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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凌瀚!”钟荩回身,拉过凌瀚的手塞进戚博远的手掌,停顿了下,她担心自己会抖,“这是我最最敬重的戚工。”
她抿紧唇,不然一不小心会逸出泣音。他唯一的孩子呀,他知道么?
“久仰!”凌瀚点头。
戚博远上上下下打量着凌瀚,“我们以前见过?”
凌瀚微笑道:“我在电视和报纸上有幸见过戚工的照片。”
戚博远摇头,“不是的,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可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以后慢慢想吧!答应我,好好待小荩。嗯?”
“一定!”
戚博远又说道:“她值得的!”
“我知道。”
“结婚时给我送喜帖,我要去观礼。”
“好!”
戚博远拍拍凌瀚的肩,转过身去。吴总和专家都在等着他呢!一行人里,钟荩还认出一位是庭审时的副审判长,大概是来监督执行审判结果的。
“小荩,他们把这个还给我了。”戚博远突地想起什么,从一个包里抽出一条围巾,向钟荩挥了挥。
“给你留作纪念。”钟荩笑着回应。
林荫深处刮来一阵风,扬起一阵灰尘,惊起几片落叶,阳光被云遮住,天暗了暗,过了一会,风又停了,云散去,炽热依旧。
“我小的时候,小姨爱说这样的怪风是某位过世的祖辈来看望疼爱的小辈。”钟荩幽幽对凌瀚说。
凌瀚对她笑笑,把车门打开。
车里温度很高,冷气开了好一会,才稍微舒适一点。
钟荩用手在心口比划了下,俏皮地问道:“你这里平静吗?”
“嗯,他们都给自己安排了最好的归宿,我没有牵挂。”
“然后呢?”凌瀚侧面的轮廓像雕刻过的,她用目光默默抚摸。
他展颜一笑,“你必须接受、承受我的所有喽,不能拒绝,不可以嫌弃。”
这句话荡气回肠。
钟荩喉咙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回到市区,暮色刚起,钟荩看到路边有家饭店的招牌很显目“盱眙龙虾”。这个时节正是收麦之时,龙虾最肥美。“今晚吃龙虾吧!”
凌瀚笑她是馋猫。最近,她每天上班都要点菜,还天天换花样。
开眼界了,店中的龙虾不是以盘来计量的,而是以盆。两人点了一盆,另外要了两碟凉拌,主食是地瓜粥。服务员给两人套上围裙、戴上薄膜做的手套。
龙虾端上来,两人都吃了一惊。这个盆居然是只大脸盆。钟荩笑了,“这怎么吃得下,让花蓓来帮帮忙。”
凌瀚点头,招手让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给花蓓再点道菜。
花蓓挺牛,“到这个时候才说请人吃饭,摆明就没诚意。”
“来不来?”
“来,但我要多带一个人。”
钟荩向凌瀚挤挤眼,“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死相!”花蓓呵呵笑。
一刻钟后,花蓓到了,走在她身后的男人进门时下意识地矮下身子。钟荩和凌瀚耳语:“天啦,也太高了吧!”
花蓓扭扭捏捏地介绍,“这是郁明!”
郁明嘴巴咧得很大,今晚,他终于被正位了。“在你们面前,我就是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人。”
钟荩喜欢他的自我解嘲,感觉花蓓这次的口味真的和往常不同。
“粗人找了我这么个有文化的才女,显摆啊!”花蓓白他一眼,拉他坐下。
郁明傻笑,瞅着花蓓的眼神柔柔的。
凌瀚忙让服务员上一瓶冰啤。两个男人都喝了不少,花蓓喝了一小杯,钟荩没碰一滴。
龙虾的口味很不错,鲜美中带点辛辣。花蓓衣领上不慎碰了几滴酱汁,郁明向服务员要了茶叶水,沾着纸巾,细心地替花蓓拭去。
钟荩看得眯眯笑,花蓓这次动真格了。
吃完龙虾,钟荩和花蓓去洗手间洗手。钟荩手中涂满洗手液,一抬头,看到花蓓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怎么了?”
花蓓笑,摇摇头,“没什么。”
“说呀!”
花蓓抿抿唇,“其实是件小事,前天,你爸爸来找我了。”
钟荩急道:“他向你借钱?”
花蓓愣住,“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大概缺钱。”钟荩心沉沉的,五十万这么快就花光了吗?“他借了多少?”
“就一万块!”
