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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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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并未在意,直接说正事儿:“关于昨天的事,当时我问你有没有……”

程迦打断:“你对这儿熟吧?”

彭野皱了一下眉,答:“算是。”

“这家店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

“看你喜欢哪种口味。”他没什么表情。

“重的。”程迦又说,“什么有特色推荐什么。”

“都有特色。”他说。

程迦冷淡地“哦”一声。

彭野:“你说白天没有在客栈看到可疑人物,但……”

“‘都有特色’,‘随便’……”程迦说,“你看到的可疑人物长什么样儿?随便什么样儿。”

彭野盯着她看,眼睛黑漆漆的,静而沉。

他紧闭着唇,明知道她是故意找事儿,最终还是一样一样列举:“糌杷,酥油茶,血肠,奶渣,面疙瘩,奶酪。”

“你背菜单?”程迦随手把桌上的菜单拿来,一张白纸蒙一层硬塑料纸就是了,搁在手上有些油腻。

彭野:“本地的店,做的都是本地人吃的东西,对外面的人来说,当然都是特色。”

“也对……本地人……你是哪儿的?”

他还没能从她那儿问出点儿什么,她倒反攻了。

“你应该是外地人。你们队每个人口音都不一样。你家哪儿的?”

“西安。”彭野说。

西北男人,有意思。

“你普通话说得挺好听。”见他不搭话,程迦问,“吃早餐没?”

彭野顿了一秒,答:“吃了。”

“那就是没吃,我请你。”

彭野说:“我有求于你,我请你。”

程迦说不出他是深谙谈判技巧,还是想和她划清界限。

她觑一眼他的个头:“……食量应该挺大……老板娘!……一份糌粑,一壶酥油茶,两份面疙瘩,一份奶酪,一份……”

彭野说:“足够了。”

程迦说:“……酥酪糕,一盘烤羊肉,一盘蒸牛舌。”

老板娘问:“你能吃牛舌?”

“能啊。”

“好的,很快上菜。”

彭野微眯着眼,打量程迦,那股子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又出来了;

程迦:“又怎么了?”

“浪费。”他回答极其简短,仿佛除了正事外和她多说一个字就会死。

程迦印象里,说“浪费”的男人大都小气,斤斤计较,抠门忸怩又作态;

彭野却给她一种截然相反的印象:极沉的男低音,隐忍而有底气,微微皱着眉,像七八十年代做训导的老兵。

程迦说:“本地特色,我都想尝尝,不然把你那几个兄弟叫来。”

彭野自然不会叫他们,且他的兴趣不在吃饭上,他的关注点只有一个。

他问:“昨天为什么说谎……”

“我给你照张相吧……”

两人同时开口,彭野眉一皱,别过头去,因为程迦手中的相机抬了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转回头。而程迦虽然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但在照相这件事上,她自认自己很少强迫,她准备收起相机,可是……

她看看屏幕上的画面,又看看眼前的彭野——

他扭着头,脖子上绷着筋络,连着锁骨,线条流畅,肌理分明。

程迦手指轻轻抚着屏幕,他的脖子很性感啊……背景里原木色的藏族茶馆,来往的彩色长袍都虚幻了下去。

她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决定留下这一瞬间。

美好的东西容易让人上瘾。

程迦神不知鬼不觉拍了一张,还想要第二张,可他不回头。

“不拍了,我从不强人所难。”程迦说。

彭野回头了,眼里带着警告。要不是为了线索,他早起身走人。

这男人不知道他这稍稍愠怒而冷硬的眼神落在她眼里,是爆棚的男人味。她看他,如同男人赏女人,觉着他是个尤物。

程迦放下相机,端起杯子慢慢喝一口茶,几秒钟的安静后,她淡淡哧一声:“你一男的还挺放不开。”

她激他,他不为所动。一开口还是正事儿:“你昨天看到可疑人了。”

程迦反问:“你觉得我看着像良善又守规矩的好公民?”

“不像。”彭野说,“但提供线索协助破案是起码的义务。”

“出门在外,保护自己才是最起码的事。我给你提供线索,你去找人,回头那人报复我。可我还没准备在这儿为正义事业献身。”

彭野无言两秒,转而问:“你一个人出行?”

