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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水镜禅师,袈裟飘飘,便自向外,疾走了开去。
吕麟又呆呆地站了一会,驰上了西天峰,仔细查看了一遍,见确已没有人在,便也放起火来。不到一个时辰,青云岭上,东西两峰,全都是火光烛天,直上霄汉,吕麟站在岭上,兀自觉得热气逼人,一直烧到夜晚,更是蔚为奇观。
吕麟呆呆地站到天黑,方始下了青云岭。
他在死难者的新坟之前,站了一会,猛地想起,七煞神君料事极准,他既然已经算到,黄心直只不过是将六指琴魔引开,那八龙吟仍然会回到六指琴魔的手中,而六指琴魔,也一定来到此处,大约事实上,他的确是会这样。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隐身在这附近,等到六指琴魔一到,出其不意,飞出紫阳刀,不等他施展八龙天音,便将他除去?
不管能不能成功,这个做法,总值得试上一试,看看有否结果。
他一想及此,连忙在四周围勘察了一下,可是却又没有特别可供隐身之处。
只有在那些新坟之旁,有着三五株两人合抱的大树,树身之后,虽然可以躲上一躲,但是却也显得不十分安全。
因为,只要被六指琴魔,看出一点痕迹的话,行刺便不成功了。
他站在大树之旁,想了半晌,陡然之间,有了主意,将紫金刀小心翼翼,在树身上,割上七尺来高,两尺来宽的一整块大树皮来。
然后,又以刀在树身上,挖了一个足可容身的树洞,将挖下来的木块木屑,全都拋入了草丛之中,一点也不留下。
然后,他又将一整块树皮,合了上去,看起来,仍然是完完整整地一棵大树,一点痕迹也没有。吕麟心想,六指琴魔要就不来此处,若是来到这,万料不到树中会有人。
他随便摘了些山果子,吃饱了肚子,便站在树洞之中,再小心把树皮掩好。在树皮中挖了一个小孔,向外观看。
这样地站在树身中,当然极是辛苦,吕麟为了报仇除害,什么样的辛苦,都在所不计,更何况是这一点点苦楚。
他静静地等着,右手紧紧地握着紫刀的刀柄,只等六指琴魔一在眼前出现,使出其不意地将刀掷了过去,叫也来个防不胜防。
吕麟在树身之中,足足等了一夜,外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吕麟只当六指琴魔,已然不会再来了,刚想要出树去走动几步时,突然听得有人讲话之声,传了过来,正是黄心直的声音。
只听得他道:“爹,我早已料到他们已经全散去了!”
吕麟一听得黄心直的声音,心中不禁大是紧张,他听得出那声音,已然只不过七八丈远近,但是却又偏偏是从后面传来,他非但看不见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而且,要现身飞刀的话,势必也要慢上一慢。
而那一慢,便可能前功尽弃,因此他只是耐着性子,等着不动。
只听得六指琴魔语带怒音,喝道:“你还有胆子来说这种话?”
黄心直的声音,显得极是惶恐,道:“爹,我……我只是想,何必伤那么多人呢!”
六指琴魔怒喝道:“你知道什么?我不伤了这干人,这干人岂肯放过我。”
黄心直道:“爹,你身怀八龙天音绝技,谁敢来惹你?”
六指琴魔“呸”地一声,道:“孩子你祗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虽身怀八龙天音绝技,但是本身武功,却比他们来得差。当年,在仙人峰上,我受了东方白那老贼子一击之力,便受了重伤,若不是那贼子立即昏倒,我几乎就此死去“到了家中,又奏了一次八龙天音,在黄河边上,遇到了两个死对头,又奏了一次,奏那八龙天音,极是耗神,我带伤而奏,伤势更重,尚幸觅到一处极是隐蔽的地方,养了两年伤,方始出来。你想,如果当年东方白的一击,再重了些,或是我伤后再遇强敌,岂不是一样要遭不幸?”
