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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懂这种语气,那对楚浩然来说是坚持。低下头,我极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对峙。浩然楼……我已经在想办法还给他了……
轻轻扯动沈擎风的衣袖,我柔声提醒:“相公,我们今天只是来找钰明。”明明已经很小声了,却那么清晰。楚浩然蓦地一怔,温润的目光里迅速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我下意识地领悟到,那是缘于我对沈擎风的称呼。也许,这个称呼硬生生划断了藏在内心深处最后的留恋,无论如何刻意地忽略,然今夕已非昨夕。
说人人到,幸好,他们也没有机会再纠缠于这个话题。我掩饰性地将视线调往前方,恰好看见钰明自里屋快步踱出。他走得很急,言语之间尽是难以置信:“表哥,表嫂,你们怎么来了?”
沈擎风沉下脸:“姑妈病了,病得快死了!”这明显是负气的话,可也真把钰明吓得脸色惨白。我微笑着安慰:“你表哥只是心里有气。不过姑妈的确病得厉害,她现在只想见你,所以我们才寻到这儿来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钰明正想答话,这时,门扉缓移,竹楼内又步出一位佳丽,那模样和身形……赫然就是此刻应该在醉霞楼选婿的沉烟姑娘。我心中了然,看来那个龙副将真是要白跑一趟了。
“我想带沉烟一同回去。”
沈擎风立刻拒绝:“不行!除非你想真的气死姑妈。况且……”说到此处,他挑眉望了沉烟一眼,“沉烟姑娘怕有别的事情要忧虑……她今晚若不出现在醉霞楼,得有好多人失望呢。沈某怀疑,这小小的醉霞楼究竟能扛起多少?盈儿,你不妨猜猜看?”
好冰冷的话语,每一个字音都是来自极地,我感觉自己的手臂上立刻浮起了鸡皮疙瘩。原来……这就是龙副将的用处。沈擎风并不是不了解他的性格,而是太了解了!
沉烟失了分寸。她在害怕,美目含忧,只是怔怔望着我。
考验来了……我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的焦点。我知道沈擎风要我说什么,可我做不到,我无法像他那么决然,无法像他那么锐利。
“钰明……无论如何,你先跟我们回家一趟好吗?”
“一定要今天吗?明日……明日我自会回去向母亲请罪的。”谁都看得出来钰明放不下沉烟,在这个时候离开,好男人都不会这么做。我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可我在这儿也为难啊,怪不得沈擎风叫我别后悔……要不是为了看着他,我的确没有必要在这儿瞎掺和,唉……
短暂的沉默里,暗流涌动。在安静变得尴尬的时候,楚浩然适时开口替沉烟作了决定:“我替你回去看看如何?”
“可是你——”
楚浩然安抚道:“我最近都很好,不会有事的。至于祝公子……”他转向钰明,“你还是先跟家人回去吧。不管怎样都得先向他们解释清楚才好。”
钰明微微点了点头,目光里充满对楚浩然的感激。
这本是极好的处置方法,温和平静的三言两语,一下便舒缓了眼前的僵局,可却引来沈擎风的嘲讽:“你果然没变,还是喜欢充好人。可我——并不需要这种虚名……”说着,他眼光一凛,如冰刀一般划向钰明,“你今天若不回去,以后也休想再踏进沈园半步!这么痴情的表弟,沈擎风高攀不起!我想……姑妈她老人家也要不起这样的儿子!”
这话说得太重了,我忍不住出声:“相公……你不要这样吓他。”
沈擎风充耳未闻,一下拖住我的手:“我们走!”
