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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弄好了,不过像不经意的狮子狗。
不晓得他有没有同样地为我化心血。一定有,有什么是偶然的呢,也许为一条领带,也对镜端详良久,他妻有没有疑心?
老板再三说:“九月一号,不见你就当自动辞职。”
他很生气,因为我没有对他倾心,他甚至心痛,因为除了他,别的男人都不配。
我与雷传湛坐船出海,住在船上三日。
趁还能晒太阳时真要尽量吸收金光。
女人上了三十还曝晒当心皮肤变树皮。
我亦快要收蓬。
雷说:“如果我同你有半年光景,可以往巴贝多斯,世上最美的珊瑚礁,你又那么爱水,我们可以连日连夜在水中玩耍,化为水母。”
但我们没有六个月。
他又说:“如果我同你有三年时间,我们可生育一婴儿,一个通灵美丽的女孩,叫罗拉,把她带到每一个地方去,把最好的教她。”
但是我们更加没有三年。
我有我自己生活的小世界,要放弃廿四年来建树的一切,非常踌踏。
蔡澜叔叔说,这是爱得不够的缘故。
什么叫不够?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三粒糖也是足够,一杯咖啡不能没有糖,但放下八粒糖还怎么喝?不够是够。
蔡叔叔摇头说太蛊惑了,不好玩。
我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笑到一半,觉得凄凉。
都廿四岁了,才头一次恋爱,完全不同滋味,不能盲头盲脑撞过去,因为早已成年,因为有生活经验,因为有学历有工作。
故此在应该最忘形的时候,也摆一个美丽的姿势,怕落下话柄。
我不担心没有机会结婚,结婚也是管理科学中的一个步骤,什么样的条件做什么样的工作,什么样的条件嫁什么样的配偶,灰姑娘奇遇在高度商业社会中很难重演,缘份是机会率的美称,条件高机会自然好得多,而且别忘记灰姑娘长得非常非常美。
在舱上,没有旁骛,放眼是蔚蓝的天空,像小学生书的颜色画,单纯活泼,协助思想人生大道理。
人体的构造真是奇妙,这样投近,雷他仍然不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个人唯一的良伴知己,其实只有他自己。
甲板上风光旖旎,水手们假装看不见什么,我们假装看不见水手。
在小小船上,我没有身份,他没有身份,男是男,女是女,一切武装卸下。
非要是个棋鼓相当的人物呵,否则一转头就同人谈起这三天所发生的细节……要找个对手原来是困难的。
他带了许多多水果上船,腰子西瓜中灌了酒,一闻就觉得要醉。
成日我们耽在五十公尺的艇上,傍晚到附近乡镇探访。
深色皮肤使我们看上去似游客,谁又不是时光隧道中的游子?逗留一会儿便堕向黑暗,是以更要偷得浮生数日闲,好好的疯一下。
贝壳割了足也不理,不但身体染上蔷激色,头发也透出棕意,从来没有这样享受过大自然,用光食水,我们索性跳进海中沐浴。
不过时间总是要过的,一天只有廿四小时,无论多哀伤或多快乐,一天也只有廿四小时。
打道回府时,他很沉默。
这三天也很难向妻子解释吧,婚姻是对另一个人负责,噫,多么麻烦。
我仍是自由的,只需对自己交待。
在码头上我们道别,他有三天没刮胡子,非常野性,我朝他飞吻再见,状若潇洒,黯然销魂。
坐他司机开的车子回家,又从头做文明人。
不是没有遗憾的,坐在地板中央很久,十分难过,已习惯有他在身边,渴望他再安排类似的约会,虽然心中十分了解已无此可能。
心已受伤。
浸以温柔的泡泡浴也无补于事。
到理发店去修理被海水阳光蛀蚀的头发,收拾旧山河。
突然觉得寂寞,并且不想见一般性朋友,看书看不完,看戏不耐烦,音乐也不好听,什么都不起劲。
有时看着电话,想打给他。
当然没有,一打就完了,把一切苦苦经营的气氛宣判死刑,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必须记得,这不过是一个假期。
电话一直没有再响,很受伤害,很无奈。
秋天快要来了,要去选下一季的上班衣裳,要办的正经事在排队呢。
我们曾有过好时光,想起来,混身酥软。
没有必要再去打听雷传湛其人,任由他消失,总要消失,午夜梦回,略为清醒的时刻,总是想起他,相信他也会想起我。
呵是,他一定会。
生命中不多这样的约会。
…
梦远书城 》 亦舒短篇小说 》
假戏真情
年轻的家务助理阿珍好奇地反问:“你说她是谁?”
