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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囡自嘲的笑了笑:“丁婆子去山上捡柴禾了,她儿子去亲戚家烤火了。”
丁家不单是穷,还懒。周大囡本人懒,她男人更懒,唯一还算勤快的丁寡妇身子骨不好还得忙里忙外的,以至于买不起炭连柴禾都没捡够。周大囡还知道去灶间烧个火烤着,她男人直接跑到亲戚家蹭暖和去了,毕竟灶台的那点儿温度,压根就不够暖手暖脚的。
三囡没弄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事实上别看她为人勤快,又极为擅长养殖,可真论起来,她那脑子比周大囡还不如。
只不过,她有一点极好,就是指哪儿打哪儿。周芸芸叫她多养点儿鹅,她就去了,叫她养几只羊,她也乖乖听话,叫她跟着一道儿去卖鹅蛋仔卖蛋包饭,她继续不问缘由的跟着走。等回头赚了钱,她也不乱花用,只回忆着周家阿奶有钱了会干啥,不聪明的她却会有样学样。
于是,莫名其名的,她就拥有了五六百只的大白鹅,有了十几只奶羊,还有了一辆牛车,并十亩上好的水田。这还不到年底呢,回头等分到了红利,她绝对是整个老周家除了周家阿奶以外最有钱的主儿。
可真到了动脑子的时候,三囡就傻眼了。
她不明白为啥都到了这么时候,丁寡妇还要上山拾柴禾,就不怕山上结冰把自己给摔了?她也不懂为啥烤个火都要去亲戚家,自家不能烤吗?
三囡这种状态,有点儿像是“何不食肉糜”。好在她的性子没那么欠抽,尽管不大能理解周大囡的话,可她还是没问出来,只将背篓卸下来搁在周大囡跟前。
周大囡拉着她去了灶间,整个丁家估计也就灶间稍微暖和一点儿了。
“我给你带来了一匹新布,是从京城那头捎来了,又好看又暖和,你摸摸看。”三囡再蠢也知道她这个大姐要好看,所以先把一整匹新布给了她,而后才从筐子里取了一大块毛皮来,“这个也是从京城来的,是二姐叫我捎给你的。其实我也有两块,本来是叫我娘做成衣裳、围脖、帽子给我的,结果她非说要替我存着,回头连她那一份一并给我当嫁妆,说啥都不给做,气死我了。”
“对了,二姐也给你准备了布,特别漂亮的大花布,她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个色儿的。”
先把料子和皮子拿出来,三囡这才掏其他的东西。
说真的,三囡觉得她大姐太可怜了,料子值个啥?反正又不是花钱买来了,不定是周家阿奶坑了哪个倒霉蛋儿。她小时候周家的家境还没那么好,也饿过也冻过,知晓那滋味儿特别不好受,所以才会这般同情周大囡。
这不,除了料子和皮子外,她还特地带来了十来斤的棉花,满满的大半筐全是棉花,余下就没啥了,也就是鹅蛋了。
这不是暂时不卖鹅蛋仔和蛋包饭了吗?虽说周家阿奶叮嘱过她,叫她好生留着鹅蛋,反正天气冷也不会坏,留着等开春了再去做买卖。可三囡对这个没概念,她总觉得房里有那么多鹅蛋,再说自打她听了周芸芸的话,把大花他们住的棚子改成了砖瓦房,又在里头烧了炕,甭管是鸡还是鸭鹅都开始下蛋了,虽说是不如天气热的时候,可架不住数量多呢。再一想,如今离开春还有好久好久,拿一些出来差什么?
于是,三囡一气给拿了三十个鹅蛋过来。
一面掏着,她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阿奶今年发了好多好多的东西啊,我可劲儿的往里头塞都塞不下,索性等过两天我再跑出来一趟好了。对了,大姐你还缺点儿啥?回头我瞅瞅我那儿有没有,要是没有我就跟阿奶要,她这段时日脾气可好了,也不骂人了,还给了我好多好多的糕点糖块。阿姐说,那是阿奶又坑人了。”
周大囡手里拽着三囡塞过来的布料,说真的,料子非常美,手感极好。要是搁在往日里,她一早就忍不住展开细看了。然而这一次,她却只是静静的抓着,一动不动。
“大姐?”三囡抬头看她。
“我不缺东西,都嫁出去了,没的再要娘家的东西。”周大囡憋了半天,才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话。说真的,在这话出口的同时,连她自己也被吓到了,不敢置信这话居然是自己说的。
三囡倒没吓到,只是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她:“可这是我和二姐的东西,不是周家的呀!”
