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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像是在问他，但是，声音太小，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自己，百原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但是看见她站在那里面容寂寥，多少觉得苍凉，便应了一声：“记得你刚进宫的那个时候臣问过你，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娘娘，您还记得您是怎么回答臣的吗？”
“本宫记得！”
刘言瑾转过身去，面向着秋意浓离开的那个方向，宽阔的战场依旧青烟袅袅，底下的士兵正在清理尸体残留，忙忙碌碌的人啊，手脚颤抖着。
总觉得有朝一日，躺在那里的，会是他们。
她看着，便慢慢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那眉目上的苍凉便也越来越多，眼神缥缈：“本宫那个时候说，值不值得自己才明白，现在，本宫却一点都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了！”
到了现在，每一个人都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前途，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在什么地方！
她又怎么会知道值不值得？
百原觉得心中伤悲，低下头不忍心看她凄凉的模样。
半响之后，又听见她声音缥缈地问他：“你说，这以后，这个国家，这个皇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1440。第1440章 没有她的容身处。
这个才是她最想要知道的。
虽然这一次，她用了一些手段逼着秋意浓退了兵，但是，她知道，这一座皇城，迟早是保不住的，这个地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而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百原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稍微地迟疑了一下终于开了口：“臣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这么说，看见刘言瑾如此难过怅然的样子，还是不忍心地安慰她：“不过娘娘可以放心，不管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您还是可以很好的。”
只要他还在，她便还好。
“是吗？”刘言瑾不以为然地笑，笑得是那般的漠然，忽然话锋一转，多少有些的凄凉：“本宫只怕，过不了几天，这个皇城，这个天下，便再也没有本宫的立足之地！”
这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百原想要说什么，但是想想刘言瑾这般通透的女子，心中定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和思量，他现在说什么，听起来，都是那么多余的。
所以，他索性便什么都不说了。
刘言瑾在城楼上站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了宫，回到朝云宫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往日里，这个时候，宫女都在院子里忙碌着扫雪，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却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越往宫殿里走，她的心便越来越沉。
走到殿门口，她能够感觉到这气压都变得低了下来。
往里面看了一眼，弥漫着血腥味昏沉的黄昏薄光下，那男人笔挺地站在那里，临窗而站，窗户洞开着，外面下着雪，纷纷扬扬的，窗下的腊梅开得正好。
以前是她发现战御很喜欢呆呆地看清音殿窗下的腊梅，以为他是喜欢，便动了一些心思，从别处移植过来了一棵腊梅树，种在窗子下面。
总想着他来的时候看到会喜欢。
但是，她仔细算了算，战御来的朝云宫的次数，不过是屈指可数。
就算是来了，也只是在主殿里陪着允儿，和他们吃饭，她的内殿，他是从来没有来过的，她想了想，这应当是他第一次来内殿的。
漫长冰冷的殿内，大理石的寒光刺眼得很，殿内也没有点灯，那男人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等了多长的时间了，从她的这个方向看过去，可以看见男人那冷硬的侧脸轮廓。
她挥手让身边的宫女下去，聪明如她，知道战御这一次来是为了什么，有旁人在，更会让她尴尬无地自容，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来得自在一些。