当下六指琴魔自己道出了经过,吕麟才知道何以自己在岛上飘流的那两年中,六指琴魔会未在江湖露面,原来他是受了伤。
既然东方白的一击,可令得他受伤,可知他也不是神圣不可侵犯,永远不败的人。
吕麟一想及此,心中胆气,顿时又壮了不少,只等六指琴魔一在眼前出现,便准备对他下手,可是六指琴魔的声音,虽然已经近了许多,但是仍然方向不对,在他的背后,令得他难以下手。
只听得黄心直道:“爹,如果你不以八龙天音害人,我想人家也不会来害你的,你那次在巨宅内,大雨中弹奏八龙天音,我差一点没有被你震死!幸亏谭姑娘将我救了出来。”
六指琴魔笑道:“谁叫你当时不看清我和你长得如此相像?实和你说,是在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关系重大的火弦弓,尚在世上!”
吕麟听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怔,暗忖火弦和六指琴魔,又有什么关系?
只听得黄心直也问道:“那火弦弓一直在我手中,为何关系重大?”
六指琴魔哈哈笑道:“世人皆知,八龙天音,绝无物事可以克制,但是却有一件克星,那便是火弦弓了!”吕麟听到此处,不禁又惊又喜,他再也料不到,一张区区的火弦弓,竟可以克制八龙天音,却不知道是如何个克制法?
他此际,屏息静气,连大气儿也不敢出,更不敢出手,唯恐一击不中,反倒失去了听六指琴魔道出克制八龙天音之法的机会。只听得黄心直道:“爹,那火弦弓有什么能耐,可以克制八龙天音?”
六指琴魔笑笑地道:“小畜牲,你可是学会了可以来害你父亲?”
黄心直急道:“爹,我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有了亲人,怎会害你?若是有谁想要害你,我都不依!我上次夺了八龙吟,只不过是为了……”
他话未曾讲完,六指琴魔已经叱道:“不必说了,你那一番话,我听不入耳,告诉你也不怕,反正你有火弦弓,没有火羽箭,也是无用的。”
黄心直道:“什么火羽箭?”
六指琴魔道:“反正这无人,你且听我说。那八龙天音,在两百余年之前,也曾经出世过一次,那一次,得到八龙天音的,乃是一个身怀血海深仇,仇人本领之高,又绝不是敌手的人,他得了八龙天音之后,便开始报仇,株连极广,当时武林之中,也造成了一场惨重浩劫,直到火弦弓也相继出世,那火弦弓,此际,还连着七枝火羽箭。火弦弓配上火羽箭,是可将箭射出四五里之外,而劲力不减!”
黄心直“啊”地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却不知道。”
六指琴魔又道:“那火羽箭和火弦弓,恰好落在仇人的手中,当那人在藏边唐古刺山之顶,弹奏八龙天音之际,仇人在对面山峰之上,连射了七枝火羽箭,令得他身受重创。但是他却未死,仇人赶到,两人又展开了生死之斗,终于同归于尽,那八龙天音和火弦弓,也就一齐留在唐古刺山之上!”
黄心直道:“那么火羽箭也应该在啊!”
六指琴魔道:“那两人,两败俱伤之后,心中皆生了悔意,在地上留下了这一段经过,以俾后人得知,但是未曾说明,那七枝火羽箭,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我们也曾找过,却未曾找到。”
黄心直“啊”地一声,道:“爹,如果火羽箭出世,岂不危险?”
黄心直这一句话,原是出自衷心,他虽然不同意六指琴魔的行为,会在紧急关头,夺走了六指琴魔的“八龙吟”,但是却又正如七煞神君谭升所料,他天性敦厚,对于父亲,极具孝心,是以听得火弦弓和火羽箭配合,可以在八龙天音难及之地,将弹奏八龙天音之人射中时,心中又不禁极其耽心。
只听得六指琴魔“呵呵”大笑,道:“傻孩子,火弦弓在你身上,你轻功如此之好,谁能抢得走?只要你不存弒父之心,火羽箭即使出世,又有何妨?”黄心直忙道:“不错!”