藉着屋檐的灯光,他拉着我穿过竹影斑驳的碎石小径,他很生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悲愤。看来,钰明对沈家和楚浩然的恩怨并不清楚,否则也不会间接伤了沈擎风的心……
昏暗中,默默注视着他侧脸的轮廓,模糊而又倔强……教我心里微微泛疼,他这样……究竟要撑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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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秦娘
更漏移,清欢楼里的烛火彻夜未眠。
沈擎风端坐在小花厅里的案几旁,目光悠远,随着门口那条小道一直延伸。可仔细一看,那眼神却是没有焦点的。我也不去打扰,知道他心里肯定在后悔。他总是这样,如此轻易就把自己在乎的人推开。
良久,久到我歪着软塌睡着了。
“盈儿,盈儿……”迷迷糊糊睁开眼,沈擎风轻摇着我的肩膀,“你困了就进房去休息吧。”
我趁势窝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虽然还有些恍惚,口中却念念有词:“不用啊,我陪你……”他今晚若等不到钰明,估计是不会睡的。
“那行……咱们就这样说会儿话好吗?”很奇怪,他竟没有坚持。我一下清醒了,他想跟我谈?那是再好不过……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声不寻常的骚动。我们二人同时一怔,尚未反应过来,钰明已夹着一身冷冽闯入厅内。沈擎风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欣喜瞬间变成惊疑。这不是平日的钰明,甚至不是刚才我们见的那个钰明!此刻,他近在咫尺,目如红枫,颜若寒霜……这是一种悲怒交织的表情!留意到他身侧紧握的拳头,我一下伸手牢牢抓住了沈擎风的衣袖,自己则闪身上前:“钰明,你这是怎么了?”
钰明冷笑,语调却是平缓的:“我来此只是想问几句话,问完就走,不会打扰两位的。”
沈擎风回以漠然:“敢情你是兴师问罪来了?”
钰明步步逼近:“那位龙将军是不是你从京城请来的?是不是你指使他去大闹醉霞楼?”
沈擎风不甘示弱:“是又如何?”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幽篁小筑你对沉烟说那样的话……是我太蠢才没有听出弦外之音!”钰明直直望着沈擎风的眼,目光锐利得令人心慌,“秦娘死了,在醉霞楼的混乱中被误杀。龙将军说表哥你才是幕后主使……?”
有人死了?我明显感觉到了沈擎风的震动,不由得哑声问道:“秦娘……是谁?”
“一个无辜枉死之人。”钰明竟是看也不看我,只对着沈擎风指控:“她是沉烟的亲生母亲啊。而因为你的私心,你竟害死了她!”
有那么一刻,我怀疑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怔怔望着沈擎风僵硬的侧脸,他没有任何回应。
钰明问完问题,果真拂袖扬长而去,竟是一秒也不想停留。我焦虑忧怀,撇下沈擎风追出了门口,我想要了解事情的始末,清清楚楚地了解。
很少人知道,醉霞楼的女老板就是花魁沉烟的亲生母亲。秦娘,是一个忧伤的名字。我记得蒋捷曾有词云: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秦娘桥,风又飘飘,雨又潇潇。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尽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这是一个与远游和等待有关的名字。她等了二十年,心中有恨,还是要等。所以,她对女儿沉烟的态度也是极其矛盾的。她既要警告女儿男人的爱情又多么地不可信,心里却又希望女儿的命运可以有全新的转机。多年来,母女两人的相处并不亲近,对沉烟而言,母亲给的冷嘲热讽远比关爱要多。
她们很早之前便有一个赌注。若沉烟在二十岁之前仍未能自己寻得归宿,秦娘便要作主公开选婿,做妾作小也罢,总之不准她一辈子呆在青楼。沉烟的傲气,我是领教过的。当年,她听完母亲的计划便气得浑身发抖,一时意气撂下豪语:“不用你操这个心!我一定会自己找到的。到时候,那人必定千金来赎,凤轿相迎!”
