人,不油条了吧?”
“好得多了!还有一个毛病,喜欢向李全打听消息,小广播。”
“他告诉我了,张华峰批评了他。”
这时候,三架敌机在低空里扫射着机关枪,山底下有两个人给打得伏在一条小水沟里,王茂生正举起枪来准备向敌机射击。杨军见到王茂生要打飞机,急忙跳到洞口,蹲在王茂生的身边。
“指导员!打它一架下来!”王茂生对罗光要求着说。
“你打吧!能打几架就打几架!”罗光回答说。
可是,飞机飞走了。
沟里的两个人沾满了一身泥水,小心地爬起来,快步地走到洞口边来。
杨军把手掌遮住阳光一看,来的是团政治处主任潘文藻和他的警卫员。他转身告诉罗光,罗光便走到洞口外面来迎接潘文藻。
“好难找!”潘文藻气吁吁地说。
罗光引他到山洞里歇下来。
“你们打得怎么样?这一仗打下来,又解决个大问题呀!”
潘文藻说。
“是呀!大家一句怪话没有!刚才打得很猛,听枪声,这一阵子松了一些。”罗光回答说。
顶空的飞机突然又打起机枪来,潘文藻看到王茂生手里拿着枪举向天空,问道:
“你把枪拿在手里干什么?有本事就打它一架下来!没有本事,就不要乱放枪,浪费子弹。”
王茂生回头望望潘文藻,提着枪跑了开去。
“我们也在建设空军,上面有通知,还要再挑选一些身体好、文化水平高的干部、战士去训练。”潘文藻伸头望着天空说。
“够条件的,我们连里还有几个!”罗光说。
王茂生奔到一个小山尖子上,隐蔽在几棵小白杨树底下,把枪口瞄向晴朗的天空,等候着射击敌机的机会。
王茂生的射击技术,在昨天夜晚的战斗里表现了明显的效果以后,他就进入了兴奋、欣喜、难以入睡的状态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头,就是击中他所射击的目标。最初,他只想击中固定的死目标,在莱芜战役里,他击中了敌人师长的飞跑着的一匹马以后,便滋生起射击运动中的目的物的念头。昨天夜晚,他这样做到了。现在,他想击中空中急速飞行的敌机。潘文藻的话:“有本事没有?有本事就打它一架下来!”罗光的话:“能打几架就打几架!”给了他双重的刺激,也是加倍的鼓舞。他的脑子里有了击落敌机的念头的同时,又漾起击落敌机的有趣的想象敌机冒着青烟,燃烧起来,栽跌在他的眼前,连飞机上的驾驶员和射击手一齐粉身碎骨。
……
小鬼李全背着短短的卡宾枪,从四五○高地上走下来,走到山中腰,敌机发现了他,他拚命地奔跑着,伪装着的小小的身体,象一棵小树给大风吹断了根似的,直向山下面飘落下来。敌机嗥叫着追逐着他,他见到情势不好,便伏倒在光秃秃的无可隐蔽的山坡上。一架红头尖嘴的敌机一头猛冲下来,泼洒着大量的暴雨般的子弹。李全的四周,跳起连续的闪亮的火花,飞机的翅膀和尾巴几乎扫擦到他的身上,带着一股疾风在他的顶空掠过,仿佛要把他吞下肚去,或者要抓住他把他带到天空去似的。
早就按在枪机上的王茂生的食指,闪速地扣动一下,子弹在枪口吐了一小团青烟,嘶叫着穿过阳光,拦头射向李全顶空的敌机,敌机的扫射突然中断,最初还昂着红鼻子向上空跃起,但随着就转身向下,接着又翻倒过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颠簸摇摆,忽而左倾,忽而右斜,不到几秒钟,肚子下面便泄出灰黑色的、象一把大扫帚似的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