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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荣不起来,反而裁撤了属县,名义上是州,事实上与县相等。
由于没有属县,因此行政三大员中的同知、通判,都一起裁掉了。
专门负责治安的人,由一个叫雷鸥的吏目负责业务,实际执行人是颇有名气的郭巡
检郭威。
吏目与巡检都是从九品起码官、似乎都能合作无间,办事颇有魄力,知州大人清闲
得很,不用为治安问题烦恼,三年任期中,不曾发生重大的刑案。
其实,山区中盗匪经常出没城郊附近,打家劫舍的事故时有所闻,不过没有受害人
报案而已。
没有人报案,官府也就懒得过问了,有案便会影响政绩,甚至会影响升迁前程。每
一任的任期是四年,四年中天下太乎,必定日后有升知府的可能,事故多那就前程无望
了。
一早,他到知州衙门刑房,投贴拜会雷吏目和郭巡检,等于是先向当地治安当局谒
见首长,请求协助便于执行任务。
雷吏目和郭巡检都在,居然相当客气地接见他,陪同会晤的还有捕头裴吉、捕快孙
成、马快李勇、步快周青,可知对他的到来非常重视。
显然,他到达的消息已经传入州衙了,他心中有数.没感到意外。
州城仅有这么一点点大,客栈的流水簿,恐怕当天便呈抱入州衙了,甚至客栈布有
刑房的眼线。
他带来了许多资料,最重要的是京师保定府公文,正式的海捕文书、罪犯资料、缉
捕名单、往昔行文各府州的协捕副本……一一应俱全。
案由很简单:保定府谋财害命、涉及三宗血案,共二十二命的灭门案,发生于去年
岁梢。
主犯叫聂英杰,从犯共七名。
主犯聂英杰另在十余处府州,涉及二十件血案以上,前后八年,各地官府皆存有行
文底案可稻。
在官府的档案中,聂英杰只是一个并不明确的姓名,一个记号,一个罪犯的特征而
已。
而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却是一个恐怖杀手集团的负责人姓名或代号。
玄武门,天下四大杀手集团之一。
门主勾魂丧门聂英杰,见过这个人的江湖朋友少之又少,到底是其名号或代号,外
人无从得知。
在官府的档案中,这人的年籍也各有不同的记载。相同的是:这人作案的手法极为
残毒,不留活口,作案的对象,包括了各行各业的颇有名气人物。
莒州的各地行文存档中,仍留下七件档案,但前后两任知州,皆没把这些档案当一
回事,阅后归档便束之高阁,哪有力量如文派人协助查缉?这个人根本不可能躲到偏僻
贫穷的莒州来喝西北风。
除了留意旅客中,是否有叫聂英杰的人之外,委实想协助缉拿也无能为力,谁也没
见过这个叫聂英杰的人,郑重其事贴出榜文告示,也没有人理会。
雷吏目当然知道案情,保定府在年初,已经正式行文送抵州衙了,重大刑案,通常
由布政使衙门,转发给所属各府州,官样文章如此这般,效果有限,主要查缉的工作,
仍是案发的各府州治安人员执行。
“黄巡捕,你仆仆风尘光临敝地,难道说,贵府得到什么线索,认为要犯藏匿在敝
地?”雷吏目一双粗眉锁得紧紧地:“敝处的治安素称良好,从无重大刑案发生,里甲
户口十分严密,不可能有不明来历人物藏匿呀!”
“雷大人,大多数要犯,通常有两处地方藏匿。”他一面收拾出示的资料一面说:
“一是人口众多,旅客往来繁杂的通都大邑;一是偏僻边远的城镇,先扎根再外出活动。”
“你是说,你已经得到风声,认为主犯聂英杰,在敝处藏匿?”
“有此可能;”他明白表示:“他的一群党羽,可能在贵地藏匿,主犯本人很可能
利用党羽的秘窟,作为活动的基地。当然啦!这只是可能,还没获得确证,小的只是循
线踏查而已,如果查获证据,务请大人鼎力相助。”
吏目与巡校都是官,捕快以下部是役,所以他称雷吏目为大人,自称小的,礼不可
缺,何况身在客地。
“那是当然。”雷吏目拍胸膛保证:“只要你查获确证,本官必定全力相助,但你
请留意,务必依法行事,可不要胡乱指证某个人涉嫌,便冒冒失失迳行逮捕,有什么事,
你务必向郭巡检察告商量。”
“小的会尊重大人的职权,在调查线索期间,请让小的在各处自由活动,掳房的限
线,也请供给小的有关贵地人脉的消息。”
“没问题。”郭巡查的合作意愿甚高:“可否告知你消息的来源,以及从何处着手
的计划?”
