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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说过,‘人这一生若是能遇上一个知心人,那便是两人的福分,但缘之一字,并非一定要牵扯上情。’
他说并不希望自己嫁入谢家,念了那首诗签,让她选择自己的路。
相依相伴数十年,撑起荣国公府繁荣的盛冠,相濡以沫经历风雨,临到头来,外祖父的字里行间对于外祖母,却只剩下愧疚与歉意,在他心里,挂念她江蒂莲居然比外祖母要多。
“人与人间,原来爱与不爱,真的是一辈子的事情。姮卿不爱享帝,却不得不嫁给他为后,到头来只能与亲生骨肉母女分离瞒于人世,才能保得女儿平安;外祖父爱着吉康公主,却只能看着她与旁的男子长相厮守,一腔痴心错付于人,还要为她抚养她与别人的女儿;外祖母也是爱着外祖父的吧,否则怎会如此委屈自己,还无怨无恨。”,喃喃失语,蒂莲茫然侧首看向谢珩煦。
清素的容颜伤怀淋泪,谢珩煦薄唇紧抿,倾身将她抱入怀里,沉柔抚慰,“莲儿,儿女私情本便不止要情,还需有缘,吉康公主是不能现世之人,祖父是要继承荣国公爵位的,又如何能娶她为妻?好在她能寻到心爱之人,哪怕是平凡一生也算是圆满了。这个世上总是有圆便有缺,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不必再多想。”
蒂莲偎在他怀里,月眸清空望着摇曳的车窗,“子煦,我没有与你说过,外祖父逝世时,曾说,他不希望我嫁给你,不希望我嫁入谢家。”
那个老爷子,以自己的经历意图误导她,真是煞费苦心了。
谢珩煦的手臂一僵,松开蒂莲扶住她的肩头,一脸严肃,“莲儿,如今已过百多年,你的身世不重要,只要姮家人不说,祖母不说,便没有人会知道。”
见他如此紧张,心头沉闷的酸楚微敛,蒂莲垂目清笑,“不过是外祖父这样说,我又怎么会任他摆布呢,你不要担心,我要嫁给你,谁都阻拦不得。”
便是他日她的身世被人所知,吉康公主的事毕竟已过了数代,蒂莲也不算是皇室的人,应当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只是唯独有一件事情她总也想不明白,姮卿为什么要将吉康公主送出宫,还瞒着享帝,即便是她不爱享帝,到底也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享帝却是爱她如命的,因着什么还要将女儿送走呢?
“子煦。”,蒂莲兀然看向他,犹豫道,“你说,。。。吉康公主,会不会。。。,不是享帝的女儿?”
谢珩煦闻言一怔,凤眸微动,浅浅勾唇道,“怎么会。”
他的神情有异,蒂莲见状淡淡哼了一声,“你还瞒我,若吉康公主是享帝的女儿,即便是有人知道了又如何,顶多算是帝姬流落民间,又怎么会牵扯到姮家和谢家的存亡呢!”
她总是这样机敏,谢珩煦有些无奈,肩头无力的塌下来,直言不讳道,“吉康公主不是享帝的女儿,否则姮卿何以要将她送出宫呢?我猜测,她的生父是姮卿的挚爱之人姮峥。”
月眸不可置信的睁大,“姮峥?姓姮?!”,乱、伦吗?
见她这副反应,谢珩煦头疼的抚了抚眉心,“姮峥是姓姮,乃是星陨上上代的镇国公,不过他不是姮家血脉,而是星陨当时皇帝的私生子,姮卿的父亲膝下只得了姮卿一女,后才受那星陨皇帝的意,收养了姮峥,并让他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蒂莲无语。
“你是说,自姮卿那辈起,姮家便是断了香火,现在这些后辈,都是星陨皇族血脉?”
