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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的,周芸芸无比庆幸,孟家没有坑孩子的传统。
回门日,整个周家都热闹得很,尤其周家阿奶还特地叮嘱在院子里也多摆了两桌,专门款待三奶奶和张里长等人,就连早已出嫁多年的周大囡都带了两包点心特地回家看望自个儿这个堂妹,当然周芸芸也就顺势看到了周大囡脸上手上的伤,不用问,那一定是跟昨个儿跟李氏干架闹的,瞧着这伤口都是新鲜的。
然而,再热闹的筵席都有散去的那一刻,周芸芸毕竟是嫁到了县城里,哪怕他们雇佣了青布骡车,从村子里赶到县城,也需要小一个时辰的时间。因此,尽管才下半晌,小俩口就已经打算出发了。
周家上上下下,包括前来凑热闹的那帮子人浩浩荡荡的从村尾老周家一直跟到了村子口,沿途还不断的有人加入,弄得小俩口在感动之余更是无奈得很。
结果,更无奈的还在后头。
首先是今个儿回门前,周芸芸就跟孟秀才商量好了,非要把小八丢回周家不可。这养只鸟是不费什么事儿,可关键小八它不是一般般的鸟,那简直都快成精了。养这么只鸟在跟前,费的不是时间和粮食,而是自个儿的寿数哟。
逼死个人!!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因着老周家那头至始至终都没有把小八关进鸟笼过,也就是说,哪怕临时想要找个笼子过渡一下都没辙儿,眼瞅着天色将晚,小八直接扑腾着翅膀就飞到了青布骡车顶上,一副赖定了的模样。
见它这般,周芸芸一开始还琢磨着想个什么辙儿把它哄下来,结果周家阿奶就跟她说,索性带去得了,正好孟家人口少,小八虽不是人,却能一个顶十!
一个顶十这话真心不夸张,就闹腾的程度而言,一个小八最起码也抵得上一百个孟秀才,何止十人呢?
最终,周芸芸还是妥协了,她总不能真的跟一只傻鸟较劲儿吧?想去就去呗,保不准过几日烦了就自个儿飞回来了。
刚解决了小八,胖喵俩口子又闹腾上了。
对此,周芸芸是真的没了法子。
尽管这年头的县城里并没有不准饲养大型宠物的说法,可胖喵俩口子也太吓人了。别看它们在周家是温顺得可以,然而那是因为这是自家养的宠物,甭管怎样都只觉得可爱,只想着好萌。事实上,大型宠物在寻常人眼里无意于恐怖的猛兽,更别提胖喵俩口子它们就是彻头彻尾的猛兽啊!!
哪怕最近两年,胖喵俩口子经常吃周家给的食物,可一年里至少有大半年,它们都是自个儿上山打猎的。且通常情况下,它们的猎物不是野鸡野兔,而是野猪、野鹿、傻狍子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将胖喵俩口子往县城里带,那孟家基本上就可以谢绝所有宾客了。尤其孟家本身就不大,多半地方还都建了房舍,余下的空地统共也就巴掌大小,真的不适合饲养胖喵俩口子。
然而,再多的道理都架不住胖喵俩口子可劲儿的卖萌,它们才不管周芸芸有什么为难之处,只一心想要跟着走。
正为难着,孟秀才随口提了一句:“索性带回去呗,真要是不成,咱们再把隔壁家买下来?回头我赶赶工,单买院子什么都不添置,也费不了太多钱。”
既然孟秀才都觉得可行,周芸芸索性豁出去了。可在怎样将胖喵俩口子偷|渡进县城这事儿上,又再度犯了难。
最后的最后,只能是孟家俩口子坐青布骡车在前,周家这头,大金赶着牛车,牛车搁着好大一坨东西,上头还用毡布遮挡着。
随着越来越接近村子口,这送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周芸芸坐在骡车里,那叫一个提心吊胆。虽说这年头是没人管旁人家养怎样的宠物,可胖喵俩口子使传说中的彪,保不准就有人看上了其价值,万一下了黑手,她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幸好,胖喵俩口子很是乖巧的趴在牛车上,而拉车的牛因着打小就跟它们混在一起,并不惧它们,只老老实实的拉着车,慢吞吞的跟在骡车后头赶路。
直到出了村子,送行的人皆止住了脚步,周芸芸才长出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不由的犯了愁。
胖喵俩口子终究是属于深山老林的,这如今她和孟秀才是住在县城里,兴许还可以瞒上一瞒,可往后呢?除非孟秀才的科举之路再无寸进,但凡他往后还要往上考,或者是干脆入仕为官了,到时候小八倒是容易携带,胖喵俩口子得愁死她。
这么想着,周芸芸也不由的在面上带出了点儿来。
