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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深爱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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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以往她对我们并不怎么关心,最近忽然管头管脚。

    我与她谈几句,她长篇大论的说许多认为我该怎么做的理论,我手中仍然握着一块钢,
因体温传达的缘故,金属渐渐变得温暖。

    我挂上电话。

    此刻最尴尬的事,恐怕便是利璧迦按铃回家来.我茫然,应该怎么办?叫她走?留下
她?

    这是一个高度竞争的社会,没有资格走的人最好不要走,否则要回头这个位置已被人占
去,再也没有空隙,闲时闹意气,一点益处也没有。

    我吐出一口气。

    我还想不想利璧迦回来呢。

    朦胧间这个问题在我心中转圈子,我睡着了。

    马利安搬走之后,屋于里还留有她身体的气息,外国女人体臭特浓:烟、香水,加上原
始的味道,仿佛她人还在我公寓内。

    我开窗换新鲜空气。

    春雨溜进窗台,令人心痒痒。

    我的性情大变,在窗前一站可以大半天。

    略有空,又想找一幢比较大的房子,四处去探访,冒着雪。好象踏雪寻梅。

    我有意寻一幢更大的房子,慢慢装修,借以消磨时间。

    利璧迦卖房子的时候不知是悲是喜,抑或非常平静,怀有复仇的快意?我只觉得烦恼。

    小郭竟然在上午七时打电话来找我。

    “我一夜没睡。”

    “我知道,思春。”

    “周至美,别开玩笑,正经一点。”

    “你有什么正经事。”莫非一夜之间找到利璧迦。

    “周至美,我意外发现了邓永超的身世。”

    “阿,我已经知道她的一切,别忘记,是我与公司的人事部合作聘她来港。”

    “我们见面再谈。”

    “她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你出来,我们一起吃早餐。”

    “是非我不要听。”

    ”周至美,我像一个无事生非的人吗。”

    我想说“像”,又怕他生气。终于与他约好地方。

    我连胡子都不刮就赶出去。一边喃喃咒骂小郭这只鬼,事情一到他手里好像会得越来越
复杂。

    在约定地方一照面,我便说:“从实招来。”

    他答非所问地喝声彩说:“难怪他们叫你周美人,如此不修边幅,更加显示三分沧桑
美,以前太过俊朗,反而娘娘腔。

    周至美,真有你的,难怪女人对你如蚁沾蜜。”

    .一大清早,说这些无聊的话,郭祠芬的精神有毛病。

    ”有屁请放吧。”

    小郭白我一眼,翻开公事包,掏出一张图片。

    这个人倒是周到,做什么都图文并茂。

    我把图摊开来,是一张电报传真图片,微粒很大,看半晌,不得要领,又把图移得较远
来研究,忽然之间我叫起来,“这不是我吗?图片中明明是我。”

    “不错。”一切在他意料中。

    “谁拍摄的?”我讶异莫名。

    “还有呢。”他又摊开另一张。

    更清晰了,是我与邓永超的合照,一时也想不出是在什么情形底下拍摄的。

    “你从什么地方得来?”我逼问。

    “美国新墨西哥州圣他菲。”

    我不相信我的耳朵,这是什么地方,我在那里又得罪过什么人?我像傻瓜似的张大嘴。
我与永超在本市的照片如何会流落到那种地方去。

    “周至美,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准备好了没有?”

    “你开始说吧。”

    “在我说过的地方,有一双年轻的夫妻——”若不是同永超有关,我早就睡着了,小郭
并不是个说故事的好手。

    我打一个呵欠。故意打击小郭,他那种无所不知的姿态令我反感。

    “他们的生活原本狠幸福,像周至美同利璧迦一样,结婚五年,有一个小孩子,男方在
大学当讲师,女方在一家化工厂任职。”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

    “后来因为意见不合,双方有争执,女方突然不辞而别,离开圣他菲,踪迹全无,失踪
达一年之久。”