见习记者,卜求真回答:“五十年代最着名的电影女演员李莉莉。”
阿珍摇摇头,“没听说过。”
求真笑,“那时你还没有出生,而且一直在内地生活,自然不认识她。”
阿珍摇摇头,“她不似一个电影明星。”
求真心中暗暗叹口气,许多人忘记,明星也是人。
阿珍把她所知道的告诉记者:“每天下午三时至六时我到她家收拾清洁,这份工作一年前由雇情介绍所交给我,她是一个朴素可亲的中年妇女,独身,沉默,从来没有亲友上门。”
求真问阿珍:“全无异样?”
阿珍抬头想一想,“她喜欢看录影带。”
求真笑了,她也喜欢,这是都会人最普通的消遣。
“但是她看来看去是同一套戏。”
“什么戏?”
“我不知道,她天天躲在小小书房内翻复看该套录影带,有时我进去泡杯茶给她,在意到是套黑白旧片。”
“她天天看该套电影?”
“是,影片已经泛黄。”
“中年妇女一般嗜好是搓麻将。”
“她从来不打牌。”
求真问无可问,只得站起来,“谢谢你。”
阿珍笑,“卜小姐,谢谢你的茶钱才真。”
回到编辑部,刘老总过来问:“警方有李莉莉的消息没有?”
“还没有”
老总捧着茶在求真对面坐下来,“真怪,”他喃喃道:“真怪。”
求真问:“老总,你是看过她的影片的吧?”
老总点点头,感暗地用非常文艺的腔调说:“她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梦。”
求真笑了。
“她有一套电影,当年我看过七次之多,简直着了迷。”
求真的心一动,“片名叫什么?”
“叫假戏真情。”
求真在心中念一遍,假戏真情,端是好戏名。“故事说些什么?”求真问。“是一个破戏,剧本不知所云,但因为李莉莉的缘故整部电影闪亮起来,李莉莉堪称是明星中的明星。”
“她是你的梦中情人。”求真揶揄。
没想到老总说:“少年时我枕着她的照片睡觉。
但是那样一颗万人迷的大明星,晚年却十分寂寞。
刘老总说:“我还以为她息影后去了加拿大,没想到原来一直隐居在本市。”
“而且,”求真说:“失了踪。”
刘老总又问:“警方没有消息?”
求真摇摇头。
撇开李莉莉曾是大明星不提,本市不知有几许中老年妇人失踪,探放部人手有限,照说,老总不应派人手去追踪这样普通的一段新闻,但,老总已经讲得很明白,那是他少年时的梦。
“求真,你去找这个人,他可能帮到你。”
“谁?”
“他叫小郭,是个私家侦探。”
求真仍觉小题不宜大做,但是年轻人有好奇心,反正是刘老总派下来的任务,她便找上小郭侦探社去。
一见面就喜欢这位小郭先生。
求真欣赏他的专注。
“不,”他说:“我没看到这段新闻,是谁最先发现她失踪?”
求真答:“李莉莉的一个侄子。”
“请说下去。”
“他大约一个月去探访姑母一次,这次电话没人接,上门去按铭没人开门,于是找来警察破门而人,发觉公寓收拾得十分干净,但是没有人。”
“没有暴窃痕踪?”