千金来赎,凤轿相迎。钰明从商行提走的钱,恰好是一千两黄金。他也承诺过,待风头过去,必定凤轿相迎,此生独一无二。沉烟心动了,在她二十岁之前,老天没有让她太难堪,她遇到了一个不计身份、全心爱她的君子。所以,她不顾一切地离开醉霞楼,她不想成为待价而沽的货品……
也曾犹豫,也曾迟疑,秦娘很快发现了,她主动兑现自己的诺言。
“你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自然可以走出醉霞楼。”
此时,举办选婿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沉烟和钰明都担心此事难以了结。秦娘却颇有把握:“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头,这是最重要的,知道吗?风月场所的事儿,谁会跟你较真?那些人都是找乐子的,走了一个花魁,再补上一个就是了。”
沉烟知道母亲早有准备,便放下心来。可这二人毕竟心中都有牵挂,一下也不想离开扬州,这才暂时栖身于幽篁小筑。
谁想到沈擎风多事,引了那个对沉烟心仪已久的龙副将回来搅局。选婿当晚,主角虽不是沉烟,却也是秦娘悉心栽培已久的姑娘,年轻妙曼,出口成章。众人本已无话,偏偏龙副将嚷着非要沉烟不可。他这样一起哄,在场马上便有好事者响应,要秦娘给个交代。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秦娘在青楼打滚多时,也是厉害的狠性子,加上龙副将便装前往,她不明对方身份,未能在言语之间把握得当。龙副将一气之下便拔出了随身佩剑。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醉霞楼的护院们便和龙副将带去的属下动起手来,然后,秦娘不慎被推撞在龙副将的剑上……
钰明等人赶到醉霞楼的时候,秦娘已经快不行了。伤重,失血过多。龙副将见出了人命,美人也不敢要了,将所有过错推到沈擎风身上,自己则连夜逃回了京城。
“怎么会这样?”我倚着朱红色的门柱,险些瘫下身去。
钰明恨得咬牙切齿:“那个姓龙的根本就是个没有脑子的武夫!他说是表哥告诉他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无法收拾,那样沉烟就会逼不得已现身……”说到此处,他突然抬眉凄然望着我:“表嫂,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的处境吗?沉烟、楚大哥、还有醉霞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听见了,我无地自容,无地自容——”
我摇着头:“钰明,你表哥他……他有他的责任。我知道你定然不会谅解,可是姑妈在病床前一直求他……”
“这能成为他杀人的理由吗?”
“你不要想得太偏激了,这是个意外,谁也不希望发生。”虽然也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遗憾,沈擎风有错,但是我私心地不愿意把所有的罪都怪到他身上,我想替他辩解,然而竟找不出一句说辞……
“你不觉得这样说很残忍吗?毕竟,沉烟的母亲死了。也许我和她之间……就真的是孽缘吧。”钰明苦笑着,“表嫂,待母亲她身子好些,我便来接她回徐州。这段时间可能还要麻烦你照顾一下她老人家。”
我听出他话里的那份沧桑,急急问道:“你这样……是要和沈家断绝关系吗?相公会很难过的。方才在幽篁小筑那样对你说话……我知道他心里早就后悔了,他舍不得你,他只是一心一意希望你好……”
“我知道……可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等秦伯母的葬礼一过我就离开。此处是个伤心之地,钰明实在不愿久留。望表嫂日后好自珍重!”
“钰明——”我望着他的背影,不安地唤道。他这一走,也许三年五载都不会再回来。
他回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又变回了往日那个温柔谦厚的少年:“差点忘了,谢谢你为我和沉烟所做的一切。可惜……我们最后还是辜负了……”
我最终没有替沈擎风留住他,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件事……到底该不该被原谅?凉风袭来,我反射性地缩了缩身子,这才留意到天已拂晓。而醉霞楼,恐怕要永沉于黑夜了。
钰明真正离开扬州,已是十天后的事。此前,他为请求姑妈跟他一起回徐州而耽搁了不少时候。可惜姑妈仍然决定留下,任亲生儿子在素心斋外跪求也无用,或许在沈家有比钰明更令人放心不下的事吧。我已无力去猜测,因为我和沈擎风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龙副将因过失杀人而被革职查办,沈擎风完全置身事外。可是,我知道在众人心里,无论钰明还是沉烟,他比龙副将更难原谅,他有罪……我的心情是矛盾的,既不能当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又不希望它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他沉默,我也沉默。
钰明走的那天,我去送行,意外碰上了楚浩然。沉烟没有来,沈擎风也没有来,这两个人在钰明心里的位置都比我们重要,偏偏最后送他的竟是两个“普通”朋友。
饮过别酒,长亭外,芳草碧连天。
我惆怅地问:“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钰明笑笑:“不知道,也许,娶妻生子以后吧。”
楚浩然一如既往地少话,只是单手拍拍他的肩,以示祝福和安慰。
看着孤单的马车渐行渐远,我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这里的离别比较残酷,很多时候根本不会有再见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