程迦冷笑:“你以为我和他们一伙儿呢,还是你和那矮个儿一样以为我是妓。女?”

说话间,酥油茶端上来了。

彭野没再说话,竟也不解释,连礼貌的“我不是那个意思”都没有。

程迦胸口闷了一口气。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埋头摆弄相机。

彭野见她不说话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迦懒得搭理,头也不抬:“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名字?”

彭野说:“张槐花。”

程迦差点儿没一口茶喷出来,她斜眼看他,疑心他是闷骚型。但他看上去很是一本正经,眼底丝毫没有调侃的笑意。

这个男人捉摸不透,挺有意思。

她旅途无聊,可以和他聊点什么打发时间,但他的话题只有一个。

他说:“你现在仍然没有改变想法?”

程迦:“昨天在客栈里看到过一个男人,但完全没有印象。”

“你又撒谎了。”

“哦?”程迦扬起眉毛,“何以见得。”

“你是摄影师,观察细节是你的习惯。”

程迦缓缓地笑了,道:“你又说错了,我是来旅行的。”

彭野目光研判看着她,最后说:“那是我判断错了。”

他问:“接下来去哪儿?”

“拉萨,樟木,尼泊尔。”

他“嗯”一声,拿了双筷子吃早餐,不再问话,看上去对她的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他很快吃完,把那杯水喝了,起身去结账。

程迦意外他真喝了那杯水,抬头看,他已走到门边,因撞上她的目光,才应付地冲她点了下头算是道别。

程迦慢他一拍,来不及阻拦,他离了店。她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原以为他会留下来坚持问出点儿什么线索。

她飞速收拾好东西追出去,上午的人群密集起来,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前后看看,看不到了,转身走到角落,一脚踢在墙根上:“操!”

**

彭野没走几步,接到电话。

对方声音又轻又柔,能滴水似的:“野哥,你要走了都不来看看我?”

他脚步停了一下:“你知道我来了?”

“是啊,还是听别人说的,像话吗?”

“这次来有点忙。”

“过门不入,哼。”从语气里就听得出对方嘟着嘴。

彭野淡淡地笑了笑:“呵,还生气了?”

“生不来气的。”她说,“什么时候动身啊?”

“两小时后。”

“那……来看看我呗。”

彭野刚要说话,手机震了一下。

“挂了,先接个电话。”

是十六打来的。

“七哥,怎么样?单独问她有没有问出啥线索来?”

“没有。”

十六忍了忍,说:“干脆交给警察吧,把她带去局子里审问审问。”

彭野回答了两个字。

**

程迦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气温上升了,越走越躁。

快十点的时候,她返回客栈。

可一进门她就有种诡异的感觉,有人进过她的房间,翻过她的东西。

虽然床单被子行李箱相机箱都和她出门时一样整齐,但她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行李箱的拉链留在箱子的正中央,和她出门时一样,但拉链是偏左的,而非偏右;打开箱子一看,衣服一卷卷摆放整齐,但她卷衣服会留下棱角;相机箱子也是,装镜头和机身的黑袋子摆放顺序是对的,可袋口绳子的打结方式不对。

程迦黑着脸静了十几秒,抽了根烟。

抽完她收拾了东西下楼。

退房时,程迦随意问老板娘:“今天生意怎么样?有没有客人入住?”

老板娘叹气:“不好,这地本来就偏僻,没啥游客,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再说店里出了那事儿(死人),坏事传千里,我这店只怕过不了几天要关门。”

“哦,”程迦敷衍地安慰了几句,又问,“为什么说坏事传千里?昨天那队人又来调查了?”

