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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而且说了这封信攸关长子继承仪式必经的试炼。既然我连另一封文件都一无所知,遑论判别这封文书的内容了。他死得突然,可能有未竟之心愿,必须透过交付给我的信托来完成。因此我一口答应了。自然我是能够接下这任务的唯一人选。因为只有我手上有钥匙。”
“可是,谋杀案的事,他对你只字未提吗?”
“没提。他只要求我草草写了一张纸条,证明他下笔时神智清醒。在我看来也的确如此。他把这张纸条与指证谋杀过程的手稿一起塞进信封了,就是我未曾过目的手稿。”
菲尔博士把小撇胡的尾端梳好翘高,同时像个玩具人偶那样不断单调地点着头:“那,今天是你生平头一遭听人提起这项疑点罗?”
“对。”
“那么,你什么时候将文件放进铁盒内的?”
“当晚,他死的那一晚。”
“好,好,”警察局长百般不耐地加入,“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离题了。这事真莫名其妙!听我说!我们已经设想出赫伯特杀害马汀的动机了。好是好,可是想当初,赫伯特又何苦要杀害他伯父呢?这才说不通呢……就算他杀了马汀,又为何要落跑?既已成功地隐忍了两年,终于独吞证据可以高枕无忧时,何必拔腿开溜呢?还有——你看——就在谋杀案发生几个钟头前,他整理了一个行李,骑车沿着屋后巷弄出门,会上哪儿去呢?这怎么看都不对劲,总……”他蹙额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得动起来。马克礼医师想要明天来负责问话;我们就由他们去吧……同时,史塔伯斯小姐,我最好把机车车号和型号记下来,以便追缉。很遗憾,可是有此必要。”
班杰明爵士显然被整得一头雾水,恨不得尽早结束这次会谈。他眼里看不出对任何线索起疑的迹象,倒是对“威士忌加苏打水”露出死心蹋地的馋相。大伙尴尬地道别,打头碰脸地互相欠身。桃若丝·史塔伯斯轻触蓝坡衣袖时,他正好落在人后留在门边。就算这一番问话令她神经紧张,她并未摆在脸上,顶多像个性情乖戾的孩子般显得心事重重。她小声说:“我给你看的那一首诗篇,现在可明朗化了,对不对?”
“嗯。是某种指令。继承人得要破解的……”
“可是破解了做什么用呢?”她咄咄逼人;“做什么用?”
律师不经意的一段供述卡在蓝坡脑海有一会儿了。他一直想不透,现在得来却全不费工夫。于是开始推敲:“有四把钥匙——”他看了她一眼说。
“对。”
“一把开典狱长室的门,这还合理;一把开金库,还有一把开里头的铁盒。这三把都说得过去。可是——还有一把去开外面阳台的铁门,这又何必?谁会用得着那一支钥匙呢?除非这些指令一经破解,会把人引到阳台上去……”
稍早班杰明爵士推销了半天却不受青睐的那些揣测,现在又悄然浮上抬面了。所有迹象一一指向那阳台。他想到那些爬藤、石柱雕栏,及菲尔博士在雕栏上发现的两个凹印。死亡陷阱……
他吃了一惊,察觉自己这一路上一直大声念念有词。是她敏捷地回首瞧了一眼,才令他自觉到的。他则自责说溜了嘴。他在说:“大家都说赫伯特是个发明家。”
“你想,他——”
“不不,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大厅微弱的光线下,她转过一张苍白的脸来:“不管这是谁干的,父亲总归也是被同一个人杀的。你们都这么想。听我说!一定有原因的。我现在晓得了,一定有原因,而且原因是令人不寒而栗——丧尽天良之类的。但——喔,天哪!希望这是真的……不要那样盯着我看,我没疯。真的。”她低沉的声音开始有些混浊。讲话表情好像从一片薄雾中逐渐辨清某个形体那样,湛蓝的眼珠变得疏离而无神;“听我说。那篇文字——是为某件事所编写的指令。是什么呢?如果父亲被杀,被人谋杀——并非来自灵界的无形诅咒,而是有人蓄意谋杀——究竟会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倒觉得我应该知道。假设父亲是被人杀害的,他铁定不是因为执行了那诗篇中的指令而遇害的。也许破解诗篇的另有其人。或许哪里暗藏了什么东西——诗行中有所提示——而谋杀犯对父亲下手,只因他行动的当儿被父亲撞见了……”
蓝坡盯着她绷紧了的脸和那只迟疑在半空中的手,仿佛轻轻触及了一个秘密。他说:“你不是——你可不是异想天开,在猜哪里藏了宝吧?”