“消息来源得自济南府,相当可靠,贵地是不是有座清流村章家庄?”
所有的人,突然脸色一变。气氛突然显得沉重,一个个脸色阴沉。
“有什么不对吗?”
他扫了众人一眼,脸上有困惑诧异的表情。
“是有那么一座庄。”郭巡检冷冷地说:“体到章家庄查凶犯?”
“知道不是主犯。”他平静地说:“消息来源指出,主犯的得力爪牙,名列天下十
大神秘杀手之一,绰号叫圣手无常的侯杰,可能藏身在贵地清流村章家庄,或许化名为
张坤,不是文章的章,弓长张。”
“可能?”
“对,可能。我打算前往查证,可否派几位弟兄与小的一周前往?”
“开玩笑。”郭巡检沉卞脸:“清流村章大爷,是本州的阀阅世家,两代秀才举人,
书香世家,不但是本州的缙绅,也是第一大善人,章大爷章世安是定林寺的护法檀越,
礼佛甚勤……”
“我相信章家庄必定子弟众多,长工佃户也不少。”他已经听出郭巡检话中的弦外
之音,拒绝合作的神情昭然若揭:“任何一个庞大的家族中,必定有人做大官,也有人
做乞丐,章大爷当然不会是化名隐身的凶犯,他庄中的人众多,谁敢保证每个人都是清
白的?他庄中如果人人清白,就不必怕我去查。”
“要去你自己去。”郭巡检冷冷地说。
“郭大人的意思……”
“不是我不愿派人陪你前往,而是章大爷在本州,声望极隆,人人尊敬,没有人会
让你去打搅章家的安宁,更没有人敢甘冒大不韪带你前往。”
“这……”
“清流村在城西十里左右,北面是通向浮来山定林寺的大道,章家庄在五横桥附近,
一问便知,不需派人带路,很好找,你得注意,你这种身份的人,进入晋绅名门之家,
规矩你该懂,可别让章大爷具名帖找知州大人主持公道,那就麻烦大了。”
“我懂,保定府还住了不少皇亲国威名臣悍将呢!”他冷冷一笑:“我既然来了,
好歹得查个一明二白,不然我回去,如何向推官大人交代?好吧!我自己去。”
“你最好不要去.以免浪费工夫,章大爷是名人仕绅,不可能窝藏匪类,你的消息
正确度靠不住,乱闻乱碰会出大纰漏的。本州的百姓朴实而鲁直,不欢迎外地人乱闯,
更不欢迎捕快光临,因为乡民不违法守礼俗,巡捕光临表示有子弟可能犯法,那不音对
他们横加侮辱。”
胳臂往里弯;本地人袒护本地的名流缙绅,是人之常情,名流缙绅的声望愈高,愈
受到尊敬或害怕,谁敢吃了豹子心老虎胆,吃里扒外帮助外地人,对付本地的名流缙绅?
自古以来,地方上的名流缙绅,也就是当地的豪强,坏的多好的少,潜势力之大,
可比官府高出多多,是地方上的土皇帝,比洪水猛兽更令人害伯。
地方愈偏僻愈贫瘠,土皇帝的权势愈大。有些地方的豪强的所作所为,几乎已达到
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有些自以为嫉恶如仇公正廉明的官吏,就任即以锄除地方豪强为己任。可惜这
种官吏太少太少,大多数反而与地方豪强结合狼狈为奸。
地方豪强势力一旦膨胀到某种地步,势必与其他恶势力结合,到达权力颠蜂的临界
点,极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事故。
千年万载以来,繁华都会爆发兴兵造反的例子并不多,反而是小城小镇揭竿而起的
历史事故,每一世代皆前仆后继层出不穷。
他出了州衙,沿大街返回高升客栈。
街上行人甚多,谁都没留意他这个外地人。
身后脚步声急促,有人赶上了他。
“老弟,不可鲁莽。”那人到了他的右首,用手肘碰碰他:“回保定去吧!众怒难
犯,知道吗?”