“呵!”老板娘哼一声,明显不想提这糟心事。

程迦心里有谱了。她退了房,提了车,出发了。

**

下次见到那个男人,她得亲自扇他几巴掌。

程迦想。

第7章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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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的车行走在苍茫辽阔的荒原上,几百公里,不见人烟。只有成群的藏野驴毛毛躁躁地跑过。

枯草遍生的荒原像一张金色的地毯,延绵无边际。大风吹过,像波光粼粼的金子的湖。荒原尽头是银灰色的山脉,头顶是蓝得像海洋一样的天空,蓝得铺天盖地,沁人心脾。

程迦的车在蓝天和金草地上荡漾,她打开窗户吹风,抬头看见高高的蓝天,鹰在盘旋。

她仰望天空,不看前路。

忽然经过一段坑坑洼洼碎石遍布的路,车哐当着晃动几下,熄火了。

程迦试着发动几次,可这车挣扎数次后,彻底废了。她想过这车会烂,但没想到烂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程迦打开车门,落脚走到金黄的枯草地上,前后望,蓝天荒草无人烟。

她索性倒在金色的草地里晒太阳,闭上眼睛,阳光把她的世界染成红色。

只有风在吹。

世界安静极了,苍茫,盛大。蕴藏着澎湃的力量。

枯草丛生的大地,温暖,温柔,像人的*。

她突然,就有种想做。爱的冲动。

**

阳光温暖,枯草清香。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远处的车轮声把她惊醒。她胸口轻轻起伏着,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眼底没有情绪。

枯草被她滚得乱七八糟。

她做了个模糊的梦。或许最近生活太无聊,所以她时而想起那个眼带警告的男人。

她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侧头看,来的是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和她的车同系列,但要高几个级别。

车近了,停下,一个嬉皮士打扮的墨镜男探出头来,打招呼:“嘿,车抛锚了?”

“估计是废了。”程迦说。

“我帮你看看吧。”嬉皮士非常热情友好,准备要下车,副驾驶上的年轻女孩拖着他手不放,看上去不情愿帮忙。

嬉皮士和她说了几句,下了车,冲程迦笑:“出门在外就得互相关照不是。”

程迦淡淡地说:“谢了。”

年轻人拿了工具给她的车做检查。他女朋友,也就是烟熏妆涂得跟熊猫眼一样的女孩跟着下了车,在旁边走来走去,目光落在程迦车内的黑箱子上。

嬉皮士问:“你出门带这么多东西啊?”

程迦说:“来工作的,得带着工具。”

嬉皮士“哦”一声,一边修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程迦聊天,

“小姐,你干什么工作的啊,怎么一个人跑来无人区?”

“兽医。”程迦分分钟撒谎不带脸红。

原因很简单,她厌烦了对方知道她是摄影师后那些千篇一律的追根究底的问题。

“兽医?”嬉皮士瞪大眼睛。

程迦观察着他的表情,说:“算是野生动物医生。”

“专门给野生动物治病?”

“嗯。”

“治过大象没?”

“给大象打点滴得用矿泉水桶那么大的容器。”程迦有一年在非洲,和一个黑人野生动物医生同行,所以了解。

“狮子豹子呢?”

“注射得用枪射击,或者先麻醉。”

“小姐,你哪儿的人啊?”

“上海。”

“你一个人出来真有勇气啊。”

程迦:“……”

嬉皮士是个话痨,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他还在问:“你最喜欢什么动物啊?”

程迦说:“车修不好就算了,放那儿吧。”

嬉皮士也放弃了:“呃,这车是修不好了。要不……你去哪儿,我们把你捎上。”

他女朋友熊猫眼不乐意了,抱怨:“你问我意见没?咱车后边放着我东西呢,挤坏了怎么办?”

程迦没打算跟他们走,说:“不用,过会儿我打救援电话。”

嬉皮士连连说抱歉,被女朋友拖着上了车。他开着车,探出车窗和她挥手:

“姑娘,咱后会有期啊!”

年轻人爽朗友善的道别还在高原上回荡,程迦却很快闻出了不对劲,汽油味?!

附近有汽油味。

程迦绕着车走一圈,顺着几滴油渍找,打开油箱一看,呵,凿了个洞,加满一整箱的汽油给偷得一干二净。

程迦笑出一声,抬头看,那两个小青年早已溜之大吉。

她并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坐下来靠在车身上,摸出烟来抽。

风一直在吹,草一直在晃动。

世界很空旷,她什么也没想,手搭在腿上,弹烟灰。抽完了,她把烟头摁进地里掐灭,狠狠摁了好几下,手指沾了泥;又拧了瓶水浇上去。

她无事可做,看着四周,坐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苍茫感。

这时,车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野草窸窸窣窣,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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