她点点头:“我不关心那个……我的意思是,一旦这是真的,你还看不出来吗?表示无形的咒诅并不存在啊,家族里的人也没有发疯、发狂的问题可言了——那么,我就没有遗传到精神失常的毛病,我们都没有。我在乎的是这个啊。”声音放得更轻,她说;“最折磨人的莫过于怀疑你血液里是否流着见不得人的基因,还得成天为此提心吊胆的——”
他抚着她手。在沉默的巨大张力下,体会这暗室中的百般牵挂教人情不自禁,同时情绪上渴求着一种纡解。
“——所以我说,祈求上天这是真的呀。父亲逝去,哥哥也跟着走了,覆水已难收。但至少这种结果我能接受,就像车祸之类的不幸事件,起码是可以理解的具体事实。你明白吗?”
“明白。如果那篇文字的确是秘诀所在,我们得想办法解开其中的暗语。我可不可以拿走一份副本?”
“在大家离开之前,赶紧过来抄。我将有好一阵子不能跟你见面……”
“你不能这样——我是说,你必须见我啊!我们一定要常常相见,即使几分钟也好啊——”
她缓缓的抬起眼来:“我们不能见面。人家会说闲话。”他呆呆的点了头,她伸出双掌,仿佛要将手贴在他胸前那样,声音不大自然地说下去:“喔,难道我没那么想见面吗?我想啊。比你更想,可是不行。他们会七嘴八舌,什么样过分的话都说得出口,甚至说出我不是他亲妹妹之类的话——说不定我还真的不是呢。”她打了个寒战。
“大家向来就说我很古灵精怪。我逐渐也这么想了。我不该说这些的,我哥哥才刚过世。但我也是血肉之躯啊——我——没关系!请你去把那篇东西抄下来吧。我去拿给你。”他们一同下楼去书房的途中,没再多说什么。蓝坡在那儿找了个信封背面,潦潦草草把诗篇抄下来。当他俩回到大厅时人都走光了,只剩瞠目结舌的巴吉,适时摆出完全无视于他俩的姿态擦身而过。
“你看吧!”她扬起眉来说。
“我知道。我走就是了,在你捎来讯息之前不再找你。但——你不介意我把这东西拿给菲尔博士看?他会保密的。今天你也见识到他这方面有多行。”
“好,给菲尔博士看,给他看!我没想到。但其他任何人都不许给——拜托。好,你快走吧……”
她为他开启大门时,出人意料地发现草坪上和煦的阳光,好像今天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英格兰寻常星期天,而楼上也未曾躺着一具死尸。悲惨事件所带给我们的遗憾并不如我们想像的那么刻骨铭心。他走出车道追上同伴们时,回眸望了一眼。她站在门口纹风不动,头发任凭微风挑弄着。他听见高高的榆木树梢有鸽子在叫,藤蔓间麻雀争相啁啾。白色圆顶阁楼上,镀金的风标对着正午日照转个不停。
第十二章
“我们认为,”死因审讯团表示,“被害人死于——”
无谓的官腔文字恼人地飘过蓝坡大脑,了无痕迹。他们所说的不外乎就是赫伯特·史塔伯斯从典狱长室外阳台一推,杀了他堂哥马汀。验尸结果显示鼻孔及嘴角出血,后脑勺有锉伤,但凭他摔落后的姿势却无法解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马克礼医师指出,死者最有可能在实际谋杀前,先被重物击昏。马汀颈子和右臂骨折,另外还有一串不堪入耳的细节在审讯庭滞闷的空气中冷酷而狰狞地回荡着。结束了,伦敦新闻界对查特罕这件奇人奇事只持续发烧了几天而已。
新闻刚一爆发时,各界广用图片、各种大胆臆测及新闻特写来炒作。不久这一切便沦为广告篇幅角落的小小一条消息。仅交代嫌犯目前仍在追缉当中,锁定的赫伯特却下落不明。这骑着绿色机车的谜样人物如薄雾散去一般被英格兰迅速淡忘了。不可讳言的,至少有一打的人从各个地点通报了警方,说见过他,但事后证实皆非赫伯特·史塔伯斯。假设当初他是朝林肯市方向骑去,搭上火车,如今要追查他的足迹已不可能。那辆绿色机车也无影无踪。苏格兰场警方行事效率太差,见报率不比逃犯来得低,然而他们在西敏寺河堤上那栋阴森的办公大楼却未尝传出擒获人犯的捷报。