“绝对没有。”
“钟点女工说些什么?”
“她说一连三天都不见女主人,以为她出去了。”
“嗯,你有没有进公寓去看过?”
“当然没有。”求真扬起一条眉。
怎么进得去?
“我们一起进去看看,也许会有帮助,明日下午你到侦探社来找我。”
哗,神通广大。
第二天,求真更加佩服郭大侦探。
他案头摆着几帧放大了的照片。
求真探头过去,只见照片上是一个鹅蛋脸的少女,乌溜溜、会笑的大眼睛,鼻子挺而直,樱唇,是个标准美女。
“李莉莉?”难怪老总是她的戏迷。
小郭先生颔首,“照片摄于五一年。”
“啃,四十年历史了。”
小郭先生说:“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
照片里的少女李莉莉有股特别娟秀的韵味。
求真哺哺说:“一晃眼人就老了。”
“来,卜小姐,我们到她公寓去看看。”
“怎么进得去?”
小郭先生在甘四小时之间仿佛办妥许多事。
他们一齐出门,来到一个中级住宅区,这种私人屋郊外起码有四五万个住户,小郭似识途老马似换上其中一个单位,掏出锁匙,开后大门。
求真膛目结舌。
“进来呀。”小郭说。
求真只得跟小郭进内。
公寓装修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两房一厅,一间是睡房,另一间便是女佣阿珍说的书房。
他们两人四周围看了一看,不约而同,走进书房去。
书房内只得一张沙发与一部录影机及电视机。
小郭检查录影机,取出一盒录影带,看一看标签,说道:“假戏真情,有没有印象?”
“这是李莉莉当年名作。”
“故事说什么?”
“据云是个破戏。”
小郭把录影带交给求真,“去录一份大家看。”
“我们这样做不违法吧?”
刚在这个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听见大门外有声音。
求真吓一跳,是不是警察?
只见小郭先生不慌不忙的去开了门,门外果然是个军装警察,求真一颗心几乎要自口腔跃出。
小郭先生却为求真介绍:“这是负责李莉莉失踪案的柳探长,这位是真理报的女记者卜小姐。”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求真吁出一口气。
小郭先生笑着对求真说:“大门锁是警方换上的,锁匙也由警方借出,我很少违法。”
柳探长坐下说:“人民入境事务处没有李莉莉的出境记录。”
“看样子她是真的失了踪。”
“医院,殓房,都没直追样的人?”
柳探长摇摇头。
小郭先生想起来,“你有没有看过这套戏假情真?”
“看到一半看不下去,情节太旧太荒谬了。”
“但当年是出名戏。”
“今日看来,早已褪色。”
“有没有新发现?”
求真忍不住说:“屋内一帧女主人的照片都没有。”
“是,”小郭先生说:“她仿佛对过去毫无留恋。”
睡房朴素清洁,衣柜里挂着便服。
中年李莉莉看上去似一个教师多过似一个女明星。
他们此行没有收获。
老总说得对,戏假情真是个不知所云的烂戏,看了头十五分钟求真已经无法忍受,关掉录影机。
她问老总:“你真的看了七遍?”
老总咬着烟斗,“骗你作甚。”
“那是套胡闹电影。”
“是呀,千金小姐爱上了理发师,误会重重,后来大团圆结局。”
“演理发师的是谁?”
“嘿,戏中有戏,这才是真正的戏假情真,他是李莉莉的爱人金雷。”
求真为这个太像艺名的艺名笑出声来。
“李莉莉的母亲反对他俩结合,结果金雷去了三藩市开餐馆,年前患心脏病故世。”老总真是个戏迷。
求真动容了,“呵。”
“他一直没有结婚,她也没有。”
“戏假情真。”
“也许是,谁知道。”
银幕上的戏是个破戏,生活中的戏却荡气回肠,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