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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褶裙下的和泉的腿在发抖,近在咫尺的我当然一眼就发现了。和泉闭上了长有长长睫毛的眼睛,并且将嘴唇弄得圆圆的靠了过来。这一次是女孩子们哇哇地叫了起来。“不会吧?太大胆了!”“真的要做吗?马上亲啊!”冷嘲热讽的声音此起彼伏,然后竟然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有节奏地拍起巴掌来了,就好像是在结婚宴会上向新郎和新娘发出的比较下流的喊话与拍巴掌一样,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亲嘴!亲嘴!亲嘴!”
已经按捺不住的几个人站到了椅子上,并且使劲地拍着巴掌。就在这个时候,一哉走向了讲台的中央,侧过身来,向着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和泉说道:
“谢谢你为了我这么做。可是,实在对不起,我仍然没法和你亲吻。”
一哉紧皱着的眉头向下垂着,声音更加高亢起来。
“星期天下午,我确实是去了新宿。那个时候和我在一起的尽管不是我特别喜欢的人,但他的确是我男朋友当中的一个。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我真的是男同性恋。”
一哉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脸涨得通红,手掌心斜着摸着脸。这样的手势就像平时在电视上总能看到的人妖的手势。一哉好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以微笑将这一切都蒙混过去。“让我在大家的面前说出这些事情,和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这么说着,他客气地拍了拍班级里首屈一指的美少女的肩膀。腿脚都在发抖的不只是和泉一个人,就连一哉的双腿看上去也是在颤抖不已。一哉和我眼光相撞的时候,已经是泪眼盈盈了,而且是不住地向我点着头。
“好啦,自报家丑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如果想要关心今后的进展情况,那就在我家的店铺里订购一些夹克衫什么的吧。”
一哉在走下讲台的时候,很像膝盖已经瘫软了似的,而且腰部以下简直都快要崩溃了一般。我扶住了一哉的肩膀,然后说道:
“没事儿吧?”
就在旁边的阿润好像非常佩服似的说:
“太棒了!一哉还真有勇气呐!这样的教室气氛已经够了,咱们一起回去吧。”、
一哉猛然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来。
“可以吗?从今往后,都能和你们一起放学回家吗?”
阿大拍着胸脯的时候,在白色的衬衫下面,肌肉和脂肪都在臃肿地摇晃着。他轻轻地拿起了一哉的书包,随后说道:
“嘿嘿,只要你不突然袭击我们的伙伴就行了,好啦,咱们走吧。”
于是,我们四个人和一哉一起走出了像是圈养猴子一般的教室。最后当我们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和泉已经安下心来似的坐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她显得毫无血色,但反倒像冰雕一般更加美丽了。有几个女生围绕在她的身边。我想,和泉肯定是个好人。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就有由于善意而引起最坏的事态的那种人。和泉的美丽或许就是对这种好心做坏事的粗心大意性格的一种补偿吧。
在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朝汐运河上,我们五个人稍稍保持着一点距离,大家都倚靠在满是灰尘的栏杆上。上学用的书包被胡乱地丢弃在人行道上。昏昏欲睡的水面、沐浴着夕阳余晖的月岛街道、昏暗的天空及其背景里浮现出来的超高层建筑群,这些都是我们司空见惯了的风景,然而今天却觉得它们是那样的真真切切,而且无比鲜明。
一哉在栏杆上坐了下来,他眺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秋日傍晚的天空。那是一个既可以理解为粉红色也可以理解为紫色的玻璃般的单色调的天空。
“我从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想,人比较好的都是男孩子啊。”
一哉自言自语地刚说了一句,阿润就立刻插话了,平时非常冷酷的阿润的声音,现在却变得异常的和蔼亲切。
“不用硬说出来也可以啦。”
一哉的声音既没有动怒,也没有像在讲台上的时候那样自虐。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让大家听听我自己的事情。”
我们四个人谁都没有往一哉那边看,而是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听着表面上看无论如何都和我们没有什么差别,但在深层次的什么地方却又完全不同的同班同学的声音。尽管如此,一哉也就只有十四岁,是一个和我们完全一样的男学生而已。
“星期天的约会是真的啊,那个大学生是我在我们这样的人聚会的地方认识的。不过,在那种地方也的确是很困难的呀。我也是原本想等到进一步相互了解之后再进行交往,可是我不由自主地就会抚摸人家的身体,然后立刻就和对方接吻。但是,因为我们是少数,所以在一般的场所是很难找到对象的。”