是马快李勇,是一位短小精悍的中年人。
不论是府州县,治安执行人员,通常有巡检、巡捕、马快、步快。近江河各埠,没
有马快却有舟快、巡捕以下,有一半是世袭的,有一半则是征役的,征投的没有薪饷,
役期从每年的义务役期中扣除。有时候吃饭问题,还得自构腰包解决。
结果,这些治安人员,必须自求多福.不但自己的衣食需要解决,还得养活老婆儿
女。
结果,就在官司上下工夫。
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绝不是笑话,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比方说,就算是冤枉被诬告吧!首先,巡捕提拘票来捉人,第一步就是提人费,然
后是押解费、车马费、上刑具械具费……律由嫌疑犯的家属打点,没有钱,那就灾情惨
重,很可能先被打得半死,拖死狗似的拖着走。
县太爷丢下火签.喝声上刑。
首先,犯人家属得奉交上刑费,有钱,板子是平打的,荆条(荆杖)也是平下的,甚
至板头杖头先着地。没有钱,板头杖头很可能从海底打下,把阴囊打破,皮开肉绽,那
已是便宜的事了。阴囊一破,很可能立毙杖下十分危险.所以上刑费是绝对少不了的,
而且数量不少。
一旦关入牢房,吃的拉的穿的,全得付钱,囚粮本来是免费供应的,但家属必须付
钱,天下没有白吃的粮,囚粮同样得付钱。
江洋大盗与没有家属的囚犯例外,无钱可仍,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虐待,半死不活苟
延残喘,等候被拖上法场了事。
奉公守法的平民百姓,如果兴趣来了想打官司,没问题,他一定是病了。
“我怎能回去?”他向马快李勇苦笑:“回去如何向推官大人交代?一追三比,我
禁受得了多久?”
“总比……比……”
“比丢命好?”
“老弟,你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李勇也苦笑。
“我知道。”
“凶犯不可能藏匿在章家庄,你惹得起章大爷这个人?普通平民百姓,也忌讳追捕
上门呀,老弟,这位章大爷碰不得。”
“他很厉害?”
“哪一个城狐社鼠,没得过他的好处?他是大善人,几乎像是散财童子,所以,莒
州没有一个人肯让你去碰他。”
“你呢?也得过他的好处?”
“我……我这人还有些骨气,不接受任何人的小恩小惠。”
“可敬。”
“你坚持要找他?”
“一定。”
“到定林寺去等,偷偷去。”马快李勇低声说。
“我听说过定林寺,那是梁朝刘勰校注释经,著《文心雕龙》的地方;隋朝县观大
师送舍利的所在。”
“章大爷经常乘坐小轿,前往定林寺礼佛,也必定与寺中的和尚;在那株干年大银
杏树下,下一两盘棋,要小心,章大爷雇请的保镖非常了得。”
“承告了,日后面谢。”
“你最好不要再找我。”马快李勇撂下一句话,从小巷子一溜烟走了。
他冲李勇的背影冷冷一笑,大踏步离去。
大道通向浮来山,约三十里左右,到清流村,约十里左右。村不在大道所经处,岔
出一条小径约有三里,章家庄也不在大道旁,距大道也有两里地。
这是说,要到章家庄,必须经过这两里私人道路,私人道路是不许外人乱走的。
黄自然不走大道,从城北郊绕走,利用其他的小径,穿越一连串小山冈,沿途问路
奔向章家庄。
他心中雪亮,有人跟踪。
他就担心没有人跟踪,引人跟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好棋,没有人跟.一个人下棋实
在无趣。
三里,五里.前面出现山脚下的一座茂密黑松林,小径穿林而过。
山区有虎,有狼,但这几年来很少发现虎踪,狼却经常出没。
他当然不介意虎狼,人比虎狼更可怕。
这里不可能有虎,林前就有两家茅舍,有人居住的地方,应该不会有猛兽出没。
一家茅舍前加盖了凉棚,一位老村夫在棚下编柳条筐,一位年轻人则在磨柴刀,一
个小孩正在逗黄犬。黄犬发现有人,不理会小孩向渐来渐近的人汪汪吠叫。
他迳往棚下走,小孩喝退了黄狗。
“老伯,打扰打扰。”他笑吟吟行礼打招呼:“天气好热,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