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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五姊是好的。
五姊从来没说过五姊夫半句不是。
几天后我就走了,经过了大半个欧洲大陆我才回家的。回家后一会儿又去北美走了一趟,再回来就找了一份工作,好好的做起事来,做得颇有成绩。
五姊忽然写了一封信来。
她又结婚了。
我错愕不已。五姊的对象是个中年商人,英国人,四十二岁,经济很有基础。信中还附着张照片,蜜蜜的看牢她,一脸呵护的样子。
她在信中写:“为了爱情,总是挑剔……这一次可是为生活了,这种有条件的婚姻可以维持一辈子。”
我心中想:何尝是为了生活,她何必愁生活。
妈妈很为五姊高兴,“很好,几时我们去看她去。”她说。
她一直觉得我是五姊的镜子,五姊如今有了好结果,我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
我出去买了一张极大的贺卡。
奇怪。我却想起五姊夫来,两个人,遇见了,分开了,就是这样吗?我没有想到我自己,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五姊夫,他可有说起她,像我们说起他?
我叹了一口气,寄出了贺卡。
一年之后,五姊又来了一封信,她养了一对白白胖胖的儿子,双胞胎。生养的时候动了手术,颇吃了一些苦,但她认为这点小苦是值得的,照片的孩子美得像洋娃娃一样,就像奶粉广告上的婴儿,圣诞卡上画的小天使,孩子头发是黑的,卷曲的,眼睛却碧蓝。
妈妈航空寄了礼物去,我又出去买贺卡。
爸爸说:“几时我们去看看阿五,问她有没有空,别让那外国人以为她家里没亲戚,好欺侮。”
妈妈眉开眼笑的说:“才不会呢!你看他们的家,在伦敦最好的雪莱区,六间睡房,游泳池,还有佣人!在外国有奶妈看顾孩子,谈何容易,阿五早嫁了这样的人,少受多少罪,男人就是这样喜欢起来,什么都是好了,不喜欢呀,鸡蛋里也挑得出骨头来,阿五总算还有点福气。”
爸爸托了托眼镜架子,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我向他笑了一笑。
妈妈还在说:“写信给阿五,我们去避避暑气……”
我又想起,多年之前,她与五姊夫上我家里来,我们一起玩笑的时刻。她与五姊夫都是一样白,连跑车都是白的……是多么漂亮的一对,怎么众人都这么善忘呢?
我不知道以后我还会不会再婚。
我没有这种打算。
但是后来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
梦远书城 》 亦舒短篇小说 》
离婚女人
汤姆跟我说:“对面有个男人是新搬近来的,养着一只大狗,长得倒还不错。”
我说:“快吃早餐。”
“我已经十一岁半了,还要吃早餐?”
“有人八十岁还吃早餐呢!”我放下报纸,瞪他一眼,“快点吧!你应该高兴才是,你母亲早上七点起床为你做的鸡蛋火腿。”
“祖母从来不逼我吃早餐。”
“看,小子,你祖母早就把你宠坏了!”我说。
“但是妈妈,对面那男人——”
“我不理外面的男人,你好好的在家做功课,我到超级市场去一趟,OK?”
“给我带薄荷巧克力冰淇淋,一加仑那种。”
“是,少爷。”我没好气,“你好好练习SHE的读音。”
“妈妈,太阳实在很好,你为什么不出去玩?”汤姆问,“凭你的面孔身材,找男朋友该不是难题。”
“汤姆,闭嘴。”我抓起钱包。
“你看你的样子,”他摇头,“啐啐啐,牛仔裤,旧衬衫,你知道吗,这样子你永远找不到新对象。爹爹已结婚四年了,弟弟都三岁了,真是的——”
“我会告诉你老师,你的闲话实在太多。”我转投喝他。
我出门。
天气实在是好,阳光耀目。是的,我甚为寂寞,星期一至星期五,下班回到家中,公寓静得象殡仪馆。只有周末,当汤姆来看我的时候,我心中闪出金光,这个儿子似乎是我唯一的希望与快乐,但是我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免得他心理上的负担于压力太重。
我替他买好冰淇淋、果酱、面包,他喜欢的鸡翅膀(小男孩子都喜欢鸡翅膀),少年读本,然后凯旋回家。
我在门口叫:“汤姆,出来帮我提东西。”
“我能帮你吗?”一个大汉自我身边出现。
我吓一跳。“谁?”本能地退后三步。
汤姆的声音——“对面新搬来的男人,家中养只大狗的那人。”
“噢。”我说,“你是怎幺认得他的?汤姆。”
“他过来借钉子。”汤姆说。
“我们没有钉子。”我说。
“但是我想请他喝一罐可乐总不会错,我们冰箱里有两打可乐。”汤姆理直气壮。
我叹气,汤姆到底想怎幺样?
