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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您犯不着打这么重。”冬雨在她身边跪下看了看被她抽红的额头,不禁叹了口气,“又不是知情的,只是想给您送几个丫环过来伺候,这事咱们不是天天见么,您犯不着生气。”
“这哪能与平时一样,”赖云烟摇头,“这种时候动静越小越好,明知不可为还犯忌,还是我大意了。”
秋虹这时端了盅汤进来,放到赖云烟的手边后惊讶地看了下她的脑门,与冬雨对视一眼后就心知她们小姐这又是犯忤了,不由有些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两个丫环一左一右跪坐在案桌旁候着赖云烟翻册写字,见赖云烟深锁眉头,秋虹轻轻开了口,“小姐,咱们不能不去吗?”
要能干之人,府中也是有的,还有身子比她们小姐好的。
“不去不成,这事皇上定的,再则我装病不去,先不说这欺君之罪,到时我不去就是我兄长去了。赖府一大家子有他在比我在好,再说嫂嫂的身体,没个支柱,能不能撑得到他回来都不定然,而我去了也好,还能多走远点路,多看点风景。”
“可您这身体……”
“没事,仔细着点,我活得比谁都长,我还想这世抱抱孙子呢。”赖云烟说着笑了起来,写完手中的名字后搁了笔,“还有你们的孙子,我也想抱上一抱,到时要是太平了,就让他们脱了籍,跟我孙儿作伴到处玩耍去。”
冬雨听了揉了下自己的眉心,道,“您别只顾着想着玩耍。”
“想这事我才开心。”赖云烟不以为然地道。
“要是小公子的孩子不跟您一样,不喜爱玩耍呢?”秋虹笑出声来说道,随即又掩了嘴,眼睛带笑瞅着她家小姐。
“啊?”赖云烟惊讶,随即怅然,“那就喜欢什么就作什么吧,说来也是,家中有我一个这般的就够了,到时孙儿要是随了我,世朝怕是头疼得紧,出外一回来,母亲儿子都看不到,当真是可怜。”
这次冬雨秋虹一起笑出声来,赖云烟嘴角也翘得老高,这时眉目全然舒展的女子看起来没了先前那段时日过分沉暮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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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浓烈的盛夏没有了尾迹,天气里只剩秋意的余韵;逐渐枯黄的叶子在树梢尖尖上摇摇欲坠,等待一场缤纷的落幕。
熬过了秋老虎的余威;天气温和了下来;魏景仲在此其间又大犯了一次病,浓痰哽住了他的喉咙差点断了他的呼吸;所幸身边的仆人发现得早;一阵波动过后;就被易高景求了过来。
但就算是救了过来;他这时也是渐已不行了。
七老太爷找了赖云烟过去发了话;让她准备一下。
魏景仲这时也已与族中商量好了,在九月挑一个吉日,把族长之位过继到魏瑾泓身上。
吉日所备之物,到时族中负责大礼的长老会过来负责,赖云烟到时只要为其跑腿,给他所需之物就是,这实则也不是什么大事,堪称大事的是,她以后就是族长夫人了,还是个必须与魏瑾泓同进退的族长夫人。
“中午祖庙拜祭过后,我到时就随爹回来,有回天丸保着,两个大夫也在旁候着,应是出不了什么大事。”魏瑾泓这时深夜敲响了她的门,赖云烟让丫环端来了茶具,煮着茶的间隙与对面的魏瑾泓道了白日与大夫商量过后的事。
“嗯。”魏瑾泓轻应了一声。
赖云烟抬眼,见他眉心间深皱的痕迹很是明显,心中略一迟疑后问道,“出事了?”
魏瑾泓点了点头,随即他闭目摸了摸手指,沉思了一会才睁眼与赖云烟道,“皇后要见你,我推了。”
“呃……”赖云烟怔忡了一下,道,“为何见我?”
“你是魏家下一任的族长夫人。”这就是理由。
“要召我去说话?”
“嗯。”
赖云烟笑了,问他道,“您是怎么回的皇后?”