他们父子两人,所讲的每一句话,吕麟均已听入了耳中。
他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言喻。
因为六指琴魔只当此处无人,将有关火弦弓的秘密,尽皆讲了出来。
这番话,他是对儿子黄心直说的,当然不会有半句假话。
而那七枝火羽箭,既然未曾被发现,极有可能,还留在唐古刺山之上,只要找到了火羽箭,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虽然,黄心直的轻功之好,几乎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要在他手中夺弓,也不是件容易之事,而且,经六指琴魔这样一说,他也一定加倍小心,但是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了办法。
如今知道这个克制八龙天音之法的,除了他们父子之外,便只有自己一人。.如果自己此际一死,这个秘密,便只能永远不为人知。
吕麟一面心中考虑,一面又听得六指琴魔道:“他们走了,我也不怕,一个一个,寻上门去,还怕他们走得掉么?”
只听得他的声音,已然转了过来,不一会,吕麟已可看得清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的身形,已在自己目力可及之地。
在那片刻之间,吕麟的心情,不禁大是激动。
如果按照原来的计划,出其不意,在他背后掷刀,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是,六指琴魔虽然本身武功,未臻一流,终归也具一身本领的人。
如果一掷不中,自己固然身死,不在话下,那可以克制八龙天音的秘密,就此也永远成为真正无人知晓的秘密了。
也就是说,只要一掷不中,从此,便再难有人制得住六指琴魔了。
如果吕麟不是刚才,听到了有了克制八龙天音之法,他此际早已不管成与不成,一刀掷了出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谁也无法知道。但此际,吕麟却知道了世上还有可以克制八龙天音之法,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那一刀,实在是关系着整个武林,数百年命运的大事。
吕麟虽然绝不是行事犹豫不决的人,但是处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却也不免踌躇。
就在他一个踌躇不决间,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已然掠出了他的视线之外。
他再想发刀也已在所不能了。
就在那一瞬间,吕楚不知想起了多少事!
他想起,自己的这一犹豫,失去了那一个机会,不知是为武林造了福,还是惹了祸。
这,当然要看他当时如果毫不犹豫地将刀掷出之后,结果如何而定。但因为他那一刀,未曾飞出,因此是福是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吕麟又在树身之中,呆了半晌,方始推开树皮,走了出来。
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早已走得踪影不见,吕麟心想,连水镜禅师也已然焚毁了寺院离去,其余众人,当然更会避开,除非是被六指琴魔在半路上遇见,否则天下之大,未必遭劫。
自己也不能久待,不如速到唐古刺山,去寻一寻那七枝火羽箭,再作打算。
他主意既定,便立即向峨嵋山外,疾驰而出。
那青云岭,本在峨嵋山的中心,要出峨嵋山,还要经过不少山峰,吕麟的身法快疾,一直飞驰,绝不停留,突然间,在经过一个山峰时,只见一件水红色的外衣,覆在一块岩石之上。
吕麟一见,心中便自一怔。
他一眼便可以认出,那一件衣服,正是谭月华所穿的。
在谭月华突然离去之后,吕麟的心中,早已断定了事情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是,谭月华在悲愤之余,已然自己投崖而死。
而另一个可能则是,即便她不死,再也不会在人前露面,一定寻一个人迹不到的去处,以痛苦和愤恨为伴,了此残生。
无论是哪一个可能,吕麟都没有可能再见到谭月华了,而他的心中,也已然不再存着这个希望。
可是,此际他一见到了谭月华的一件外衣,覆在石上,心中却不禁大是激动,忙道:“月姐姐,你……你在什么?”
叫了两声,没有人答应,吕麟一步窜过,将那件衣服拿起来一看,却只见衣服之下,石上刻着一行小字,那行字,分是明以手刻出的,吕麟不婪一怔,暗忖谭月华并没有这份功力啊!
再一看,那两行字时,却原来是东方白留下来的,道:“麟儿,月华上衣,在悬崖石角上发现,她显已遭不幸,此诚然千古恨事,我心如槁木死灰,知你必由此经过,故留此衣在此,留字示知,尚且多加保重,匆匆不赘。”文末,只署了一个“白”字。
吕麟看了之后,又不禁呆了半晌,眼中流下两行泪来。谭月华的衣服留在此处,她当然已经凶多吉少,是以心中,实是难过之极,泪水涌出,难以自制。木然捧着那件衣服,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衣服上。
好一会,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才将那件上衣,塞入怀中。
他,谭月华和东方白三人之间的情爱纠纷,实在是谁也没有错。