钟荩要晕倒了,钟书楷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
“蓓,听我说,下次他再找你,不要借他。他有个无底洞,填不满的。”
“啊!”花蓓眼睛瞪得大大的。
钟荩苦笑:“我爸她和我妈离婚了,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女人怀孕了。”
花蓓最听不得这些事,跳起来就骂:“他秀逗了么,为老不尊。要是不染发,头上还有几根黑的?我简直是助纣为虐。”
“我明天把钱还给你。”钟荩叹气。
“荩,你干吗,我不差这个钱的。”
钟荩摆摆手,有气无力,“他向你借钱,其实就是逼着我去找他。他完全不在意脸面了。”这就是为爱付出的代价吗?
花蓓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这事就到这,不要让凌瀚知道。”
“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钟荩黯然沉默。
凌瀚已经买好单了,两个男人跑到外面抽烟。四人又聊了会,就在饭店门口道别。上了车,钟荩先给方仪打了个电话。方仪刚做完瑜伽到家,泡着玫瑰澡呢,接话时都是气声。
钟荩失笑,这是报应吧,钟书楷的出轨到成全了方仪优雅的完美。
又是一个月色迷人的夏夜,微风如水。簌簌作响是院中小虫的啁啾,静静聆听,仿佛听到夜来香绽放的声音。香气随风袭来,一丝丝,一缕缕,泌人心肺。钟荩抚抚手臂,扭头看向书房。
凌瀚在里面写论文,差不多天亮他才会上床休息。她睡得浅,床一动,她就醒。两个人抱一会,说几句话,然后,她就起床洗漱了。
那晚失控的梦游,凌瀚再没有过。就是有,钟荩也看不到,那时她埋头在陈年档案中,被灰尘呛得直咳。
这样子也不失是个办法,钟荩太害怕凌瀚那种绝望而又自责的眼神。
第二天,钟荩上班后,在档案室的角落,给钟书楷打了个电话:“爸爸,花蓓那儿的钱我来还。你不用担心,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会尽力让你以后过得好好的。但是,只有你是我的义务,原谅我人单力薄,顾不了别人。”
音量不轻不重,语气不疾不徐,却让钟书楷出了一身汗。他只是干笑,不知该回什么好了,更无颜提阿媛昨晚把他关在门外,他坐在马路边抽烟抽了一宿。
中午下楼去餐厅吃饭,和以前侦督科的同事一同进的电梯。他们旁若无人地讨论件案子,她静静看着电子显示屏的数字。那是件新案子,如果她没换岗,应该会由她负责。
取餐时,师傅没等她说话,就给她一勺最怕的水芹菜炒肉丝。她突地感到心闷得难受,搁下餐盘,出了餐厅。
午休有一个半小时,她跑到街上漫无目的瞎逛。
昨晚那么好的月光,今天却是个阴天。深灰色的天空沉得很低,仿佛没有楼房和树木,它就会像一块玻璃碎裂成一块块。
停下脚时,钟荩发现自己站在一家婚纱影楼前。橱窗里的那件婚纱真是漂亮,没有蕾丝,没有花边,除了胸口几粒碎钻星光闪闪。如此简洁,可是它的光芒却超过了旁边的波西米亚风情的复古婚纱和一身盛开牡丹的国色国香唐装。
钟荩挪不开目光。那一瞬间,心里有一点点异样的期待,仿佛羽毛掠过,似有若无,却又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丝丝暧意。
看店的时尚女子透过玻璃门看见了钟荩,忙跑出来,“想拍婚纱照吗,现在是淡季,我们可以给你打八折。我们和对面的珠宝店还是联谊商铺,你在我们这儿拍照,去那边买首饰,同样也有八折优惠。”
钟荩顺着女子的手指看向对面的珠宝店。
她屏住呼吸,刚刚从珠宝店拉门出来的男人不是凌瀚吗?她的心怦怦直跳,难道他们有心灵感应?
她的心因为惊喜怦怦直跳。
等不及绕到斑马线,她就这么横冲直撞地穿过车流。珠宝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径直走到婚戒柜台。
“请问,刚才那位表情比较严肃的男人买的是哪一款戒指?”
70,故事(二)(出版停更)
(亲们都懂的,书想出版,就得保留结局。很抱歉,《春天》现在只能暂时截止到70章,等纸书上市之后我再恢复更新。)
珠宝店店员一脸莫名其妙。
钟荩连忙又形容了下凌瀚的长相,对面柜台的店员接过话,“是他哦,刚走。他没买戒指,他买的是根链子。”
钟荩愕然回头。
店员津津乐道:“那根链子进了很久,一直无人问津,他一眼看中。我还找了个会员卡号帮他打折呢!你是他女朋友吗?”