“我说你身体欠妥,”魏瑾泓淡淡说道,“不过我跟皇上禀了几句,我是臣子,你是臣妇,都是他们的臣民,眼中也只有皇上皇后。”
见与不见都一样,他与赖云烟现在效忠的就是他们。
“我先替你拒了,但话没说死,你要是想见的话,我再往上禀。”魏瑾泓看着她的脸道。
皇后不是谁想见都可见的,赖云烟要见她,那也没有说不过去的,但依她越是危险就越不往其靠拢的性子,按他之见,她是不想见的。
面对实力相差悬殊的对手,她最喜欢的就是站在外围旁观,等着别人攻击的时候再添油加火,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多谢。”赖云烟摇了头,她才不见。
皇后这后位坐得也不安稳,宫中萧太后对她意见大得很,宫中包妃这些妃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而她作为一个私下有权的权臣之妇,可不想跟皇后有多亲近,当然她也不想与皇后为敌,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近不远地站着,任宫中的这些贵人们掀风鼓浪。
要是到了该她出场的时候,她再出来添点油加点火也不迟。
再说了,树王妃现在都在宫中搅稀泥,一会帮着萧太后,一会帮着皇后,把宫中闹得热闹不已,赖云烟是真的不想这时候掺进宫中被太后皇后,树王妃玩得团团转。
魏瑾泓的决定是对的,她这种的忙着她的眼前小事才是正经。
“那就是不见了?”
“是。”
魏瑾泓这时嘴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这时他的眼睛看着案桌上的灯火,在水开之时,他转过了脸,看着赖云烟洁白的长指端起了紫砂壶,慢悠悠地洗杯烹茶。
等她把茶盅放到他面前之时,他开了口又说道,“你家中今日未给你送信过来?”
送信过来?为何要送?
赖云烟略抬了下眉,“所为何事?”
“你嫂子明日要见皇后。”
“这事?”赖云烟放下了空了的茶壶,又添了水放到炉火上烧着,等放稳壶好道,“我还不知道。”
“大概明天就会送过来。”
“怕是。”赖云烟微笑,“您是在想,如果我嫂子掺进了宫中之事,我会不会反悔刚下的决定?”
魏瑾泓坦然地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有时行事很是正气,但有时也不尽然,只要事情一不对她的意,她也常有出尔反尔之举。
她就从来不是个善类。
而她过不了几天就是族长夫人,她要是因娘家之人一时掺与宫中之事,势必也是把整个魏家带了进去。
但他们心中都非常清楚,魏家需要的还是继续韬光养晦,不能出任何风头,要不然,到时他们带走魏家最得力的人,留下的世朝与族人维持他们在时的光景,不知会有多吃力。
这时就要看在她心中,到底是哪方势态更重要了。
而他已经为难她不得了,只能任她选择。
见魏瑾泓点了头,赖云烟就沉默了下来。
魏瑾泓见她垂首不语,也不说话,等杯中茶喝完,第二遍水开时,他先执了壶,再重烹一壶新茶。
等第三壶水再烧上炉,赖云烟抬头开了口,嘴边有着淡笑,“不是我想不想后悔,而是不能后悔,你也不用忧心我兄长嫂子他们拖我下水,他们要是想掺和宫中那趟浑水,想来也知道把我择出去对他们只有益而无害。”
魏瑾泓听了她的话笑了笑,轻颔了下首。
不是不信她的话,只是怕她一时意气,到时出了事,事到临头了,以前说过的话就会通通全是废话。
她心偏得过于厉害,不是做不出来这事。
赖云烟看着笑而不语的魏瑾泓,大概也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她的,转念一想,自己还真是看兄嫂吃亏会看不过去从而插手的人,从而也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这一生过到这般境地,还真是自己造的孽,自己作的苦果自己尝呐。
现下想来,真是再来一世,也没长多少智慧。
见她忍俊不禁地笑,魏瑾泓因着她的笑脸,嘴边笑意也稍加重了些许……
褪去了让她回心转意的心,他现在也是轻松了许多,面对她时的忧虑也不再像过往那般沉重,当她笑了,他确实也能跟着她笑笑。
这辈子也许求不来心心相印了,但好歹能得来几许温存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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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魏瑾瑜不安地缩了下脑袋,又摸了下耳朵,才朝兄长的方向小声地道,“即将入冬,春末到的族人已经在问我那新袄子能不能先发下去。”
说着,他紧了紧手中刚送了银票进去的银袋,根本不敢往此时坐在他兄长身边,脸上似笑非笑的嫂子看去。
他以前不太知道这赖氏的性情,当她和善好说话,现在知道了,怨恨她逼死他娘之余却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怕她的。
他刚从赖氏手中拿了这两月族中置物的新银,他也是弄不明白赖氏是怎么想的,未经先前管事的大管事,而是直接给了他银两。
赖氏这一给,也就相等于兄长默认了他已接管了这置物的族中事务,而不是个跑腿的。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魏瑾瑜清楚知道自己的欣喜,但这欣喜因这事是经赖氏之手而来而大打了大半的折扣。
他这一生都忘不了他娘死之前对赖氏的咒骂以及恨意。
她是个诡异之人,经常行诡异之事,而这诡异之举发生到他头上来了,魏瑾瑜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便是说话,也带了迟滞之意。
魏瑾泓似是没有察觉其弟的筹措,偏头对身边的赖云烟问去,“可能?”
