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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闭上眼。当然,汤姆小的时候,我是他的主宰,叫他往西不不敢往东,喂他吃粥他不会吃面,孩子们是最最可爱的小玩意儿,所以离婚之后,这些年数就这幺地过去。心灵的创伤,生活的寂寞,都因为汤姆而消失无踪,或许是暂时压抑着,到现在因为有人引发,我有种感觉,我第二个春天快要来临了。
会是这个姓林的年轻讲师吗?我不知道。
我转过头问:“你怎幺会忽然约会我?”坦白一点好,免得他以为我黄熟梅子卖青。“开始的时候你并没有这样的动机。”
“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十分拘谨,不愿意与外人接触,所以不便勉强。但是隔了没多久,再看到你,忽然发觉你朝气洋溢,像变了个人似的,这证明我和汤姆的做法是对的,你的生活始终缺乏调剂,给你一点点转变,由一个老姑婆转为活泼的人了。”
我转过头来看着他,阳光晒在我的脸上与身上,我用手遮着我的眼。
“你是说,”我错愕地…
“是的,那只鹦鹉与盆栽是我与汤姆送的,给你调剂生活。”
我呆呆地看着他,天哪!这两个人……我气恼地瞪着他,这种同情与怜悯,我想,这两个人人……但是他们善意的动机,我侧着头笑了。这些日子我小得特别多。
“你算了吧你,”林轻轻说,“香港又不是只你一个离婚,你这幺紧张干什么?连第二代都已经习惯了,你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指指自己的比值,“我等着明天下班见你!”我笑。
汤姆在我们身后出现。“吗嗳,我总算成功了!”他装个鬼脸。
…
梦远书城 》 亦舒短篇小说 》
恋人
我并没有结婚,我只与他同居了五年。
恐怖是不是?结婚五年已经够可怕,同居五年简直不可思议。
为着种种原因,我们没有去注册,像交税问题,房屋津贴问题,最主要的是:我们双方父母都已去世,毋须向老人家交待,于是疲下来,一年拖一年,三年过后,更觉一切无所谓。
我是个内向的人,他也是,没有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亲友同事皆不知情,我们有两具电话,租两间公寓,打通了一道墙开多一道门,仿佛分开生活,实则息息相关。
开头也觉得奇趣;十足新派,洋洋自得,好像走在时代尖端,沾沾自喜。
日子久了,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日久生厌,这四个字真是至理名言,再也错不了,几次三番,我也想把当中那道门封掉,开始新生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开始做梦,用土敏土及红砖~块块砌墙,过程像爱伦坡的黑色小说,惊醒一身冷汗。
证明是很厌倦这种关系了,但白天一到,又忙该忙的事去,没有勇气及时间来结束同居关系。
五年了。
大学没毕业已经在一起,那年母亲病逝,随父亲而去,我内心寂寞凄凉,想起母亲生前说的:“淑子,挑个老实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要追求虚无飘缈的东西。”妈妈不会害我,于是紧紧抓住老实的他。
尚未毕业,不好意思结婚,于是老实人居然也赞成同居,那年二十岁。
感觉上似老夫老妻。
毕业后找到理想工作,大家致力事业。
他返早班,七点半出门,我比他迟一小时,故分房而睡,简直如宿舍生涯,丝毫不罗曼蒂克。
有时好几日见不了面,他还时常出差,一去个多月,开头顶想念他,随即乐得清静。
他有坏习惯,吸烟多,我则怕闻烟味,又尊重人身自由,不去劝他戒,同时心中有数:有几个男人会得为女人戒烟?受过大学教育,当然有这点聪明,一直强忍,他不在,室内空气清新。
第二,他似老人家,爱积聚废物,至少在我眼中是一无所用的东西:旧报纸与过期的杂志,银行寄来的单子、宣传册子,都一一堆那里,渐渐侵占我的地盘。
我很反感,趁他不在,可把废物扔掉。
不满之余,又感到惭愧,一定是爱得不够,否则怎么小小琐事都不耐烦?