孟秀才便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必要担心那些个有的没的。再说,我先前还听说,蜀地有官员饲养神兽貔貅呢,咱们家不过是养瑞兽彪,实在是称不上什么。”
“你能认出它们?”周芸芸被吓到了,她还道多半人应该都是不认识胖喵俩口子的。
“龙虎彪豹,它们虽能耐,却还比不上龙虎。”孟秀才挑眉道,“我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彪,不过很多书中都对它们有所记载,你若有兴趣的话,回头我找出来给你看。”
周芸芸猛的想起了自家书房里,那铺满了两个房间墙壁的书架。虽说有一些是周家阿奶管傻儿子要来的,可她却记得,有一半都是旧书,只怕那就是孟秀才的藏书了。毕竟跟她要晒嫁妆不能提前归整行李不同,孟秀才完全可以早早的将他的东西都收拾妥当。
当下,周芸芸不由的脱口而出:“书房里那些书多半都是你的吧?那……你可以教我认字吗?”
其实这事儿她很早以前就有想过,甚至还在几年前借过大金的启蒙读物,可基于种种原因,所谓念书一事,终究还是搁浅了。如今想想,正好她嫁的是个秀才,完全可以重新读书识字,将来得闲了也能买几本闲书话本子来看,省得还要假装文盲。
只是,周芸芸又想起孟秀才今年秋日里就要下场考试,且还是因此拒绝了三山子继续求教一事,遂再度改口道:“要不然这样好了,你给我一本启蒙读物,我自个儿先瞧瞧,不会耽搁你做学问的。”
“原也没什么耽搁不耽搁的。”孟秀才一脸的淡然,“你既有兴趣,回头我把声韵启蒙给你,三百千也成,左右都是现成有的。”
周芸芸倒是并不感到奇怪,实在是因为这年头抄书也是功课之一,旁的不说,当年大金在孟秀才手底下求学时,单是一本三字经就抄写了不下十遍。美其名曰,既可以加深印象,又能起到练字的作用,如此两全其美的事儿,当然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了。
待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县城孟家小院里,周芸芸头一件事儿就是赶紧生火做饭,结果一瞧,水缸里的水快见底了,做饭倒是没啥问题,等下洗漱却没的水用了。
每到这时,周芸芸就特别想念老周家那口井,打井的时候觉得特麻烦,闹哄哄的折腾了俩月才彻底搞定。可自从水井打通后,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结果一朝打回原型,又得出门找水井打水了。
走出灶间同孟秀才说了一声,一旁的大金立马过来拿水桶:“我去挑水,你俩歇着就成。对了,水井在哪儿?”
这是个好问题……
最终,孟秀才跟大金俩人一道儿跑了出去,至于周芸芸则开始生火做饭。
幸好在饭菜即将出锅前,这俩人回来了,且成功的带回了干净的井水,还告诉周芸芸一个好消息,他俩以每月三十文的价钱,跟人家约定了每天早上送一车水。
所谓的一车水,指的是那种专门的送水车一车的量,差不多就是一水缸的水。
三十文的价格不贵,甚至可以说是廉价了,毕竟每天早上都要送一次。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这个年代劳动力有多不值钱了。
不过,对于周芸芸而言,与其感慨这些有的没的,她更想弄清楚其他事儿:“送水的事儿解决了,那柴禾呢?明个儿我得出门同街坊邻里打听打听,不是说附近有人推着车送柴禾吗?打听好了时间价格,省得到时候一团忙乱的。”
孟秀才完全没意见,一副你说了算的模样。
大金就更不在乎了,如今的他因着爆米花以及棉花糖等买卖,荷包那叫一个鼓胀,更别提周家阿奶这人坑归坑,每次拿了他的东西都会给一笔为数不少的钱,这些年光是从周家阿奶手头上拿到的钱,就已经不下两千两银子了。买水买柴禾那就是小事儿,不值当一提。
又因着天色已经晚了,大金今个儿不急着赶路回家,只说等明个儿天亮后,在县城里转悠一圈后再回去也来得及。
当下,三人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吃起了热乎乎的晚饭。
晚饭后也没啥要做的,周芸芸忙着收拾碗筷,还要安顿好小八和胖喵俩口子,以及累了一路的老牛,除此之外大金晚间歇觉的房间也得归整好。
见她忙着,孟秀才就领着大金去了书房,一面寻着周芸芸想要的启蒙书,一面随口考校起了大金。
……
等周芸芸忙活好了走到书房里来找人时,就看到大金顶着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站在书案前头,书案后头的孟秀才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周芸芸:……可怜的孩子,烤糊了吧?
