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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里凄然看看晓敏,差点说漏了嘴,她低下头,幸亏晓敏一贯直爽,从不测度他人心中私隐。
晓敏咪咪嘴笑,〃范里,你如此失魂落魄,可是在恋爱之中?〃
〃你想到什幺地方去了。〃范里抱怨。
〃我的思路轨道再正确没有了。〃晓敏指指脑袋。
不,范里心中嚷,另外有更重更大的事要发生,不是顾晓敏可以了解预料。
〃你的确喜欢郭剑波。我看得出来,范里,想得到的要去争取。〃
晓敏发觉范里的脸色异常苍白,心中罕纳,即使是爱情,亦不应令当事人感到如此痛苦彷徨。
〃你没有事吧,〃晓敏关心她。
〃晓敏,你同我,真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喔唷唷,幸亏你的大作不带这种调调,否则读者吃不消。〃
范里并没有因此展颜,她躺在晓敏的长沙发上,静静抽烟,雪白手指如玉葱一般,头发垂在扶手下。
晓敏摇摇头,随她去,年轻貌美,有才有势,何用担心,想必是犯了文人那多愁善感的通病。
晓敏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星期一的下午五点钟,温市的时间比香港早十五小时,她见范里无意闲聊,便扭开电视看新闻。
画面一出来便吸引晓敏,背境好不熟悉,挤逼的人群、狭窄的天桥,分明是香港的街景,晓敏笑道:〃这里怕有好几千人,什幺地方来的兴致,竟上街游行。〃
范里马上过来凝视,晓敏扭响声线。
新闻记者的旁叙清晰地道:〃据警方统计,约有一百万人昨日聚集游行,并无预约,人群自然越聚越多,这是该东方大都会人口的六分之一。〃
晓敏张大嘴,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霍地转过头去,看牢范里。
范里色如金纸,晓敏连忙拎起电话,拨到郭剑波那里去,拨了两次,电话不通,只得放下,铃声却骤然响起,那边正是小郭的声音。
〃晓敏你有没有看到?〃
〃我看到,可惜消息不详,只得一分钟片段。〃
〃晓敏,胡小平现在哪里?〃
一言提醒了晓敏,〃他大概已经北上。〃
郭剑波说:〃如果他真正相信这件事,无可厚非,假如他——〃
晓敏不悦地打断小郭,〃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直是个好记者。〃见郭剑波不语,晓敏的语气略为松弛,〃要不要过来,范裹在这里。〃
郭剑波考虑一下,〃你们女孩干也许有话要说,我过一会儿才来。〃
那边范里用双手捧着头,继续看电视报道。
晓敏脑海中曙光一现,范里这样烦恼,可是因为她知道一些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的事情?
晓敏紧张起来,她颤声问范里:〃你是不是有消息?〃
范里抬起眼,大眼表露出复杂的神情。
晓敏的疑窦急于要获得证实,〃你说呀。〃
〃现阶段无话可说。〃
〃范里,〃晓敏说:〃这已超出个人私隐范围。〃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我听到的,大半亦是谣言。〃
晓敏看着范里,知道她不会骗她。
〃但谣言传,我祖父即将失势。〃
晓敏立刻变色。
〃晓敏,他一向是鸽派,我非常担心。〃
晓敏紧紧握住范里的手。
这个时候,郭剑波到了,他看到两个女孩子脸色欠佳,便问:〃你们俩干什幺,患花粉热,不舒服?〃
他自管自坐下来,〃我有好消息,纠缠多年的人头税官司得到东区国会议员支持,我手头上有郭牛一九一二年缴纳人头税的收据,正想设法向议员提供资料。〃
晓敏根本没有听到这宗平时备受她关注的消息。
郭剑波说下去:〃当时这笔人头税,相当于一个劳工两年的总收入,不但不公平,而且残忍之至,我在等待这项严重种族歧视事件早点得到平反。〃
见晓敏不出声,郭剑波补一句:〃你不觉得兴奋吗?〃
范里与晓敏仍然没有反应。
郭剑波笑问:〃今天是怎幺一回事?〃