赖云烟有趣地看着那半低着头,眼睛盯着地上,眉头拧得紧紧,又怕说一个字的魏瑾瑜,嘴里则笑道,“织房那边还存着一些,再紧着缝上一些,也是应付得过来的。”
“嗯。”魏瑾泓回了头,对魏瑾泓淡淡地道,“你这几日把人名写上来,到你嫂子这报个数,去织房拿就好。”
“是。”魏瑾泓轻声地应了声是。
“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
“那就退下。”
“是。”魏瑾瑜这才抬头跟兄嫂行了礼,退了下去。
等出了门,他长吁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院中的幼子这时可能已经吃过奶正醒着,他还能去逗弄一翻,不由精神为之一振,就抬脚往他父亲的院子大步走去。
路上遇上他的长子,因着急见小儿,魏瑾瑜随意地挥手让他免了礼,一步都未停急步离开。
他走得太快,也就没有看到长子那抬起的脸上有着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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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成事?”魏瑾瑜一走,赖云烟笑着问了句。
魏瑾泓真乃无语。
这让瑾瑜管事之事是她定的,他根本没那意思,现在她却来问他。
见他一字不说,赖云烟呵呵笑了两声,笑得她旁边的两个忠心的丫环都忍不住跳了跳眉毛。
她们家这主子,有时确也怪招人恨的,明知别人不好还手,她偏生生要去惹人。
“且试着吧,我这也是想着日后没人。”可惜了,魏瑾荣这个做事滴水不漏的要跟着他们走,让她不得不去试试魏瑾瑜能不能成事。
要是能,就扶一把。
要是不能,她就得跟她那儿子把话说清楚了,不能因这人是他二叔,当他们走后就不得不重用他。
魏瑾泓本想说这事他们心中有数,但话到嘴间就又隐了下来,想着她想试就且让她去试,继而转过话题道,“泽叔此时正在石园,我稍后就要过去,你可要一道。”
泽叔是族中礼师,百年大祭时赖云烟也是从这个只看效果不理恩怨的长老那得了好的,听魏瑾泓这么一说,也知她还是跟过去见个礼的好,遂就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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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这日在堂中跟族中几个媳妇子说着话;冬雨就进来堂中在她耳边报,“大夫人来了。”
“先请她到内院坐会,说我随后就来。”赖云烟笑着朝她低语了一句,就又继着先前的话与魏二婶说;“现又如何了?”
她们刚说到萧家刚出的一件大事,萧家的一位小姐三月前与这一年的新科状元成了婚,哪料这新婚燕尔不到两月;新科状元就接了一位女子进来纳她为了妾,且这小妾就在几日前被诊出怀孕已有三月,但诊出孕事不到半日;那小妾就被萧家小姐以不贞不洁之名令奴仆打死了,状元郎回来后;煽了萧家小姐耳光,萧家小姐便回了娘家。
魏二婶则说到这,听赖云烟问了一句,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小妾先前哪是小妾,是这宋状元在家乡过门了一年有余的妻子,这事萧家也是知情的,萧家小姐哪有不知情之理?这一尸两命,也不怪宋状元生气。”
“唉。”听她这么一说,那几个媳妇子接二连三地叹了气,纷纷道,“可不就是如此。”
“这先前是妻,后成了妾,又再娶了嫡妻,这到底哪个才是原配?这还是状元郎呢,”有个年轻的小媳妇这时鼻间哼了一哼,“如此妄顾礼法。”
“哎呀我的小姑娘,”她这话一出,她身边年长她许多的老嫂子摸了摸她娇嫩的脸笑道,“这种事多了去了,状元郎又怎样了?他想着萧家的提携呢,能鱼跃龙门,一步登天,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你说是不是,小嫂子?”
被问话的赖云烟笑而不语,朝魏二婶看去,催促她说下文。
“现下啊,宋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