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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姨拭了拭嘴角,才笑道:“哥儿别着急,浔姐儿、简小姐既说了今儿一早会来找你,就一定会来的,她刚回家,崇安侯世子爷也病着,她母亲……他们府上还正办丧事,一时顾不上你也是有的,你别急,等她忙过了,自然就会来找你了。”
宇文修满脸的无精打采:“可我都这么长时间没见她了,我真的很想她啊……”
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疼,月姨见宇文修这副样子,越发心疼了。
却也知道如今不比在庄子上,只有他们几个人时了,忙趁小丫鬟不在跟前儿,低声教起宇文修来:“好修哥儿,以后你想简小姐这样的话,可万不能再挂在嘴边说了,就算实在忍不住,也只能私下与我说,当着旁人的面儿,可是万万说不得了……而且,以后你别说一夜了,只怕十日八日与她打不上照面儿都是常事,你也得慢慢习惯才是……”
话音未落,宇文修已急道:“可为什么呀,我为什么就不能说我想浔姐儿了,我是真的想她嘛,还有我为什么以后就不能天天见她了,那我还不如回庄子上呢。”
“咳咳咳……”月姨一着急,又咳嗽起来,好容易咳完了,才喘着气道:“反正就是不能这样说了,哥儿只记住我的话就对了。”
心里更急,也不知道王爷得知哥儿让崇安侯世子爷带回来后,会是个什么反应,什么章程?不管怎么样,她也一定要求得王爷至少答应哥儿习字念书才成,哥儿再不启蒙,可就迟了!
宇文修还待追问月姨,就听得外面传来何妈妈的声音:“哥儿和月姨在屋里吗?”
他立刻跑了出去,果然就见何妈妈手里还牵着简浔,凤眼立时笑得弯月牙儿一般,上前就要拉简浔另一只手去:“浔姐儿,你终于来了,我……”
却叫何妈妈拉着简浔往旁边稍稍一闪,躲过了,笑眯眯的道:“哥儿,月姨身子好些了没?”又赞宇文修,“早知道哥儿生得俊,果然稍稍一捯饬就更俊了。”一面牵着简浔的手进了屋里去。
宇文修已换过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了,脸也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他本又生得好,这会儿再往人前一站,十个人里十个人都得赞他,何妈妈自然也不能例外。
简浔暗暗点了点头,怪道人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呢,这样的宇文修终于有点皇室贵胄的架势了,也不知道睿郡王见了他后,会不会因此稍稍对他生出几分父子之情来?
不过就算睿郡王不能对他生出父子之情来,甚至根本不会见他,他开蒙念书却是当务之急,再等不得了,一个人六岁时,其言行举止就算失当,别人也能说一声“天真可爱”,十六岁时言行举止仍一样,别人就不会觉得天真可爱,而只会觉得这个人家教品德有问题了。
☆、第四十一回 心虚
简浔筹划着要尽快让宇文修开蒙念书,可看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满脸的委屈与茫然,摆明了不明白怎么短短一夜之间,自己就与他生分至此了。
说来他才六岁,打小儿又被放逐在庄子上与月姨相依为命,别说接触同龄人了,连接触其他成人的机会都少,更不用说读书明理,不知道“男女大防”也是人之常情,慢慢儿的教他,慢慢儿的让他改过来便是了,圣人难道生下来便是圣人不成,还不是靠的后天的教养……思忖间,连自己何时挣脱了何妈妈的手,折回原地去拉住了宇文修都没意识到。
还是宇文修欣喜的声音响起:“浔姐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
简浔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立时便想将手抽回去,怎么自己一对上宇文修,就这么容易心软呢?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必须得立刻改了才行!
不想宇文修倒先将她的手松开了,“蹬蹬”几步跑到桌前,苹果梨瓜子花生的抱了一大包,再“蹬蹬”跑回她面前,献宝似的道:“浔姐儿,这苹果和梨子,还有瓜子花生都是我留给你的,可好吃了,不信你尝?”