范里说:〃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
〃我送你。〃小郭站起来。
〃不必了,你陪晓敏。〃
小郭看看她开门离去,转过头来诧异地问晓敏,〃你们俩吵过嘴?〃
晓敏拾起头,〃怎幺老把我们当小孩。〃
〃来.起到缅街集合夫游行,支持学运。〃
晓敏说:〃我不去。〃
小郭几疑听错,〃全球反应,你不打算参予?〃
〃游行之后怎幺样,〃晓敏问:〃去吃白汁龙虾是不是,然后看场电影,到公园小憩。〃
小郭奇问:〃晓敏,你不赞同?〃
〃我只在想,我们的头不是在砧板上,我们行事何其方便。〃
半晌郭剑波陪笑说:〃你的心情好似不大好。〃
晓敏取过外套,还是出去了。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刚下过几天雨,太阳自凌晨一出头不肯走,打算晒到晚上九点多十点。
队伍零零落落,叫口号,举横额,绕唐人卫兜圈子,洋人好奇地拍摄照片,晓敏听得一个金头发的大块头说:〃一会儿不知有没有舞狮表演。〃
远处是温市高楼大厦的剪影、晓敏双手插在口袋中,怪不得来了这幺久,一点事做不出来,一段搞写不成,原来灵魂已经错落在香港,只余一胸茫然。
散了会偕小郭去喝茶,等半晌才有座位,小郭替她叫红豆冰,那甜豆香且糯,美味到极点,但忽然之间,晓敏泪如两下,小郭当然看见,却假装不知道、一声不响。
半晌,晓敏用手帕擦干鼻子、没事人一般站起来。
她驾车去找姐姐。
晓阳问:〃你看见了,这下可大件事、听说名店里小猫三只四只,生意一落千丈,六月里连冷气机都乏人问津,人人打算逢周日出街游行。〃
〃你改变主意,不回去了吧。〃晓敏问姐姐。
〃晓敏,这样一来,我们老家的地产股票不堪设想。〃
〃这种事对我们来讲司空见惯,不算新鲜。〃
〃回去买房子正好趁低吸纳。〃
〃你这个不可救药的投机分子,〃晓敏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件大事会演变到什幺程度。〃
晓阳答:〃我想香港是块福地。〃
〃真的吗,那你为何离弃它?〃
晓阳不悦:〃晓敏你这种口气肯定学自胡小平。〃
晓敏忽然搭住姐姐手臂,〃让我们都回去吧,隔江观火,实在不是我所好。〃
晓阳也是大学堂里的高才生,当然明白晓敏的意思,〃你受到感动,听到呼召。〃
〃是。〃
〃晓敏,政治错综复杂,并不如表面简单,这场好戏也许只是预演,真正戏肉可能还在后头。〃
晓敏茫然坐下。
〃晓敏,你一直不知道你要走的是哪条路、好女孩归好女孩,你有原则但没有宗旨,小事上很清楚:什幺衣服配什幺鞋、什幺菜配什幺酒,大事上却似风摆柳,我劝你既来之则安之,华侨身分一样可以办事。〃
晓敏不由得重新估计姐姐,〃我以为你只会赚钱。〃
〃呵,赚钱是罪吗,请吃饭,搞革命,哪一样少得了阿堵物。〃
晓敏心头略舒,〃你的事办成怎幺样。〃
〃签了字!现在我同他都是自由身,北温那间屋子归绮他,一万尺地,很不错呢。〃晓阳闲闲地没事人似,只是口气有点呆木。
〃有没有人追你?〃晓敏十分关心。
〃女人总有男人追。〃晓阳笑。
〃为什幺没有人追我?〃晓敏遗憾地问。
〃你在等人追吗、我还以为你在等本世纪最温柔的爱情。〃
〃你看穿我,姐姐,似看穿一丬玻璃。〃晓敏讪笑。
晓阳拍拍妹妹肩膀,〃时间到了,该长大了。〃
〃十月分我打算再度入学念书。〃
晓阳摇摇头,〃读书这件事,留给小阳去做吧,但凡事业失意,感情失败,统统可以重头来过,何必自欺欺人、躲到学堂去找归宿。〃
晓敏面孔涨红,在姐姐老练的口气下,她似四不像。
晓阳喷出一口,自嘲问:〃我像不象老妖精?〃
晓敏说:〃我爱你照样的多。〃
晓阳笑了,〃陪我吃晚饭。〃
〃没有约会?〃
〃我不想笑,也不想转声音。〃
客厅入口处摆着一大篮鲜花,连卡片都没有除下,上面写着给晓阳小姐,王裕发敬赠,可见不是没有约会,这类花牌永远使晓敏想起旧时受欢迎的红舞女。
晚饭时候,晓阳一边品尝葡萄酒,一边不忘生意经:〃大游行一来,香港经济势必受影响,房产难以一时间脱手,就必须割价出售,移民重点如温市不费吹灰之力就做了得利的渔翁。〃她分析道:〃不过这一批人,可能不会有能力置贵价地产。〃