直人不敢直视一哉而且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么说来,那个大学生并不是一哉喜欢的人喽”
“嗯……是的。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而且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我只是在一瞬间看了一眼一哉的眼睛,一哉朝我点了点头,然后就将视线移向了圆圆的厚实的阿大的后背。当他的目光移回到我身上来的时候,我仅用一边的嘴角笑了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就连行为粗鲁的我都感觉到这样已经足够了。的确,或许这家伙本身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我和一哉一起呆呆地望着淡淡的天空。
“我知道大家是怎么样传我的谣言的,可是我想,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因为不管是谁,只要别人和自己不一样,就都会认为对方是一个奇怪的不可思议的家伙了。可是啊,我还是有一件总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哉的声音里仿佛浸满了泪水。我们都沉默着,在朝汐大桥的中央地带听着一哉倾诉的声音,那是一种类似妖精和天使的超越了性别的声音。
“不可思议的是,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不好,但是我却不觉得自己是不好的人。因为,喜欢男人,是在我出生以来所做的所有事情当中最好的一件事情啊。而且在我的心灵深处我自己知道,人们都是错误的,喜欢别人的我才是正确的。不是什么男人女人的问题,而是真正喜欢人的问题。不管是幼儿园时期,还是月岛中学时期,今后就算是长成大人,或者是变成老爷爷,我想这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吧。能够喜欢一个人,是极其美好的事情。而且我并不觉得和什么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阿大好像怒吼一般地喊道:
“啊——啊,他妈的!就算是车上做爱也行啊,我也想来一场能减肥的恋爱呐!在听了一哉的一番倾诉之后,我也是抱有同样的心情了。那是极其单纯的事情,用语言表达出来就显得有些愚蠢至极了。真想进行一场痛彻肺腑轰轰烈烈的恋爱呀!这与漂亮或者丑陋没有关系,也和聪明或者蠢笨没有关系,更和做爱或者不做爱没有关系。只要是想起那个人,就会让人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心里热乎乎的,心脏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而且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就想谈这样的恋爱。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望着夕阳西下大约半个小时以后的天空。这种情形比实际上谈恋爱的时候更加痛苦万状。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地默默地聚集在大桥上面,似乎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股强烈地想去爱别人的愿望,而这种愿望已经强烈得使我们无法动弹。
之后不久,我们五个人就纷纷捡起自己的书包,穿过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的大桥,走到街市上来。直人看着一哉的双排扣短大衣问道:
“我说,你这件短大衣是什么牌的啊?”
一哉得意地回答说:
“是博柏利的黑色系列品牌。不过,光是买来还是不行的啊。”
一哉手法灵巧地脱下了非常合身的短大衣,然后翻转过来,让我们看了看腰部缝制的痕迹。
“买的时候腰部还是很肥的,后来收紧了许多呐。我们家是做缝纫的,所以我比较擅长改制服装。”
直人说:
“那么,今后假如我买了的话,你能给我改改吗?当然,我会支付加工费的。”一哉把短大衣的衣摆翻过来穿上之后,就马上回答道:
“随时都可以啊,请你多多关照‘泰勒森本’。”
阿润看着阿大突出来的肚子说道:
“我说阿大,为了让你看上去显得潇洒一些,也让一哉给你把‘优衣裤’改一下吧。”
这时,一哉慌慌张张地说:
“小野君完全可以就那么穿着啦!用不着非得弄得那么潇洒嘛……”
一哉说着脸就变得通红,而且突然沉默起来。我对一哉欲说又止的话感到有些可笑,于是便一人笑了起来。的确,阿大与一哉比较起来是一种鲜明的对照,如果硬要把阿大打扮得时髦潇洒,那也一定不会太和谐吧。尽管我并不知道,从一起穿开裆裤时就胖乎乎的朋友,到底什么地方比较有魅力,或者比较性感。然而,一哉肯定会有他自己十分独特的审美眼光吧。
在每家每户的铁板烧烤店前面都排起了长龙,我们在这条西仲大街分手的时候,不管是谁似乎都把放学后教室里所发生的那一幕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为,不管一哉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想来不都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吗?