也见过爱河中之男女,暖呀,真的如胶如漆,难分难舍,随时随地可以拥抱接吻,蔚为奇观。
他还有令人着恼之处,便是喜满屋游走,每早六点半起床,便开始发出噪音,开门关门,沐浴,做早餐,听无线电,足足搅了一个钟头,才施施然出门。
我在房中睁大眼,朝朝做他上班七步曲的听众,也恳求过无数次,希望他略作牺牲,速速出门。
无用。
他说我有神经衰弱。
也许是,这种生活真使人未老先衰。
晚上,在梦中,更加努力砌墙。
大多数女人都不是肉欲信徒。
我羡慕那种一投手一举足,气质性格都配得十足十的璧人。
但是他们说,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他们”是外国着名妇女杂志上的心理专家。
想深一层,世上没有任何十全十美的东西,一粒全美钻石不过是放大廿倍没有瑕疵而已,试想放大两百倍后的样子。
真令人气馁。
好的好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许多公认的标准夫妇的男女都分了手,我们还能在一起,已算不错。
感情生活稳定,便于事业发展,心无旁骛,可以专心做事。
办公时了无牵挂,另一半永远不会令我心忐忑不安。
他固然不会打电话来问候,我当然更不方便去关心他。成年人了,有什么大事?就算生病,也可召车返家休息。
无故次,发寒热,也先回刮公司把案头的重要文件清掉,然后去看医生,自行回府休息。
不用哼哼卿唧,不会死的。
这样坚强的性格,也是自幼养成,父亲一早去世,我无兄弟,家中无男丁可靠,无人诉苦,不如不诉。
出来做事,不久便洞悉世情,倒霉的事说出去,不外了被旁人讥为学艺不精,他们听的时候津津有味,温柔体贴,心中却笑甩大牙,谁让你说给他听呢,活该,白白给人茶余饭后多个题材。
得意之事更不能说,你有,人家没有,说来无益,俗云,财勿露帛,露帛要赤脚,母亲是常常说的,我亦紧紧记牢在心,行走江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从来不是新派人,不知恁地,竟大胆与人间居。
那日出去与女同学们吃饭,说起同居这件事,大家都摇头叹息,说是寻女人开心的一种感情关系,我三缄其口,不敢发言。
他们又说到有一对中年男女,同居已有十年历史,不知怎么维持,听得我汗毛凛凛。
再过五年,我就是另一个榜样。
“为什么不结婚呢?”有人问。
不是过来人不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进一步了。
“为什么不分开呢?”又有人问。
唉,积习难改。
“淑子,你为什么表情尴尬?”
“我,我胃气痛,”也亏得我守住这个秘密五年整。
唯一的好处是,升级可尽情地在他面前表现得兴高彩烈,不是因为他爱我,而且,他天生不是妒忌的人,他性格大方,坚信人家的成功与他个人的得失无关,社会上有的是机会。
这种豁达的思想多多少少影响我,看,与他同居,不是没有好处的。
一日放假,醒来下楼去吃早餐,看到一辆鲜红色的平治二八0在等人,驾车的男人年轻英俊,他并不急,悠闲的看报纸。
我忽然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看他等什么人,大日头底下也不介意。
五分钟后,一个浓妆的女郎出现,他下车替她开车门,她上车,两人开开心心的离去。
那种车很普通,那种男人也不见得是罕有动物,难是难得他们那种适意的神情。
我多久没有心花怒放了?