都不需要问,周芸芸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儿,毕竟大金这副神情搁在她上辈子是真没少见到过,包括她本人也时常露出这么一副神情来。
当下,周芸芸走上前,故作不知的问道:“这是怎的了?大金你又做什么了?”
大金哭丧着脸,他什么都没做,他好委屈啊,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跟阿爹抢着来送周芸芸。这不,累也就不说了,关键是还要挨批!!
“他什么都没做。”孟秀才忽的开了口,却并非为大金开脱,而是皱着眉头教训道,“我知你无心科举仕途,可到底当初也是花了精力和时间念书认字的,如今才过去几年就全给忘光了,你对得起当年付出的心血吗?”
“全忘光了?”周芸芸挑眉,“你是打算跟三山子比一比谁更蠢吗?”
“阿姐……”大金真的要哭了,明明已经是少年郎的样子了,论个头比周芸芸还高出了一个头,这会儿瞧着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可怜儿,“这都好几年了,三四年了!!”
本身就只学了不到一年,三四年过去了,忘光了似乎也不算啥?
周芸芸认真的想了想,片刻后却摇了摇头:“还是蠢,不然就算十几二十年也不至于全给忘光了。”
“我也没全给忘光了!”大金不乐意了,他多少还是记住了一些的。
譬如,算筹。再譬如,记账。
这么说吧,但凡是在现实生活中用得着的东西,他全都记住了,非但记住了还越用越顺手。旁的不说,单就算筹而言,连孟秀才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周芸芸完全不吃这一套。
转身走到书架前,周芸芸看似随意实则故意挑了一本唐诗三百首,假意随手翻了翻,之后便捧着翻开的那一页走到孟秀才跟前,指着上头的长诗,询问道:“这首诗你教过大金吗?”
孟秀才低头一看,呃,是长恨歌。
“没有。”
有才叫怪了,唐诗三百首从来就不是科举用书,哪怕偶尔会挑几首简单的叫学生们赏析一番,却绝不可能挑那么长且难的长恨歌来为难人。
关键是没那个必要啊!
“没有就好,那谨元你来念一念。嗯,太长了,也不用全部,我看就到这里好了。”周芸芸随手指了指上半段,抬头看向孟秀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想做什么?”孟秀才一脸的不解,挑眉问道,“让大金背诵吗?”
大金直接慌了:“别闹了成吗?我连三字经都快忘得差不多了,那玩意儿是啥呀?咋那么厚实呢?”
孟秀才再度黑了脸,眼神往书页上一瞥,道:“这样吧,今个儿你就将这首诗背诵出来,背不出来就不用睡了,明个儿也不用回了,阿奶那头我去解释。”
大金:………………
打击还在后头,周芸芸笑道:“免得你回去抱怨咱俩欺负你一个,索性我也跟着背。这样总成了吧?”
长恨歌诶,她上辈子就倒背如露了,更别提前半部分是最经典的,即便没刻意背诵过,有几句也是熟悉的不得了。
不等大金开口反对,孟秀才便已开口,他没看书,直接张口就是背诵:“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周芸芸低垂着头,假装在认真的默念,实则却是一直偷眼瞧着大金。
此时的大金已经面如土色,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这里头多半的字和词都是他所不熟悉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觉得他阿姐大概比他还不如。
然而,现实直接给了大金一记闷棍。
孟秀才并未诵完整首诗,他只背诵了前头一段,拿眼瞧了下周芸芸,又在周芸芸的要求下再度重复了一遍。
再之后……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