殷勤得大有若不是两手都不得空,他指不定就要动手喂简浔了的架势。
何妈妈看在眼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月姨,才这么小个哥儿,就这么会讨好女孩儿了,长大后还得了?也不知道是人为后天培养起来的,还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月姨则是满脸的尴尬与羞愧,这修哥儿怎么就说不出来了呢,而且这些果品本就是人简小姐家的,他这样借花献佛算什么呢?还有几分对何妈妈门缝里看人的恼羞成怒,且不说如今两个孩子都还小,便都已大了,她家哥儿生为堂堂郡王府的嫡长子,难道就配不得她家小姐了不成,也就如今她家哥儿走了窄道而已,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她家哥儿的路就不会越走越宽了?
罢了,如今王爷是个什么态度谁也不知道,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还是想想万一王爷生气了,哥儿和她该怎么应对,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罢。
简浔与何妈妈并没有在缪风轩待多久,在借何妈妈之口,透露了崇安侯与简君安一大早便已去了睿郡王府,会尽最大努力,让宇文修和月姨以后都留在崇安侯府后,简浔便在月姨的惊喜交集和宇文修的依依不舍中,带着何妈妈离开缪风轩,被一众简君安连夜安排好,她去哪里便跟去哪里,一步也不许离开她的丫头婆子簇拥着,去了前面的灵堂。
如今段氏的头七已经过了,该来吊唁的宾客也来得差不多了,整个崇安侯府上下便不若先前那般忙乱了,只需要在每个逢七之日,招呼一下依礼来拜祭的三姑六眷一番,便没有大事了,当然,灵堂里的水陆道场仍一直做着,这个却是必须要做满七七四十九日,不能打半分折扣的。
简浔用过早膳后,便直接来的缪风轩,并不曾先去过母亲的灵堂,如今正事办完,也是时候该她聊尽孝心了。
一时到得灵堂,就见除了族里几个来帮忙的叔伯婶子,古氏也在,正对几个管事妈妈示下,如今阖府是不比前几日忙碌了,她这个主持中馈的却仍清闲不下来。
瞧得简浔被簇拥着进来,古氏眼里先是飞快闪过一抹忿恨,随即便站起来,笑着向简浔张开了手:“好孩子,昨儿夜里听得你二叔亲口证实你的确平安回来了时,二婶便想带着你妹妹瞧你去了,又怕影响到大哥和你休息,所以才没去,你不会怪二婶罢?不过好在这会儿总算亲眼看到你了,快过来二婶好生瞧瞧……怎么瘦了一大圈儿,可怜见的,这几日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回头定要好生补补才是。”
到底顾忌自己‘好婶婶’的名声,没把话说得太透,不过就这样半含半露的,也足够收到预期的效果了。
简浔不着痕迹躲开了古氏的手,先给她行了礼,又给旁边坐着的几位族中婶子也行了礼,才笑着说了一句:“多谢二婶关心。”径自跪到了段氏灵前,再无他话。
反正她如今还小,古氏就算想借此番她失踪之事败坏她的名声也有限,且由得她说去罢,名声这东西,当事人在乎时,它当然重要,反之,又算得了什么!
倒把古氏弄得好一阵胸闷气短不舒服,浔姐儿待自己可从来都很亲热的,照理她此番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如今见了自己,更该加倍亲热,甚至扑到自己怀里好生哭诉撒娇一回才是,往常她不小心磕了一下碰了一下不都是这样吗?难道,她已知道了什么,或是大哥已教过她什么了?
可大哥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吗,不然昨夜公爹便已大发雷霆,这会儿他们二房已不定落得什么下场了,她又怎么可能至今还好好儿的站在这里,继续当着她威风八面的当家夫人?
昨夜简君平回到文安院后,把情况大概与古氏一说,古氏也立时慌张起来,大伯自来待他家爷亲厚,却忽然就来了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是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还会为什么?公爹与去世的婆婆又向来心疼大伯,活像她家爷是捡来似的,——完蛋了,这次他们全家人都完蛋了!