什么意外之喜都没有。
年前人家同我介绍男朋友,说半日,煞有介事,仿佛事成一半。
到茶楼相看,那位先生迟到半小时,一坐下便瞥我一眼,连声说已经吃过,并号称下午要开工。
结果下午在喝咖啡的地方见他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件事对我信心有很大的打击,一连十日八日都对牢镜子研究自己的面相,企图找出关键所在。
为什么他一见找就要逃?虽然是个无关重要的人,虽然我也并不见得会爱上他,但那无礼的举止确使人烦恼。
由此可见找人同居也并非易事。
至少那位先生很洁身自爱,不胡乱与女人同流合污。
想起便更珍惜目前的关系,感动之余,买半只鸡回来煮鸡粥给他吃;这是我唯一会弄的食物。
平时他自己做大鱼大肉,我吃罐头汤,多年来都是这样,不如意时躲在一角用杯子喝个番茄汤,熄灯上床睡觉,第二天什么都平息下来。
两人都不爱夜生活,不是没有共同点的。
母亲说,夫妻至要紧互相尊重及支持,其余花边琐事,诸如巧言令色之类,未必是福。
他有没有支持我?同居五年,并没有机会试验,我却十分肯做他的后盾,上回他给老板逼迫要另谋高就,我就请他不必担心账单,那已是两年前的事。
没新闻就是好新闻,不过日子真闷。
一日说:“如果我同人私奔,你会难过吗?”
他非常诧异,像是听到世上最稀罕的事般,过一会儿他肯定的说:“没有人会喜欢你的。”
我逼他:“假使有呢。”
他竟说:“那也无可奈河,命中注定。”
“会伤心吗?”
“开头会,后来就好了。”
其实是真话,老实人即老实人,不过听在耳中非常不受用。
原本希望他露些演技,譬如说大吃一惊,要与那人决斗之类。
态度太现实。
没有第三者。
也不是没有机会接触异性,办公地方几百个男生,全体如兄弟手足一般,你不得不说这是我天生的本事,大家相处得如此融洽。
五年之痒,平安无事。
公司接新客户,对方代表年约四十六七,从前,叫中年人,现在,号称壮年。
他一表人材,并且对我很不错,在许多地方表露出来。
虽不是轻骨头女性,也非常感激,生平第一次有异性赏识,太难得了。
夏天若炎热,一到下午便有点憔悴,渴睡,心不在焉,壮年先生看到我东歪西倒的样子,颇为同情,常常叫司机送我一程。我老是捐介地推辞,这是我一贯作风,母亲说:有就是有,没有即是没有,想有的话要靠双手努力,千万不要坐着干等鸿鸽来临。
我往往拖着疲乏的身体去乘地下铁路,考了四年驾驶执照,同志仍须努力,开头很渴望开车,觉得威风,年长之后,以方便为主。
到了家又不甘心,便说:“有男士想送我回来,你不管接送,有人肯。”
他又惊异,“是嘛,现在还有这样的好心人?”
生气的时候,口头禅是“你从来不带我去地方,你从来不买东西给我,”每个小女人都这样抱怨,没有男人会认真,说出口之后立刻觉得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难为情,后来便遵守男女平等律例,因为我也不打算送他什么名贵礼品,或是带他去坐伊利沙白皇后轮环游世界。
女人坐在家里,男人出去搏杀的日子已属过去。那时女人通常不受教育,没有谋生本领,力气也没男人大,不能干粗活,于是只得看丈夫面色做人,有粥吃粥,有饭吃饭。
此刻男女机会均等,大家都可以进学堂考文凭,就业机会也相同,再也不能说谁靠谁。
我较为喜欢穿,他爱吃。
对于女装的标价,他通常很苦涩——什么,一条沙龙裙数干元?买架分体冷气机好走五年,”后来不把价钱告诉池,反正花自己的,有这点好处,自在惯了,情愿工作辛苦,看老板面色,费事一五一十的做伸手牌。
我想我永远不会爱一个人爱到向他要钱的地步,虽然说对方会得自发自觉,但万一他事忙忘记了呢?太危险太被动太无助了。
去年把半个月的薪水买鳄鱼皮包,他就很困惑,同样地他换音响设备,弄得倾家荡产,我亦觉莫名其妙,不过大家都不出声。
我总算略有节蓄,他就没有。
壮年先生邀请我们一组人去吃日本菜。
本不喜应酬,但爱鲍刺身之香滑,去了。
他们高谈阔论,我埋头苦吃。
主人先是微笑聆听,后来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