陌生人帮我把杂物抬进屋子里,我道谢。
“你弟弟说如果我需要什么,可以随时来敲门。”陌生人感激地说。
“我弟弟?”我睁大眼睛,“他说他是我弟弟?”
汤姆大声嚷:“我是为你好!”他大步走进房间,用力关上门。
“哈!”我用手撑着腰。“为我好!”
“怎幺一回事?”陌生人问,“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我儿子!什么弟弟!”我气不过。
“儿子?”陌生人愕然,“他几岁?”
“十一岁半。”我气呼呼地说。
“但是你不够年纪生他,没可能。”他说。
“这是我的私事,现在我要教训他,一切生人请回避。”
他笑,“我姓林,林豪辉。我是上星期搬进来的。”
“我是张女士。”我说着拉开大门,请他走。
“嗳,别难为那孩子,好不好?”林笑说。
“喂,他是我儿子!”我说,“你少管闲事。”
我把林赶走,汤姆也自房中出来了。
“我是完全为你好。”汤姆老三老四地说。
我根本不去理他,为他做午餐,我深爱这个男孩子,他是我的儿子,我身体的一部分。他是这幺懂事可爱,他还懂得为我设想,但他不明白——
“妈妈,你没有生气吧?”汤姆进来探看我的面色。
“没有。”我说,“但是你不必冒充我的弟弟,如果有人爱我,我有一百个儿子,人家还是爱我。”
“对不起。”他耸耸肩,“我不知道原来爱情这幺伟大。”
“让妈妈看看你。”我捉住他。
“我是个男孩子。”他说,“别老拉拉扯扯的,怪难为情。”
“去你的!”我推开他。
“妈妈,你为什么跟爹爹离婚?”他问。
“我不记得了,我太年轻。”我说,“我只有十九岁。”
“性格不合?”他很会运用新名词。
“汤姆,回去做功课!”我哀求他。
门铃响,他去开门。“妈妈,林先生!”他不是不高兴的。
“什么事?”我走出去看,板着脸。
“汤姆说你们家电视天线坏了,要人修理。”林眨眨眼。
这人有毛病。都是汤姆,把这等狂蜂烂蝶勾上了门。
我黑口黑面地说:“对不起,已经唤了人来修!”我大力关上门,汤姆不做声。努力做好功课后吃午餐,下午躺在沙发上看书,看到一半睡着了。我替他盖一条薄被。三点半他父亲就来接他。
我说:“抗议,太不公平,你自己有儿子,还专门来抢我的,让他吃了晚饭走又何妨。”
他父亲说:“我买好足球票子看球赛,答应带汤姆去的。”
“我想多见汤姆一会儿,我跟着他。”我说。
“我妻子会在场,你又不愿意见她。”他说。
我骂一句粗话。汤姆自沙发上跳起来说:“爹爹,我们走吧。”拉起他爹的手,这小子没有一点良心。
“走吧。”我嚷,“走吧1”我把他的帽子大力压在他头上。
他们高高兴兴地走了。我收拾汤姆留下来的残局。公寓又静下来,又等待下星期的会面。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应该,我应该把时间安排得轻松一点,汤姆是另外一个人,他来到这个世界不单是为了陪伴他那寂寞的母亲。
第二天下班,我站在门口便听见屋内有谈话声,有两个人在弹钢琴双重奏。
开了门看见汤姆坐在那里,我惊喜交集,“汤姆!谁让你来的?你今天怎幺会出现?”