    我放下咖啡杯子,耳朵渐渐竖起来。

    “男方不停追寻失妻,那位太太的照片很多同行都看过,最近有人追查到她人在香港,
至美——”我“霍”地站起来,碰翻咖啡杯子,淋了一裤子。

    “至美,那位太太,正是邓永超博士。”小郭看着我宣布.“至美,我一直觉得她面
熟,昨夜忍不住,与圣他菲那边的周氏侦探社联络,要查看欧阳太太的照片,他们说已经找
到这位女士,并且三日前巳通知欧阳先生来寻人,你听见没有,至美,邓博士的亲夫要寻上
门来了。”

    我不相信。

    我说,“我不相信,”小郭耸耸肩:“这就是女神背面的故事,周至美,你必须面对现
实。”

    我不相信。

    她已有孩子?这是我无论如何不肯接受的事实。

    小郭说:“很奇怪,这一阵子的逃妻特别多,仿佛受潮流影响,从前一言不合,至多大
打出手,相敬如宾,现在似乎讲多一句都嫌烦,收拾行李,一走了之。”

    我对着两张图片发呆。

    “多巧,至美,利璧迦一言不发偷偷跑掉,邓永超偏偏是人家千方百计在寻找的妻子,
至美,你觉不觉得奇突?”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忽然之间,我疲倦得似斗败的公鸡,我站起来,抖抖裤子上的咖啡
渍子。

    “我要走了。”

    “至美,你受刺激?喂!”

    我不理他。

    小郭拉住我,“至美,怎么,只看见人家跟中的刺,看不见自家眼中的梁木?”

    一记闷棍打下来,我更加说不出话。

    “至美,你不会有什么愚蠢的强烈反应吧。”

    我空洞的看住他半晌,忽然问:“那孩子,是男是女?”

    “—个男孩子,三岁。”

    “小郭,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看得出,你像是爱上她。”

    “你这个可恶的法海。”

    小郭不以为然,“太不公道了,我又投逼你给邓博士喝雄黄酒,即使如此,你也可以掷
回毒药,别忘了是许仙本人要不得。”

    小郭愤慨的说:“况且我的职业是专门追查失踪人口。”

    我终于转头离去。

    一个小男孩的母亲。

    永超竟是小男孩的母亲。

    我喜欢小男孩子,男孩通常像父亲,或像祖父。我曾在公众场所见过做祖父的不停用手
摸孙子的肥头,留恋地,无限钟爱,使人感动。

    永超的孩子不知像谁,无论如何,一定是个可爱的小朋友,我没有接触儿童已经有一段
好长的时间,渐渐觉得他们遥远而陌生。

    永超是一个母亲。

    我们的身份都复杂起来,以前不过是人家的儿子或是女儿,有兄弟姐妹的话同时做他人
的手足,如此而已。

    现在?我是利家三小姐的前夫,永超是卸任欧阳夫人,小孩子的母亲,千丝万缕,说也
说不清楚。

    要承认她,也必须承认她的一切身份。这不是伟大不伟大的问题,这是思想是否开放的
问题。

    我去找永超。

    她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我坐在一旁看着她,心中茫然。

    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是纯洁的婴儿,然后渐渐污染,心中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不愿
告人的故事。

    刚觉得与永超有点接近,现在忽然又多一道鸿沟。

    她没有必要把过去告诉我,我亦无权问,我只可以坐她对面感慨。

    永超终于问我:“有事?”

    我摇摇头。

    她笑。

    我站起来,踯躅着出去。

    周至美,你是怎么了。

    你还期望什么?

    你同邓永超旨趣相同,互相吸引,你还盼望什么?

    一个男人的一生中有一朵百合花已经足够,还苛求什么?