钟荩咽咽口水,“能给我看看链子的样式么?”
“再等两天,他会亲自交给你的。”店员打趣地挤下眼睛。“那条脚链真的非常漂亮,宁城只有一款。”
再等两天……是她的生日,钟荩脸上的红晕像潮汐一样退了下去,露出底下一片贫瘠嶙峋的灰白。她略略有些失望,但随即安慰自己应该感到欢喜。可是为什么是脚链?她哪有什么机会戴脚链。
她拖着脚步向门口走去,在手碰触到门把手的前一秒,她还是回过头,“请问,送脚链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她不如花蓓那么渊博,对于星座、花语、礼物的深意,她一概不懂。
店员捂着嘴笑,拿起遥控器打开了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不知是电影还是连续剧,一个英俊的男人对一个笑起来眼弯得像月牙的女子说:“你的幸运石是珍珠,来自海洋,我的是橄榄石,唯一来自太空的珠宝。”然后他蹲下来,替女子戴上用两种珠宝串成的脚链,“送别人脚链,代表着他们来生还会相见、相爱。”
“浪漫吧!”店员眼中流露出羡慕。
钟荩缩了下身子,扯扯嘴角,“你们这儿冷气太大。”她推门离开。
正午的阳光洒到哪,都是一簇火焰。她在火焰中奔跑,汗如急流,她还是感到冷,嘴唇发白。
下午,牧涛来档案室找她,她从一堆档案里抬起头。
“委屈你了。”牧涛内疚地叹气。
“翻阅从前的案例,能学到书本上没有的东西。”她为难地看看四周,屋内一片杂乱,只能请牧涛到走廊上站一站。
走廊上人来人往,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牧涛就走了。他是有话想对她讲的,但看看她,他开不了口。
和景天一通电话时,景天一问他:钟荩挪位置了吧?他很讶异。景天一淡笑,她知道的事太多,老汤和检察院那么熟……他咂嘴。
景天一话里的老汤应该指的是汤志为。牧涛震惊,钟荩有什么事瞒着他么?
一天的工作又结束,钟荩捶打僵硬的后背,准备回家。
今天汗出得太多,身上的灰尘、纸屑怎么也掸不尽,她先回家冲个澡,晚点再去小屋。
刚开了锁,就听到座机在响,抢过去一听,她开心得叫起来。
红叶生了个小姑娘,六斤重。何劲都有些语无伦次:“妹,小丫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眉头皱起来的样子特像。”
“那当然,她也是我的孩子。”钟荩眼眶发烫。
“嗯嗯,她和我们的生日都挨这么近,命中注定的缘份。妹,你什么时候回安镇呀,我们都想你。”
“国庆好么?”最近的假期就是国庆。
“好哦!安镇现在比你上次回来时又漂亮些了,庙宇附近的别墅都竣工了,经常有人开车过来度假。红叶说挨着田野的小院和我家一样漂亮,里面的布置、种的花草、果树都一样。哈哈,我们要告他抄袭。”
“嗯,告他!”钟荩符合。
“他是你本家,也姓钟。”
“你去他家串门了?”
“镇上的刘三叔帮他照应屋子,我听他讲的。他就春天打地基时来过一次,后来的事都是托人做的,电话指挥……哦,妹,红叶叫我呢,我过去啦!回来前通知我,我去接你。最好带个帅哥回来。”
钟荩笑着挂了电话,这一天郁闷的心情,因为一个小生命的来到,随风散去。
方仪又去练瑜伽了,雷教授会去接她。钟荩给她留了个条,洗好澡便开车去了小屋。
推开院门,习惯地看向书房。书房里没有灯,她下意识地一抖。
“凌瀚?”她闭上眼,听见自己干涩而艰难的声音,砂纸一样地磨过她的喉咙。
“我在露台!”凌瀚俯身看着她。
露台上一张小餐桌,一把躺椅。餐桌上有果盘、啤酒,还有一盘海鲜饼。凌瀚洗过澡了,穿着背心、宽松的睡裤。她闻见洗发水的味道,像割草机刚刚走过的青草地,恍惚间感觉进入了另一个季节。
“今天不写论文?”
“发给编辑了,一身轻松。”凌瀚笑道。
她回卧室换了睡衣出来。无袖的棉麻睡衣,刚到膝盖。
凌瀚开了瓶啤酒,已经喝上了。她把所有的灯全熄了,没拿椅子,侧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