谢珩煦颌首,“我那日带人夜袭星陨大营,本是要翻寻兵布图,没想到姮绪此人倒是有个毛病,既然将所有重要公文不分轻重全部放在一起,我在找到兵布图时,还翻出了锦黄锦缎的一个封盒,好奇下便破了锁,发现里面是年代久远的绢黄布织,正是一道关于姮峥身世的密旨,姮家人留着它,大概是为了日后一旦家族受皇室压迫面临窘境时,就将它公布于众。”
蒂莲如今脑子已乱成一团,不过片刻功夫,自己既然从夏兰的皇室变成了星陨的皇室,这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见她蹙着眉一脸沉思困惑,谢珩煦叹了口气,低柔道,“因着姮卿与姮峥那场被星陨人传论的不伦之恋,所以我才猜测到这一步,我只是说吉康公主或许并非享帝的血脉,若她是姮峥的女儿,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至于我是否猜中了,还需与祖母认证,方才云侯在场,姮绪不会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
是啊,若吉康公主是姮卿与姮峥的血脉,那么依照享帝的性子,必然是不会容许她的存在,所有姮卿会费尽心力将她偷偷送出宫,至于当时的荣国公为什么会替姮卿抚养吉康公主便不得而知了,因为吉康公主的身份敏感,谢洵轲即便是爱着她也不能娶她为妻,因为那样她便要以荣国公夫人的身份游走于世人之前,未免事发会给谢家带来灭门之灾。
如此一来,可真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尤其是现在的姮家,若是那道密旨关于姮峥身世一事泄露出去,姮家必然不能再安居于世,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坦露这个秘密,因为他们并不想争夺皇位。
越想越头疼,蒂莲抚着额闭目摇头,低叹一声,“这件事情便算是过去了,不要再提起。”
谢珩煦颌首点头,握着她的手道,“既然一切都弄清楚了,我们回荣国公府一趟吧,亲事还是早日办了,以免夜长梦多。”,这样想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蒂莲的腹部。
蒂莲眼下思绪还有些乱,自然没发现他这异状,只是叹了口气,浅浅勾唇道,“也不算是都弄清楚了,好歹也还剩下镇魂蛊这一出。”
谢珩煦不以为意的蹙了蹙眉,握着她的大掌紧了紧,“这事慢慢再论,我说先成亲便先成亲!”
蒂莲好笑的斜了他一眼,浅浅一笑算是默许。
谢珩煦见状薄唇一勾,顷刻间便浮现了璀璨生辉的笑意。
再看到他旭日熙和般生机勃勃的朝阳笑容,蒂莲只觉得好似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下不由感慨的叹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吉日(一)
乾华四年正月初一,蒂莲与谢珩煦便奔走忙碌,上午去过云侯府,下午便前往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之人皆未想到他们会在这一日回府,未等门房回神前去通禀,蒂莲与谢珩煦便径直到了荣寿居。
廊下的丫鬟打了帘子,蒂莲刚跨过门栏,便被一股力道冲的险些摔倒。
“莲姑姑!”
无奈叹了口气,蒂莲垂首看着怀里这小牛犊子一样的侄子,“臻哥儿。”
自她离开夏兰,至今已有两个年头,谢长臻如今七岁,身形是拔高了许多,不过这骨子莽劲却还依旧。
“二叔你回来啦。”,转眼见到跟在蒂莲身后静默垂目的谢珩煦,谢长臻又是一喜,转身扑了过去抓住谢珩煦丹紫的袍摆,昂着头使劲看他。
蒂莲有些无语,伸手拉过他清柔道,“你二叔正病着,不能与你玩儿。”
“别站在那里,快进门坐。”,大舅母苏氏急步迎了过来,伸手抚着谢珩煦的臂膀,美目含泪微红。
听她这样一说,蒂莲方抬目看向屋内,竟是该在的都在,视线落在端坐在软榻上的谢夫人身上,浅笑道,“外祖母,莲儿带子煦回来了。”
自上次她回京来寻谢珩煦,却得知谢家人意图将他们分开那日起,蒂莲便没有再登过荣国公府的门。
这些日来,她心下的确在与谢家置气,不止是谢家,便是见了江洛修都不曾好好说过话。
可今日得知了一些事情,与谢夫人这些年无私的疼爱相比,她阻止自己与子煦的亲事,不过也是为了她好,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置气。
这样想着,蒂莲鼻头酸涩,垂目吸了吸鼻子,抬步靠近软榻,俯身跪坐在脚塌上,素手捧住谢夫人的手,低喃细柔道,“外祖母。”
谢夫人看到两人一齐回来,本是面色有些沉,但见蒂莲眼下这副低眉顺眼的神态,不由一怔,心便软了。
虽是如此,看长媳引着谢珩煦入座,还是绷着声音淡哼道,“怎么,你的气过了?”