审讯后一个礼拜,查特罕又回复沉寂。雨下了一整天,滂沱大雨袭向低地,咚咚地打在屋檐上,也劈劈啪啪地飞溅在烟囱内,而烟囱底下则纷纷升起火来抵挡潮气。英国古老的雨,驱鬼似的逼出陈旧的气味,使得哥德体字样封面的书本及墙上雕刻顿时比真人都还显得栩栩如生。
蓝坡在菲尔博士书房炉架的炭火前坐下。紫杉居四下无声,只剩地板松动、受到重压而不时唧哪嘎嘎传出的杂音。菲尔博士下午上查特罕去了。他们这位客人在炉火前的休闲椅上独处,从灰色窗户看出去,雨下得更绵密了。火焰里,他也捕捉各色形状以自娱。
炉架拱起的部分黑得发亮。火焰——就如审讯团庭上桃若丝·史塔伯斯的脸一样——从未正面朝向他过。谣言满天飞。椅子在磨光的地板上轧轧地响。人们的耳语穿透审讯室整个空间,清晰无比,像在一个石瓮内传出的讲话声,会后她搭沛恩的老爷车回家去了,还拉上车内的侧边帷幕。他目送车子颠簸而去所遗下的灰沙,而沿路民宅的窗户后面歪着头向外窥视的一张张脸,他也都看在眼里。闲言闲语像个狡猾的邮差,敲开每一户的大门。他想,真是一群愚蠢的讨厌鬼。突然感觉自己好惨。
雨声转强了。有几滴雨打进炉火里,澌澌作响。他呆瞪着膝上那张纸——他从她那儿抄来、谜一样的那堆空洞的诗行。他向菲尔博士提了,只是老字典编纂家还没过目。有鉴于发生了不幸事故及事后丧礼的准备,他们虔敬守礼地暂且搁下这份文字游戏不予理会。然此刻马汀·史塔伯斯的遗体已安置妥当,在野地的雨中……蓝坡打起哆嗦。脑中浮起一些陈腔滥调,现在他才知道,这些送葬惯用的场面话常蕴含骇人的真理。
“即使虫豸即将蛀蚀这副躯体……”强韧有力又镇定人心的言词在虚空无云的天幕下一字一字吐出。就他记忆所及,还有那泥土,以播种的态势一把把由致哀者手中洒落棺木上。他看见让水浸透的柳条,衬着一道灰蒙蒙的地平线摇曳、摆荡。丧仪念经也似、缺乏抑扬顿挫的音调荒谬地进行着,犹记有一回——很久以前,小时候——他在暮霭下听见远处传来骊歌的乐声。什么声音?他依稀可闻童年早就失落的那些声响,却察觉现实环境中真有一声噪音入耳——有人在敲紫杉居的大门。
他起身点燃旁边桌上的灯,带着它一路照明,走到玄关处。开门时,雨点吹拂到他脸上。他把灯高举。
“我来找菲尔太太,”丫头的声音,“不晓得她会不会给我茶喝。”
她从湿透了的帽缘认真抬眼望着。她靠过来倚近灯光,站在雨淋不到的地方。她两眼无辜而委婉地说着话,同时越过他走进玄关。
“他们出去了,”他说,“不过你还是可以进来。我——我没把握能泡出像样的茶……”
“我会。”她告诉他。
所有的拘礼都随之融化。她笑了。结果湿淋淋的大衣、帽子往玄关那儿一挂,她转眼就在厨房里煞有介事地忙上忙下。他则适度地假装忙碌。再也没什么比人家备饭时大刺刺地站在厨房中央让人更感过意不去的了。就像眼巴巴看着别人换车胎为你效劳一样。只要你挪动,一副真要动手帮忙的样子,准会和正在忙的伙伴撞个正着。结果你八成会把换胎的朋友挤到脸贴地面,存心整人似地唯恐天下不乱。他们没多说什么,但桃若丝倒是挺兴高采烈地张罗着茶。
博士书房炉火前小桌上铺开了一块桌巾。窗帘都拉上了。煤屑一添,炉火又熊熊攀高。她眉头深锁,聚精会神地为吐司面包抹上牛油。昏黄的灯下,他见到她眼窝的黑影。热腾腾的松饼、橘子果酱及浓茶。刀在烤脆了的吐司上稳稳地唰唰掠过,涂在上头的肉桂透出暖暖的香甜……
她倏的抬起头:“嘿,怎不喝你的茶啊?”
“我不喝,”他断然地说,“告诉我,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将刀轻放于碟子上,悄然发出“锵”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