    即使你放下一切去追她,也许她还嫌你猥琐。

    我低下头,百般开解自己,心中仍有疙瘩。

    —个人出去喝闷酒,连小郭都不叫。

    洒廊里已经有人,都喝得差不多。

    有一位晒得黝黑的男士,穿一身白衣,在那里诉苦.他说他时间太多,“工作两小时就
做完,想喝酒,没人陪,在家闷出老茧来,真痛苦。”

    我很纳闷,不知道他干的是哪一行,天下竟有此幸福的人,每日做两小时便可以如此风
流,他还在那里吐苦水。

    洒吧像一所心理治疗院,每个人花一点钱,跑到这里来倾吐心事。

    一位漂亮的小姐穿着黑色的低胸衣裳走过来,要求我请她喝酒。

    “自然。”我说。

    她有一把乌亮强壮的头发,她把头撩人地拂过来,又拂过去,充分利用优点。

    我看着她。利璧迦与邓永超也有一把好青丝,我的表情柔和下来。

    “为什么穿黑衣服?”我问。

    女郎很有幽默感,“不怕脏,客人的手可以自由地搭上来。”

    “为什么到灯红洒绿的地方来做?”

    女郎笑,“你说为什么?”总不是为我们这群客人风流倜傥。

    “你呢,你有什么烦恼?”转到她发问。

    我发牢骚,“年纪老大,顾忌重重,性格渐多疑,为人愈见狷介。”

    “是吗,我看你还是个英俊小生。”

    穿白外套的先生仍然对牢妈妈生抱怨,声浪频高.“其实,现在还有很多人,做足一个
月,才得千余元收入。”我看着那边说。

    女郎微笑,“但生命根本是不公平的。”

    我说;“你似乎懂得很多。”

    她向我眨眨眼,“如果你带我出去,我可以告诉你更多。”我摇摇头。

    “怕太太骂?”

    我只得点点头。

    女郎感喟,“世上不是没有好男人的。”

    “好男人就不上这里来了。”

    “好男人也是人,也得有生活调剂,总不能看太太搓麻将就过一辈子。”

    她们都好通情达理。

    “再者,你们都不来了,我们吃什么呢。”她笑。

    我干尽杯中之酒,付了钱,与她道别。

    一出门口就觉得有人吊在我身后。

    当时年少貌俊的时候,时时有人跟着我走,同性恋男士可以自校舍直追我到宿舍,亦有
女同学闻风追上来偷偷看一眼。

    俱往矣。

    这个又是谁?

    我在海旁点起一支烟,夜有雾,海港宝光灿烂。

    那位男土缓缓接近我。

    我猛地转头,盯着他。

    他也看着我。

    很明显地,他是个斯文人,从衣着与发型都可以看得出来,约三十余岁,神情疲倦。

    我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

    我问:“为什么跟着我?”

    他终于说:“周先生,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不,我从不与陌生人说话。”

    他无奈的说:“周先生,我姓欧阳,”欧阳?

    我不认识姓欧阳的人。

    慢着,欧阳,我记起来了,欧阳!

    他难道是永超的先生?他来找我做什么?我瞪着他,他苦笑,“可否与你谈一两句?”

    “你怎么会在酒吧外等我?”

    他颇为难堪,搓着双手。

    我明白,是小郭的同类向他通风报信。

    我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永超的朋友。”

    我开步走,离开海旁。

    “那也不构成我同你说话的理由。”

    “周先生,你以为开口求人是这么容易的事?”

    “你我都是读书人,能方便人时何不方便我,为我自己,我再也不会乞求任何人,大丈
夫何患无妻,我是为孩子而来。”姓欧阳的说。

    他说得心平气和,理由充分,忽然之间,我对他的忍耐及涵养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你喜欢到什么地方说话?”

    他犹疑一刻。“我从来没有去过酒吧。”

    我笑了。

    同我一样,在利璧迦出走之前,我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跟我来。”

    他问;“你时常去买醉?”他像是担心永超会遇人不淑。

    他是个好人,就像我。

    我要是知道利璧迦同不安于室的男人走,我也会忧虑,情已失去,恩义仍在。

    我与他坐下,“你有话应当找永超说个明白。”

    “她不肯见我。”

    我欲问:阁下做过些什么,令她这么痛恨阁下?

    随即想到目已,立刻闭上尊嘴,闷声大发财。

    “我是为着孩子,一年来他都问母亲在哪里。”

    “孩子呢?”

    “在亲戚家。”他取出烟,顺带打开皮夹子,把一帧小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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