蒂莲闻言抿唇,眼睑轻掀看向她,黛眉月眸间都是悔意,喃喃道,“莲儿知错了,外祖母别生我的气。”
不但主动低头,还如此低声气缓,谢夫人眉心蹙了蹙,沧桑的眸色凝着她,声线缓了缓,“别想着在我跟前服软讨好,我就会顺了你的意。”
蒂莲心下一窒,不由哭笑不得,“外祖母,您如何会这样想呢。今日我们回来,莲儿有些话,想与外祖母单独说。”
座下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面露疑惑。
荣国公谢承继当先起身道,“母亲,既然莲儿要和您说体己话,今日我们便先回了,晚膳再过来。”
他是府中支柱,他开了口,其他人自然纷纷起身。
谢夫人抿唇叹了一声,随意的摆摆手。
众人见状纷纷行礼,陆续退了出去。
谢长臻走时还依依不舍的频频回头看谢珩煦,这孩子自幼与谢珩煦性子相投,与二叔比父亲还要亲近。自谢珩煦‘病’了,谢家人便不许他再靠近谢珩煦,徒增这孩子几分牵挂。
待到屋内静下来,蒂莲抚裙自脚塌上起身,谢夫人正自看着她,一旁端坐的谢珩煦却在此时猛的起身,两步跨到榻前掀袍跪下,低沉叹了声,“子煦给祖母请安,让祖母为不孝儿孙累心,子煦该罚。”,言罢‘嘭嘭嘭’磕了三声。
谢夫人似是怔住了,她轻蹙着眉定定看谢珩煦,半晌支着手臂缓缓坐正了身子,微颤着声难以置信道,“子煦。。。。”
谢珩煦抬头,因着方才磕的力道大了,额际有片青紫,他膝行一步扶住谢夫人的膝,微哑唤了声,“祖母。”
沧桑的眸色浮现氤氲,谢夫人失态般抱住谢珩煦的肩背,哽着声用力捶打,“你这孽孙!你这孽孙啊!”,高声哭骂着,便似哭似笑的落了泪。
蒂莲在旁看着,亦眼眶一酸,侧身坐在谢夫人身边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肩头,“外祖母息怒,莫要伤了身子。”
她如今已不是当年那个风华美丽威赫叱咤的谢夫人,自外祖父逝世后,外祖母斑白的发髻不过几夜便染了雪,岁月似乎顷刻便不再眷顾她,子煦失踪到‘病重’的这两年,眉目角质的痕迹也渐深了。
蒂莲瞧着,也不禁落了泪,环住她的肩头将头偎过去,“外祖母。。。。”
谢夫人身子微颤,直直瞪着谢珩煦,却回手揽住蒂莲,片刻便没了方才喜怒交加的失态,反而沉声安抚她道,“好了,这孽子不是活了,你反倒又哭上了。”
蒂莲扁扁嘴,吸着鼻子软声道,“莲儿是看外祖母哭,被外祖母引的情绪失控了。”
谢夫人方才心下那分喜怒骤然无奈的散去,看蒂莲垂着头擦泪,不由冷冷瞥了跪的挺直的谢珩煦一眼,亲自持了帕子为蒂莲拭泪,“你这丫头总有理,也便是我才将你惯成这般。”
蒂莲破涕失笑,挽住她的手臂低柔道,“外祖母将我惯成这样,再要我嫁给旁人家,岂不是去受委屈么。我和子煦的喜日,究竟能不能定了。”
谢夫人闻言面色僵了僵,收回为她擦泪的帕子,不冷不淡的哼了一声,“怎么,究竟打的还是这个主意吧,我便知道。”
见这老太太又撒了赖,蒂莲不由斜了跪在脚塌边勾着唇一声不吭的谢珩煦一眼。
谢珩煦接到她的示意,握拳掩唇咳了两声,凤眸微垂闪烁不定,哼哼唧唧道,“祖母。。。,唯实不是孙儿和莲儿焦急,而是。。。孙儿做错了事,这亲事若是不早些办,。。怕是夜长梦多。”
谢夫人闻言眉心一蹙,狐疑的打量他,“做错了什么事,你这病了莫非也不改闯祸的性子。”
谢珩煦英朗的面色有些尴尬,眼神左闪右闪游移不定,一副心虚的模样。
谢夫人心下一咯噔,福至心灵般,转眼去看蒂莲,却见她垂着头抚弄袖子,广袖精细的绣纹被揉出褶皱,素来清素沉静的面色,如今低眉睑目玉颊微红,樱桃般的唇微抿成直线。
“你。。。。”,谢夫人惊怒气闷,抬手狠狠冲谢珩煦肩膀捶,咬着牙骂道,“你这孽子!你居然敢做如此有违礼教之事!你。。。,你看我不让你父亲打死你!”
谢珩煦闻言缩着脖子一边躲闪一边急声回驳道,“祖母,男女两情相悦之事,岂不是人之常情吗?再说我与莲儿定情多年,孙儿都等到二十六了!”
“二十六!三十六四十六你也不能这样糟蹋我的莲儿!”,谢夫人气急,摸索着抓过手边的拐杖便要敲他。
谢珩煦惊得瞪大凤眸缩着肩头后仰身子,却是跪在原地也不敢起身。
蒂莲更是惊的连忙拦住谢夫人扬起拐杖的手,娇声急道,“外祖母!您别打坏了他,您放下,快放下!”
“你还敢拦我!”,谢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蒂莲,“你这丫头平素机灵过头瞧着最是有心眼,眼下。。。,你还护着他!还不起来!”,言罢伸手一把将蒂莲扒拉开。
这一下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