他身边坐着我那邻居林某。我皱皱眉,但因心情好,不置可否。
“妈妈,”汤姆说,“林先生弹得一手好钢琴。”
我点点头,“你到这儿多久了?肚子饿吗?”
汤姆对林说:“所有的妈妈都只会罗嗦罗嗦。她很寂寞,但是她又不肯出去散心,她有自卑感,因为她离过婚,有个儿子,所以她就觉得该锁在家中终老一生。”
“汤姆!”我被他说得脸色发白,“汤姆,如果你再对外人乱说话,我撕你的嘴!”
汤姆用眼睛看看天花板,又说:“妈妈们!”
林把手按按汤姆的头,跟我笑道:“我已经修好了电视天线。”
“谢谢。”我说。
汤姆说:“妈妈,如果你真的有谢意,就请林先生吃饭。”
“这会使你高兴吗?”我问。
“会。”他大力地答。
“好,林先生,请你留下来晚饭。”我说。
“我很感激。”林礼貌地说,“现在我回去洗个澡,七点半再来。”
“好,我们家的菜色简陋,请你多多包涵。”我说,“一会儿见。”
林礼貌地告辞。我送他到门口。
汤姆说:“好的,你煮食吧,我要走了。”
“走?你到哪里去?”我愕然。
“走到家里去呀,你与男朋友吃饭,我夹在当中干什么?你把西冷牛排拿出来待客,把蜡烛点起来,知道没有?”
“汤姆,这是一个陷阱。”我控诉。
“陷阱?”汤姆说,“我不认为。人家是理工学院的讲师,学问很好,样子也过得去,我颇喜欢他。我不会叫我母亲去认识不三不四的男人,你不能尽坐在家中等第二个温莎公爵来敲门,这个住宅区里有六万户,手都会敲断,还找不到你。”
“反了!”我惊叹,“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妈妈嫁出去?”
“我不是要你嫁出去。我只想你出去走走。”汤姆拍拍我的肩,“你冬眠已经太久太久,认识数位男士,每天有人打电话来,跳舞、看戏、吃饭,这才正常。”
我叹口气:“多谢指教。”
“妈妈,我希望你从茧里钻出来。”汤姆说。
“儿子,”我说,“真没想到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妈妈,我要回家了。”他说,“你好好的招呼客人。”
“我会尽力做。”我叹口气,“我不敢令你失望。”
“再见。”他吻我的脸。
汤姆离开以后我觉得异样的畏惧。与陌生人吃饭,多年未尝试国这样的事。我需要换衣服?做什么菜?林某会不会认为过分?
我听汤姆的话,做好两份牛排,简单、够味道。又预备妥当咖啡。
林很准时,我开门时还蘖嚅解释汤姆不在的原因。他早已知道。
“你很保守。”他诧异地说,“汤姆都跟我说了。”
“这孩子——”
“其实母亲们永远把孩子们当婴儿,汤姆已经十一岁半,他很成熟很有思想,你根本不用照顾他,事实上他已可以照顾你有余。”
“这倒是真的。”我颇觉安慰,“他很懂事。”
“他说你完全没有朋友——”他抢着说。
“你知道人们对于离婚少妇的看法,来约会的男人不知凡几,大都没有任何诚意,名正言顺地想在我身上揩一把油——第一、我年纪这幺大,应当想得开。第二、离过婚,经验丰富。第三、独居,'行事'方便。很少有男人真想了解我、关照我,做一个真正的朋友。”说完我连忙补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他说,“讲得有道理——牛排好吃极了。”
我问:“你可结过婚?”
“没,从来没有。”他说,“标准长期王老五。”
“我想你大概不了解。”我叹口气,为他添上咖啡。
“我了解,你屋子收拾得象医院。”他看我一眼,“香港又不只你一个人离婚,何必耿耿于怀。”
我勉强地笑。
“你仍然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