“皇上，天这么冷，怎么站在窗下？”她走过去把窗户给关了上来，然后把屋子里的灯都给点亮，偌大的殿内，一下子便亮堂堂了起来，她好像听到了窗外唰唰飘落的雪花。
点了灯之后，她又在暖炉里添了炭，让殿内暖和了起来。
她记得战御这些年很怕冷，他住的清音殿，一直都有好些个暖炉才睡得着的，所以她一直在自己的朝云宫里备下好多暖炉，他每一次来，都点上。
☆、1441。第1441章 这天下我只认你。
她的朝云宫，都是按照战御这个人的喜好和需要来摆放需要的东西的。
但是，他来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了，要不是允儿，这些年，他该是已经把她给忘在了这深深寂寂的深宫里面了吧，幸好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允儿。
她一直忙着，而他已经慢慢地在暖榻上坐了下来，他坐在那里看着她忙着，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心里忐忑，但是很快的便平静了下来了。
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是能够瞒住的，还有什么，是在乎的？
她刚想要说话，便听见战御开了口：“贵妃，到朕的身边来！”
刘言瑾的身体一下子便僵硬了一下，按照她对战御的了解，这个男人今天来，应该是来问罪的，就算她再怎么掩饰，他怎么会不明白，允儿之所以这么做，是被她利用了呢？
知道了，那么，必定是来问罪的。
可是，现在听他这样的口气，却不像是问罪的，倒像是……这样的感觉，说不出来，但是，她总能听出来一些让她特别惆怅特别难过的腔调来。
她没有抗拒，走过去，在战御的脚踏边坐下。
他坐在暖榻上，她就坐在脚踏上，两个人立刻便分出了高低来，男人垂眉看了一眼这低眉顺目的女子，印象之中，这个女人，在他的身边总是这么卑微的。
难免心软：“你坐上来吧。”
他拍了拍身边的暖榻的位置，刘言瑾的眉眼颤动了一下，低下头来谦卑地说：“皇上，臣妾是您的妾，怎么能和皇上坐在一起呢？您是皇，没人能够和你并肩。”
“皇？很快便不是了。”男人语调微微挑高，拖长来，莞尔。
刘言瑾觉得心中一阵难过，连忙说：“不，皇上，您永远都是臣妾心中最伟大的皇，不管世人怎么看，臣妾都只认你。”
或许这燕国马上就要改姓了，但是，她刘言瑾，却只认战御一人。
男人眼眸垂下，看着她苍白的脸，眉头动了东，却是轻言劝解她：“贵妃不可这么熟，你的路还长着，朕了解她的性子，只要你俯首称臣，她是不会为难你的。”
刘言瑾知道战御话里的她是谁，心中悲凉无比，这个男人，双手把江山奉送给了秋意浓，现在他来，不是为了问她的罪的，倒像是一场辞别。
顿时便觉得鼻头酸酸的，她强忍住，低声说：“皇上，你知道的，臣妾进宫，为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
她俯首称臣，就算秋意浓肯放过她，还是给她荣华富贵，对她来说，还有什么用呢？
这么多年，她苦苦执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战御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要是不明白，现在她便早已经在承受他的雷霆之怒了，但是，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回头想想，这个女人，在他的身边，也是一种不幸。
稍微沉吟，男人终于开口：“现在她还没攻进来，你若是想，朕现在就放你出宫去，总比留在后宫好。”
☆、1442。第1442章 她要的是朕的命。
现在离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她刚回来的时候，看见许多已经收拾好了包袱逃跑的宫人，许多人逃跑出去，也没人阻拦，现在想来，应该是战御下了命令的，谁想要离开，他都不再阻拦。
想到这个男人的心思，刘言瑾悲从心生，鼓起了勇气去握住他的手，十分坚定地说：“臣妾不走，皇上在哪里，臣妾便在哪里。”
既然当初选择了进宫，便已经注定了她的结局了。
战御，便是她的归宿！
男人看了一眼握着他的手那双手，似乎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开来，刘言瑾的双落了空，心中顿时一阵空落落的，悲哀无限。
这个男人，连碰她一下都不肯。
“朕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以后，怎么还能保住你呢？听朕的话，随着她们离开皇宫去，她是不会追究你的去向的。”战御抬头看着殿内噼啪燃烧的烛火，眉目上慢慢地牵扯出了薄凉而且怅然的笑来：“她要的，从头到尾，只是朕的命。”
她要用他的命来血祭她的天下！
刘言瑾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唰唰地掉下来，沾湿了睫毛，她声音哽咽地说：“既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为什么当初不抵抗？你不该接受这样的命运的。”
“不，这都是我应该接受的。”
战御的语调十分的冷硬和坚定，当知道秋意浓便是赵子时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免不了自嘲地笑：“要是我抵抗，圣灵必定涂炭，她是势在必得的。”