夫妻两个都是惊慌失措,惟恐下一刻,便会有崇安侯跟前儿的亲随来拿他们过去对质问罪,以致一整夜通不曾合过眼,外面稍微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惊出二人一身的冷汗来。
还是天亮后,得知崇安侯与简君安一大早就去了睿郡王府,二人方暂时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去想他们家与睿郡王府从来交情平平,且如今还有热孝在身,怎么能不先递帖子便直接登门,又是为的何事,继续商量起对策来。
只可惜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暂时压下满腹的心事,各自忙活各自的去了,越是这时候,他们越不能自己先乱了针脚。
想到这里,古氏不由狠狠剜起跪在简浔身侧的何妈妈来,都是他们两口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会坏了自家的好事,看她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第四十二回 王妃
清晨。
睿郡王府。
睿郡王妃刚起身,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就有丫鬟进来屈膝禀道:“才外院传了话进来,崇安侯携崇安侯世子登门拜见王爷,说是有要事与王爷相商,可这会儿王爷还未下朝,还请王妃示下。”
“崇安侯携世子到访?”睿郡王妃闻言,就皱起了眉头,“我们两家向来没什么往来,他们有什么事与王爷相商的,而且他们家不是正办丧事吗,就这样贸贸然的登门造访,事先连个帖子都不送来,不觉得太失礼吗?”
她正值花信年纪,声音柔美,生得更是柔美,连皱眉头的样子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是整个皇室与宗室出了名的贤良和善人儿,睿郡王府上下就更不必说了,都喜爱敬重这位王妃娘娘,早把前头还有过一位王妃娘娘给忘到了脑后去。
她的贴身嬷嬷忙笑着接道:“崇安侯府也是盛京出了名的钟鸣鼎食之家,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知道?定是有十分要紧之事,崇安侯父子才会不请自至的,等王爷回来见过他们后,自然也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睿郡王妃一想也是,点头道:“既是如此,打发人去宫门守着,等王爷下朝一出宫,便请王爷尽快回来罢,另外,请了大管事好生去服侍着崇安侯父子,就说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亲自去款待他们,哥儿们又都还小,待不了客,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他们千万见谅。”
待方才进来报信的丫鬟应声而去后,方问起其他人自己儿子宇文信的情况来:“信哥儿昨夜睡得可好?有没有再发热?这会儿可起了?起了就把羊奶子先给他喝了,太医都说了那东西养人,再告诉他,等本宫见过管事妈妈们后,便立刻过去陪他。”
自有人恭声一一回答起来:“哥儿睡得极好,没有再发过热,这会儿还没起,不过估摸着也快了,娘娘只管放心。”
睿郡王妃方放了心,将人打发了,用起早膳来。
刚用完早膳正漱口,又有丫鬟进来禀道:“县主给娘娘请安来了。”
睿郡王妃眼里就有厌恶一闪而过,嘴上已迭声吩咐起自己的贴身嬷嬷来:“快请进来,本宫不是说了多次,自家娘儿们,不必这般生分,来了就只管进来的吗。”
丫鬟忙赔笑道:“是县主定要奴婢进来通传的,说娘娘是长辈,无论如何不能失了应有的礼数,这也是县主的一番孝心啊。”
说话间,睿郡王的长女惠安县主,亦即宇文修的胞姐宇文倩,已由睿郡王妃的贴身嬷嬷引了进来,她翻过年就九岁了,皇室的人又是出了名的漂亮,瞧着已颇有少女的明媚娉婷,行至睿郡王妃面前盈盈拜了下去:“倩儿给母妃请安,母妃万福金安。”
睿郡王妃每次看到宇文倩的脸就会牙疼,盖因宇文倩跟其母、先睿郡王妃就跟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她自己便不止一次亲耳听睿郡王感叹过:“每每看到倩儿,我便会忍不住想起她娘,她娘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她出挑得这般亭亭玉立,已是大姑娘了,一定会很欣慰!”
当着她的面尚且如此怀念那个死鬼了,背着她时是什么情形,可想而知。
更不必说,还有旁的原因,所以这么多年下来,睿郡王妃就算待宇文倩再好再亲热,一应吃穿用度都与自己比肩,宇文倩依然待她淡淡的,半点寻常母女间自然而然的亲密和贴心都没有。
睿郡王妃将这归因于宇文倩生来便是白眼儿狼,怎么焐都焐不热,却没想过,真心还须真心换,她待人家便一开始即是假意,又凭什么要求人家回以真心?
宇文倩只在睿郡王妃处待了半盏茶的时间,便行礼告辞了,她从来不喜欢自己的继母,也知道后者从来不喜欢她,自然不想留下来与对方两看生厌。
只是她还没走出睿郡王妃的屋子,就有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才王善保两口子火烧火燎的赶回府来求见娘娘,说是那个鬼之子,昨儿便已被崇安侯世子给带回崇安侯府了……”
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