拜二房那奇葩的画风所赐,三囡如今对于自己的,爹娘的,哥哥的,还有阿奶的东西分得格外清晰。譬如说,家里那几十头猪都是爹娘的,所有的鸭子都是大哥大嫂的,所有的鸡则是二哥二嫂的,鹅囡囡和羊囡囡都是属于她的。至于阿奶的东西就太多太多了,反正整个后院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阿奶的。
“你方才不是还说,要是我缺的东西你没有,就算跟阿奶要吗?小心她骂你。”周大囡是真的不打算跟三囡要东西,因此说这话时,倒是笑得格外轻松。
三囡再度茫然了:“跟阿奶要不成吗?我可以拿鹅蛋跟她换啊!就像我先前搀鸡蛋糕了,不就先拿了鹅蛋跟阿奶换了面粉,又拿了鹅蛋跟我二哥换了鸡蛋,没啥问题呀!”
是没啥问题,以物易物罢了,虽说这其中未必就一定是等价了,可毕竟是一家子,又都是你情我愿的,谁也不会计较那么多。反正就三囡看来,她的鹅蛋就是万能的,啥都能换来,也从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顶多就是不够,可不够就多添些呗,她缺啥都不缺鹅蛋。
周大囡彻底没了言语。
好半响,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的却是旁的事儿了:“你说阿奶发了很多东西?是光你和芸芸有,还是家里所有人都有?”
“那得看是啥东西。像大堂嫂生了小腊梅,阿奶就给了她二两银子,这个就只她有,其他人都没有。像料子就是每个人都有,连刚出生的小腊梅都有的。可皮子就不一样了,只有大伯娘我娘,四个嫂子,我和阿姐有。”
三囡一面掰着手指头一面念叨着:“对了,阿奶还许诺了今年过年会翻倍的给压岁钱,去年是每人给了二两银子,翻倍的话……多少来着?”
“四两。”周大囡一头黑线,却并未像以往那般开口嘲讽,只是追问道,“那我娘也有皮子?”
“对呀,我刚才说了的。就是其他人只有一张,我和阿姐都有两张。我本来还想着我有两张可以分你一张,结果我阿娘不让,非叫我留着当嫁妆。还好阿姐没人管着,她就拿了一张叫我给你送过来,还是纯白的,说你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色儿了,以前不还为了这事儿闹过脾气吗?”
三囡是真的有啥说啥,只是她这话却是让周大囡不由的想起了多年前的事儿。
那会儿,胖喵刚来周家不久,三不五时的总能叼回来一些猎物。多半时候是野鸡野鸭,也有野兔子之类的。那会儿,周家的条件还属于很一般,哪怕是被咬破了的野兔子皮也都好生保管着,到了年底则叫大家分一分。
周大囡清晰的记得,那会儿她特别想要白色的毛皮,是真的铁了心的想要。眼瞅着周芸芸放弃了,她正心头火热呢,结果就被她大哥拿去给了她大嫂。
当时,她那叫一个气啊,气得恨不得都要爆炸了。然而,就算她又哭又闹的没完,最终还是未能如愿以偿。本以为今生都没希望穿上纯白的毛皮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周芸芸居然还记在心里。
可怜的周大囡绝对不会想到,周芸芸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情不是因为她对周大囡有多牵挂,纯粹是当时刚穿越不久的她被这事儿给惊到了。她就没从见过都十来岁的大姑娘了,为了一点毛皮又哭又叫又闹的,不得不说,周大囡刷新了周芸芸心中对泼妇的认知。
亏得周大囡不知道!!
☆、94|52。1
第094章
“你说,大堂嫂生了小腊梅?是个姑娘家?”周大囡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三囡方才的话,她是知晓自家两个嫂子都怀孕的事情,毕竟先前天还没那么冷的时候,她没少往娘家去膈应亲娘,只是她并不会算孕期,加上丁家的麻烦事儿也不少,日子一久就给忘记了。
三囡点头道:“是呀,生了一个小姑娘,阿姐跟我都很喜欢她,我本来想送给她鹅蛋的,可阿姐说刚出生的小囡囡不能吃鹅蛋,叫我去跟我二哥二嫂换点儿鸡蛋和鸡来,炖给大堂嫂吃。还说,大堂嫂吃了就等于是小腊梅吃了。可这是为啥呢?”