他的抵抗，只会激起她更大的杀戮，而这个天下，不管她付出多少的代价，一定会得到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能力抵抗，也不想抵抗：“况且，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她赵家的。”
刘言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掉眼泪，喉咙里就像是哽塞了一根刺，让她极其的难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君王开怀！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刘言瑾抹掉眼泪抬起头来，看见战御还是看着那烛火发呆，他根本就不是在看烛火，而是被那烛火把思绪都拉走了。
连同他的灵魂，都带走了。
忽然便感到了一阵巨大的悲伤，她有一个预感，这个男人，正在慢慢地离她远去。
她慌了，仰着头问他：“皇上，你是不是不要臣妾了？”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还不能撼动这个男人，她又是无限悲哀地问：“难道，你连允儿，都不要了吗？”
男人的身体终于是颤抖了一下，慢慢的，又沉了下去，僵硬地坐在那里看着烛火，浑身都像是在冰窖之中一般，这殿内这么温暖的炭火，都不能让他感到半点温暖。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男人缥缈的呢喃：“允儿，自有她，给他最好的归处。”
他不担心他的允儿，赵子时可以杀天下人，但是，却绝对不会杀允儿的。
“皇上，你想要做什么？”
刘言瑾听见他这么说，立刻感觉，战御，真的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这个选择，会让她，心疼到无以言语。
☆、1443。第1443章 她的心是他的坟墓。
战御不说话，兀自坐在那里看着烛火爆出白花来，映得他的眸子，光影闪闪。
她只听得他说：“朕的去处，就在她的心。”
噼啪一声，烛火爆开来，照得刘言瑾一张精致的面容惨白惨白的，不管过了多久，不管赵子时已经把他逼入了什么境地，他还是想要回到她的心中。
她的心是他的坟墓，就算死，也要埋葬在她的心中，这是她的去处。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能说些什么呢，原来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和陪伴就能得到的，也不是她执着就可以，那个时候的她，该有天真，以为，他最终是她的。
时间长了，水能穿石，而战御的心，比石头还硬，她怎么捂，也捂不热。
殿内安静极了，听不到有人的声音，两个人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烛火爆发出一窜窜的银花来，似乎今天晚上在蜡烛，烧得异常的欢快，不明人心里的痛。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来，有人从殿外冲进来，跌跌撞撞的，带来了一身的风雪，屋内的温度，都随着他的出现，降低。
他冲进来，脚步踉跄，站不稳一下子便跪在了战御和刘言瑾的跟前，是孟平。
太过于慌张，他的脸色煞白，哀嚎地哭起来：“皇上，断夫人，断夫人她跳城楼自尽了！”
吧嗒一声，她好像听见了谁心头骨碎的声音，她连忙转头看向战御，男人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伸手扶着桌沿想要站起来，但是因为太无力，以至于刚站起来，便朝前倒了下去。
“皇上。”
刘言瑾哀呼一声，冲上去把他扶了起来，但是他还没有起身来，便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朝前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来，悲痛无比，难以平息下那巨大的悲伤。
孟平也吓坏了，哭着爬过来和刘言瑾一起把皇帝从地上扶了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的。
“皇上，您不要太伤心了。”他知道皇帝对断夫人很好，但是却没人知道断夫人和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没想到，因为断夫人的死，皇帝竟然伤心成了这样。
甚至吐了血。
战御被扶着坐回了暖榻上，他已经虚弱得坐不正，只能靠在刘言瑾给她叠起来的团垫上，面容雪白虚弱地问孟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女人，一向都是极其爱惜自己的性命的。
“越王带人前来谈判，断夫人爬上城楼说要以命谢罪，要十一公主饶了皇上。”孟平哭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战御，不断地抹着眼泪看起来实在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