然而,这个故事的结尾,对几乎所有的男生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郁闷的结局。因为,终于鼓起勇气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的一哉,从第二天开始反倒一下子成了女学生们追捧的明星了。尽管没有和班级里第一美少女和泉进行什么实质性的交往,但是两个人竟然成为了好朋友,而且有时候还竟然公开地一起放学回家呐。
一哉在几个月后的情人节来临时,一个人得到二十块巧克力,从而刷新了我们全班的最高记录,还被邀请参加只有女孩子才能够加入的手工制作巧克力品尝会(也就是好友巧克力派对),也可以说在男孩子当中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获此殊荣。
我们这一组四个人接受的巧克力的总数量也就只有三块(阿润的两块加上我的一块)而已,被一哉所得到的数量大大地超过了。连一块巧克力都没有得到的阿大和直人一直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违反规则啦、太狡猾啦之类的怨言,然而被班级里所有同学投以艳羡目光的一哉也似乎抱有一种深深的遗憾。
我偷偷地问过了,听说一哉也在二月十四日那一天准备了手工制作的巧克力。可是,当然没有办法赠送给阿大了。那些巧克力被坐在可以鸟瞰隅田川的佃公园里的长椅上的我们五个人共同给吃掉了。那是并不觉得甘甜,而是带有点苦涩的强烈的大人味道的巧克力。这些撒上了可可粉的二十多块巧克力的一半以上几乎都被阿大给消灭掉了,因此,对于一哉来说,这也是非常高兴的一件事情吧。至于牙齿被染成了茶色、张着大嘴傻笑着的阿大吸引异性的魅力究竟在哪里,至今我仍然觉得是个难解的谜团。
第七章 浅蓝色的山地车
那一天的早晨特别冷。在东京也是极其少见的骤然降温。我刚刚走出公寓,就感觉到像是撞到了冰冻的空气墙壁一样。呼出的气息白乎乎地伸展着,仿佛围巾一般围绕着我的脸。我比平时早十五分钟左右离开了家,一溜小跑着赶向了约定的地点。
佃公园是一座位于“大川端水岸都市”脚下设施完备的公园。公园沿着隅田川畔狭长地延伸着。一到春天,染井吉野樱花就会淡淡地装饰起堤防上的人行便道,这里是当地有名的赏樱胜地。现在刚刚过了二月中旬,花蕾都还没有形成。
直人和阿润两个人早已经到了,他们把上学用的书包放在朝阳照射下的木制长椅上,在那里等着我。还剩下一个人,那个长着胖乎乎脸蛋的朋友还没有到。或许再也不能见面了吧。因为阿大已经在月岛警察署的审讯室里了。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安,最后剩下的十来米,我是跑过去的。
“早上好!你们有没有谁更清楚阿大的事情呢?”
直人挠着花白的头发,显出非常担心的样子。
“不清楚啊,我也是今天早晨通过紧急联络网才知道的啊。”
我把自己的书包扔在了长椅上。
“你听到什么了吗?”
直人急忙低垂下视线,很难说出口似的压低声音说:“阿大的家里发生了不幸的事情。由于发生了事故阿大的爸爸突然死了。现在还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可是阿大和他的弟弟良平已经在警察署接受调查了。也许在咱们上学的途中,媒体方面的人会问什么吧,咱们只要寒暄一下就可以了,剩下的什么都不要讲。”
阿润以一种讽刺的口吻补充道:
“这样做的话,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大家只要闭口不谈就行了。那可是日本新闻节目的固定模式啊。”
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大起来。
“那么,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