姐姐什幺都好,暂时忘一忘地皮更加好。
〃这样看来,其它地区货源尽管充足,近郊那一头较为相宜的新区却大有作为。〃
晓敏叹一口气。
姐姐似犹太人,什幺都失去了,唯有抓紧个人财产,沉迷其中。
付帐的时候,晓阳取出一大迭百元钞票,晓敏道:〃不用那幺多。〃晓阳把纸币塞在妹妹手中。
晓敏实在需要,不声不响收下。
如时下一般纯洁的年轻人,尽管讪笑金钱及爱钱的人,谁要肯付帐成是请客,仍然来者不拒。
临别晓阳吩咐她,〃别冲动,冷静处理每一件事。〃弦下之音,晓敏也听懂了。
是夜晓敏没有找到胡小平。
半晌,香港之声的同人才覆电:〃顾小姐,胡小平一早就上去了,你若有急事找他,可以打他的无线手提电话,你有没有号码?〃
晓敏答:〃我知道。〃
那位小姐迟疑一会儿,〃你们那边对戒严与新闻封锁有什幺看法?〃
晓敏咳嗽一声,想以比较理智的方式来回答她,谁知那位小姐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早已是外国人,身居乐土,对任何事都不必有任何看法。〃
晓敏忽然气结.手心发冷,更不知如何开口。
那位小姐意犹未尽,〃做华侨多好,国家强,立刻引以为荣,国家有什幺风吹草动,又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晓敏忍气吞声。
〃小平如果同我们联络,我会告诉他,顾小姐你问候他。〃那位小姐挂上电话。
晓敏坐着发呆。
那一口浊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一直到上床还未消。
含血喷人,是什幺样的心态,平日恐怕己对移民老大不满意,如今趁这机会发泻一番,不能重击,也出口乌气,莫让你们日子过得太适意!
晓敏倒底道行末够,辗转反侧,不能成寐。
朦胧间只听见有人敲门,阁阁阁声音甚急.却又不重,晓敏惊醒,梦里不知身是客,只道还在香港,失声问:〃妈,什幺人敲门?〃说出口,自己都笑。
晓敏披上浴袍去开门。
门才打开,已经有人伸手一掌把她推进屋内,晓敏吓出一身冷汗,太鲁莽了,若是坏人就不得了。
只见门外两个身影闪进屋内。
一人说:〃晓敏,对不起,是我。〃
微弱的灯光下看到男装打扮的陌生人原来是范里。
另一人脱下帽子,却是章存仁。
晓敏看到他俩这个情形,心都实了,她又不是笨人,如何猜不到因由,颓然倒在椅子上,一颗心跳得她急躁难安。
章存仁强作镇定,〃顾小蛆.我把范里交给你了。〃
晓敏猛然抬起头来。
章存仁误会,〃如果你有犹疑.我马上带她走。〃
晓敏急得说不出话来,一把先拉住范里,定过砷来,才问她;〃情势有转变?〃
范里美丽的面孔像具石雕,一声不响。
章存仁轻轻说;〃我奉召回去,自身难保,顾小姐,拜托你照顾范里。〃
晓敏说:〃我没有问题,怕只怕没有能力。〃
范里忽然对章存仁说:〃你去要求庇护吧。〃
老章笑,〃你把我看作什幺人,自家的事当然回家解决,何劳外人之力。〃
范里说:〃那我跟你回去。〃
老章断然拒绝,〃你毫无必要如此,这个局不是你走得进来,也与你无关,你暂住顾晓敏这里,等到事态明朗,才同你另作安排。〃
范里抢着说:〃我也是其中一分子,我是我祖父的孙女儿。〃
〃也不过仅是这样罢了,〃章存仁温和的说:〃不是你的错。〃
晓敏握紧范里的手,怕她有失当举止。
章存仁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
他也不再多说,开门,轻轻离去,晓敏连忙锁门。
她蹲下,对范里说:〃你如不喜欢这里,我另外找地方安置你。〃
范里却不回答,过一会儿,轻轻说:〃我一直不喜欢章存仁,一直当他藏奸,没想到他是一个人物。〃
晓敏不能置评。
范里抬起头来,〃到了这种时候,我又希望他识时务,寻求出路。〃
〃范里,这些我都不仅。但请告诉我,局势可是紧急。〃
〃我不知道,晓敏,我同你一样,是局外人,观光客,我持学生护照在加国居住有两年。〃
晓敏如热锅上的蚂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