对于脑子比较笨的人来说,睁眼看世界,全世界都是问号。好在她的好奇心并不重,时常都是周芸芸或者周家阿奶说啥她就做啥,至于原因为何,没心情追究,左右这俩人也不会害了她。
周大囡扯了扯嘴角,明显是想要憋笑,可最后还是没能憋住:“因为我大嫂要喂奶,她吃了的东西就等于是给小……腊梅吃了。对了,那姑娘叫腊梅?谁给起的名儿?总不能是阿奶吧?”
对于自家阿奶的取名能耐,周大囡是深有体会,别看腊梅这名字普普通通的,可听着就不像是周家阿奶的风格。
三囡一脸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小声的道:“阿奶说,生女娃叫喵,生男娃叫猪或者狗,家里人都快疯了,还是阿姐给悄悄的出了主意,让大山哥跟阿奶说,名字早就想好了,叫腊梅。对了,这名字其实是阿姐给想的,她说她也不大会取名,可我听着,比阿奶厉害多了。”
是呀,周芸芸的取名能耐在正常人里头算是差的,可关键是,周家阿奶那就不是个正常人!
周大囡在心里感概了一句后,又想起方才没说完的正事儿:“我先前做了点儿小玩意儿,今个儿跟你一道儿去周家,把东西给大嫂,你说成吗?”
“你会做绣活儿?”三囡震惊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蠢?不就是绣活儿嘛,多练练有啥不会的。这两年我所有的衣裳褥子袜子鞋子,不都是自个儿做的?我可不像某些人还能去成衣铺子里买衣裳。”
一说起这事儿周大囡就来气,她就不明白了,三山子到底哪里值得她娘这般看重,要说念书有多了不起,怎的不见他考上秀才的?再说了,连她都能看出来三山子跟那孟秀才不一样,指望三山子有出息,还不如拿这钱该吃吃该喝喝,就算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儿,给三山子花用才叫真的浪费。
可惜,就算周大囡想的完全正确,她娘也不带理会的。
三囡不知晓这里头还有那么多事儿,她只听明白了前头那部分,遂点头道:“我觉得大姐你一点儿也不蠢,就是人好懒,又懒又馋的。”
周大囡:……………………
最终,这俩还是一道儿结伴回了周家。在离开丁家之前,三囡再三叮嘱叫周大囡把东西藏好,最好是再挂一把锁,千万别给丁寡妇抢走了。周大囡其实很想告诉她,你姐姐我没那么好欺负,可一看三囡那张小胖脸上真诚的担忧,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罢了,她爱说就说呗,左右藏东西也不费什么工夫。
要说老丁家,尤其是丁寡妇这辈子也是真的惨,反正各种苦头都尝了一遍,本以为娶了儿媳妇儿就能享福了,结果周大囡那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这寻常妇人最最害怕的就是被婆家休弃,可周大囡平生最期待的就是被婆家休弃,这还怎么玩儿?
丁寡妇甚至有想过要不要狠下心来揍她一顿,揍狠了揍服了,兴许周大囡就老实了。然而悲剧在于,周大囡真不是一般人。
先前,丁寡妇火气上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她回头就跟丁寡妇厮打在了一起,那一次其实谁也没有占着便宜,可不曾想,转个身儿周大囡就把她男人给揍趴了。这还不算,打那以后,周大囡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一副你有种把我恁死不然我就把你恁死的模样。
杀人是要偿命的,丁寡妇从头到尾都没打算闹出人命来,她就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而不是天天一睁眼就看到儿媳妇儿可劲儿的作死。
没奈何,最终丁寡妇只能跟周大囡道歉,并保证以后都不打她,这才算将这事儿给勉强了结了。
记住,只是勉强了结。
周大囡简直就是个人才,尤其在作死方面。她可以从一睁眼闹腾到晚上闭眼,哭叫那就是日常范儿,打闹也属于正常状态,不正常的时候她能疯了一般的冲上来跟丁寡妇掐架,又拽头发又抠脸的,活脱脱的就是个疯婆子,且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完全不管身处何地。有好几次,丁寡妇好端端的站在门口跟村里人闲聊,冷不丁的就看到周大囡出来跟她拼命。等回头安宁下来了,她问周大囡到底在搞什么鬼,周大囡回她一句,闲着也是闲着,闹着玩儿呗。
丁寡妇:……………………
所以说,三囡担心周大囡被老丁家欺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周大囡作死功力无极限,除非真有人发狠心把她恁死。
还是那句话,要么狠要么忍要么滚,周大囡选择了狠,丁寡妇滚不了也狠不过,那就只能选择默默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